鄉村四月閑人少

李新泉

“綠滿山原白滿川，子規聲里雨如煙。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讀宋代詩人翁卷的這首絕句，不由想起故鄉三十年前仲春四月的農忙景象。

“陽和起蟄，品物萌生。”農人認為，春季為蒼天賜食之機，不可錯過。二月選谷種，三月整秧底，四月始插秧。谷種選好，放在水缸里浸泡，使之出芽。再趕牛扶犁走向田野，深翻土地，灌水滲透，耙耘數遍，讓泥土像黏稠的豆漿一樣稀軟，秧底便整好了。看缸里的谷種冒出嫩黃的芽尖，撈起，均勻地撒入秧底，讓它長成一株株的秧苗。這期間要打理好秧田。秧苗長到一拃長時，拔起來用稻草扎成一捆捆，碼在箢子里挑到整好的秧田中，開始插秧。此時男女老少齊上陣，平時享清福的老人現在要做飯，小孩子提籃送飯到田頭，順便幫大人傳遞秧把子，或學著大人樣在田角歪歪扭扭地插上幾棵秧苗。

四月的小麥已經抽穗，是田間管理的關鍵期，要做好四件事。第一澆水：小麥拔節時耗水量大，要澆足“潤穗水”。第二追肥：補足麥稈拔節時所需的養分，以保穗粒肥碩。第三排漬：疏通壟溝，排水降濕，做到雨過田間無積水。第四防治病蟲害：此時是白粉病、葉枯病、蚜蟲病的高發期，需對癥下藥加以防治。這些工作也需把握節奏，怠慢不得。

故鄉有句農諺：四月天里兩頭忙，忙了麥事又插秧。

養雞是每家每戶的小副業。四月是孵化雞雛的黃金時段，早了太冷，晚了太熱。這是精細活兒，多由女人來做。先是選擇的雞，在雞窩里放上空蛋殼，若有母雞臥在上面打盹兒，逗一下它，會大叫且啄人，這就是合格的雞母。然后挑選蛋種，大小適中、顏色粉白略泛紅暈為佳。必須是新生蛋，自家的不夠，就用舊雞蛋到鄰家交換，那時常見到女人們提著雞蛋籃子匆匆走村串戶的身影，有時后面還會跟著一個或哭鬧或歡笑的小孩子。布置孵化雞窩多用二號陶盆，里面墊上適量的麥秸，把備好的種蛋放進去，母雞會主動地趴臥在上面，盡“孕婦”之責。再就是翻蛋，調整種蛋的方位角度，使其受溫均衡。二十一天后雞雛破殼而出，母雞下窩，帶著一群小雞崽在院前覓食。再大一些，就走到院外的青草地上捕蟲吃。為避免與別家的雞崽混淆，主家常把雞崽涂上顏色， 最好看的是粉紅色， 走動起來像是一片流淌的花朵。

四月還是放養魚苗的好時機，承包魚塘的人，穿著上下一體的黑皮衣，一會兒下到池塘里，清理枯草臟物，把木桶里的魚苗小心翼翼地倒入水中；一會兒又爬上岸來，把備好的飼料向水面拋撒。這時只見水塘里魚影歡躍，蕩漾出一道道花紋似的漣漪。

農村人不懂植樹節，只知三四月里栽樹易成活。大人扛著鐵鍬提著桶，小孩子抱著綠樹苗，來到房前屋后或河岸塘埂，挖坑、埋土、澆水。栽種完，大人們雙手撐著鍬把，注視一會兒栽好的樹苗，似在想象它枝繁葉茂、碩果累累的未來。

四月的鄉村，人們像陀螺一樣忙碌著，似與春光賽跑，辛勞而快樂。到處充滿了熱情，充滿了活力，充滿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