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白云堆里的對聯

文 |侯思思

小時候最羨慕的就是村子里的哥哥姐姐們能夠在半夜踏著星光出發，背上干糧，穿越一片又一片的密林，一路上有說有笑，遠離村里的犬吠，然后在白馬山的山頂迎接破曉的第一縷曙光。生在山腳下，長在山腳下，許是當時家中父母對小姑娘出門過于不放心，我一直沒有機會登上山頂。每每望著雪白的云朵聚集在山頂，我總是想，白馬仙娘是不是住在那白云堆里啊？

隨著寶蓮風電場的建設，一條寬敞平整的馬路從山腳一直通到了離山頂只有幾百米遠的地方，我終于能夠“捷足先登”白馬山了。從山腳驅車順著山勢蜿蜒而上，青山跟著耳旁的風一起倒退，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行至半山腰，升騰的水霧已經彌漫在山間，能見度愈來愈低。許是白馬仙娘為了圓我多年的夙愿，到達山頂的時候小雨停歇，離天只有三尺三的白馬山最高峰頂星堂從云海中露出頭來，像大海里漂浮的礁石，時隱時現在云霧之中，讓人如臨仙境。我們下了車，再徒步攀爬幾百米，到達頂星堂，只見云海茫茫，山頂的巨大的風機葉片時隱時現，美妙絕倫，無法言喻。情不自禁地吟誦起鄒宗德先生題白馬山的那副對聯來：

故事如煙，煙樹幾重藏白馬；

峰巔有我，我心萬丈仰青天。

十多年前，鄒先生與著名民俗攝影家老后同游白馬山，老后指著山頂的巨石說：“你如果寫一副好對聯刻在這石頭上，這石頭就有文化了。”鄒宗德先生欣然應允。隨后不久，這一副聯作便橫空出世了。

上聯中的“故事如煙”講的自然是指“白馬仙娘”的故事。相傳陳友諒的三個女兒為躲避追兵，騎著白馬倒退入山，所以又叫退馬山。她們大難不死，便在山上隱居，以績麻為生，藥濟山民，后來得道成仙。“白馬仙娘”因為行善得道而被人們供奉。鄒宗德先生用“故事如煙”四個字起筆，既是抒情，也是感慨，同時還制造了一個懸念：究竟什么故事啊？

從寶蓮仙寺徒步爬上白馬山頂星堂，需要穿過一片密林，樹木繁多且枝干細長挺拔，葉子基本長在頂端。因為海拔高、氣溫低，經常重重云霧繚繞，仿佛是一位披著面紗的仙女。“煙樹幾重藏白馬”以頂真的手法緊接上文，表面看似是在寫景，其實是在抒情。正是這重重煙樹，使當年的三位仙女得以躲避災難，化險為夷。先生亦實亦虛的寫作，將白馬山美麗風光與神奇的傳說合而為一，情與景交融，看到像煙一樣濃厚的云霧在林中彌漫，就讓人想起千百年前的情景，現在這匹白馬還隱沒其中，與三位仙姑一樣，活在人們的心中。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先生沿著當年白馬留下的腳印而來，苦苦尋找仙娘的蹤跡，石頭上的蹄痕猶在，績麻水氹猶存，只是沒能見著白馬和仙娘，嘆息欲絕兮。環繞四周，情不自禁發出了“峰巔有我，我心萬丈仰青天”的豪情壯語，每一個字詞都能感受到作者充沛感情的爆發，顯露了先生“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那激動不已的心情。

湖南民謠云：“隆回白馬山，離天三尺三，人過要低頭，馬過要落鞍。”此聯結尾的“仰青天”三字韻味極佳，既是對山高的描述，也是對太平盛世、清明社會的向往，同時也蘊含著“山登絕頂我為峰”的哲理，堪為點睛之處。

今年，慈善企業家、華興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向長江先生看到這副對聯后，愿意贊助將其鐫刻在山頂的巨石上。可是，尋找好幾個石匠，都拒絕了，原因很簡單——白馬山山高風急、路險霧濃，施工環境十分惡劣。后來，技藝高超又有情懷的魏先楚師傅欣然接下這個工程，克服諸多困難，在6米高7米寬的巨石上精心雕刻出了一副尺寸為4.8米×3米、單個大字的高度和寬度約為0.55米的楹聯。于是，由老后提議、鄒宗德先生撰聯、隆回籍書法名家龍開勝先生書寫、向長江先生贊助的這副名聯才有了這次華麗“轉身”，真正在白云堆里橫空出世，湘中第一山新添一處文化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