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書（組詩）

張永波

與露水書

必須游走在脊背和葉脈上

一滴從水中升起的幻覺。不動聲色

以自己的潔凈、沁心、涼爽、鮮亮

向一種預言靠近

就像一群剛會走的孩子

搖搖晃晃地，向大人顯耀著

自己的幸福

一個微縮的國度

相遇卻要跨越無盡的版圖

有時，它與風不得相見

就像激流碰了礁石

理想上的頑疾，用怎樣的沖刷

才能去掉僵化的死皮

想象的相遇，不是偶然

相對應的是重逢

我以為，那些無法說透的事

總是美的，它們仿佛從未離開

它們總是在身邊發生

夜的綠皮書

月光下的城市

保持著一張虛構的面孔

樹木、花草用今夜的露水

為相思編一串花環

我來時，燈已經熄了

一些多年前求夢的人

依然白衣長裙。口銜的長歌

似睡非睡

所有的路都好像在集體休假

長河流經的對岸

母親還在燈下

用背影遮擋露出窗外的星光

她對生活的認真，就像針對

柴米油鹽一樣斤斤計較

今夜的星空是唯一璀璨的樂池

幾許夜語，說困了星辰

心經漏光，弄亮了朝霞

那可是一片離人間

最近的草原

唯有雪花是軟的

在冬天，我喜歡看一朵朵雪花

像一小塊撕碎的云朵

紛紛地砸在頭上、身上

我喜歡這軟軟的

敲打聲

為此我相信天上飄落的雪花

是云做的，是時間深處

趕出的千萬匹白馬

有沒有馭手，我也確定

它們奔走的方向

就是我想念里最痛的地方

那里有世上最美最遼闊的草原

各色花朵，像是勝利者的榮譽

它壓低了聲音在說

雪花是軟的

一場虛構的美，繁華過后

都將是火焰的灰燼

它像幽暗的燈火

吞噬著萬物的尺度

在新一輪飄落的雪中

偷偷淹沒我荒蕪的頭頂

腳印已被遮蓋，所經過的路

將是一塊空白

我只是一小片葉子

我只是一小片葉子

在樹林的枝枝杈杈上

這小片葉子

也沒讓大山蔥郁了多少

但是這一小片葉子

確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那是我在春天里，僅能拿出的

一件像樣的東西

現在我把它完整送給春天

讓它好好地活下去

一小片的葉子

在風中沙沙作響，托起一滴雨水

用顏色的變化

映照節氣的轉換、更迭

這是我僅能辦到的一件大事

霜降了，正是我學會了

沉思

雪花墜下，感覺的空間

已經豐滿

我在飄零的枝頭上

安上了翅膀

手掰橘

桌子上

幾個被掰開的橘子

呈現出夸張的血色

一旁的刀子獨自

神傷

彌漫的果香，像個狠角色

欲望騷動，讓咀嚼得到了

暫時的滿足

這是饕餮的現場

貪婪沒有消極

一地的果皮

像疑問，被人類的經驗

一次次復制

這舌尖上的甜蜜

不會是變味的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