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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啞柏微型記憶

2021-11-12 09:59:20徐岳
吐魯番 2021年3期

徐岳

那年,我在北京逛街,不知怎么被兩個中學生盯上了。從他們眉眼間的好奇表情,我判斷他們沒有把我當壞人。那么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后來才知是我胸前那個紅底黑字校牌惹的禍。“啞柏中學”,被四只眼睛看成了“啞叭中學”。啞叭會說話,他們怎能不好奇跟著看?由此也可見“啞柏”這地方的著名度都迭到0下了;要不,啞柏這兩個字,世界地圖上尋不見,中國地圖上也沒有,還被粗心人認成了“啞叭”。但我心里藏著它,它是西安郊縣的一個小鎮。我從1959年起,在那里教過9年中學;我的祖父、母親、妻子和孩子都在此住過。這便是我產生這個題目的根基之所在。祖父路?

天下有多少條路?人一生要走多少條路?誰也說不清。但我卻能記著我走過的這條路:祖父路。

記得那年,我從師大畢業后,被一紙派遣證,發落到離老家岐山160多里路的周至啞柏中學。想回家,無鐵路;公路又不通,只得用兩條腿走。但我不知這路該是怎么個走法?

我最想念的人是祖父。我是他像父親一樣愛大的,因為父親遠在部隊,顧不上管我。忽然一天,上完課,我推開房門,啊!爺爺!坐在我的椅子上!一切思念立刻釋然。但有一個疑問,卻隨即涌上心頭:他是怎么從老家來的?

祖父說完思念我的話,就說啞柏是個好地方,水花田地,不愁吃穿。爺放心了。回家嘛,要記著一個最重要的地方:楊凌。

我此后回家,按祖父指點的路徑,先從啞柏走到渭河南岸,上船,等過了渭河,再走到楊凌上火車,向西三站路后下來,向北步行50里才能到家。如果是由岐山回啞柏,楊凌仍然是一個重要關口。有一次,我把時間沒掌握好,人家收船了,我才趕到渡口,只好倒回去,在村里找個社員家借宿,第二天再去趕船。這回返校后,過了幾月,我突然接到加急電報,說祖父因打柴不幸死于山中,催我回去奔喪。我沿著祖父生前給我指點的這條路走了個來回,才忽然悟出祖父之來啞柏,不只是簡單地來看看我,他知道我人生地不熟,是為給我探索出一條好讓他放心、好讓我順當回家的路。當我明白了這一點,在心里把這條路叫“祖父路”,也不由得把淚灑在了這條路上。

我在這條祖父路上從1959年走到1968年,走了9年后終止了。原因是我調回老家岐山教書,不再走那條路了。不幾年,我的人生路在1989年出現了一個拐點,被調到省作協工作,就更用不著走那條路了。但最近我卻想起了“祖父路”。起因是新興城市楊凌文聯邀我去開散文會,我一直在想,去還是不去?去!一定要去!

我們開的是散文會,而“祖父路”本身不就是一篇令人深思的散文嗎?不論你怎么去看它,想它,它都像。有散文的情懷,有散文的詩意,有散文的主題:愛。我又認為,我若不去楊凌,這篇散文就有頭無尾。去了,它就渾然一體了。看看我曾灑在路上的淚滴,開了花沒有,開的什么花?結了果沒有?結的什么果?

對人生追求完美,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管他呢,反正我要去楊凌,而我也確實去了,用我的行為給《祖父路》這篇散文在大地上劃了一個圓圓的句號。

我那轟動啞柏的婚宴

1961年的秋天,22歲的我要結婚了。這時正是我國“低標準時期”,全民餓飯。我家里就是祖母、母親和一個上初小的妹妹,還沒糧吃,只有到啞柏中學去辦我的終身大事了。

啞柏中學當時的生活也不妙。師生營養嚴重不良,連體育課都停了。學生主要靠從家里背饃過活。為減少發霉,把饃裝在透氣性好的網斗里,在宿舍墻上掛了一長溜。有一天,學生上課去了,一只覓食的公雞先蹦上床,再撲棱著翅膀去啄它夢寐以求的饅頭。誰知上演了一出大悲劇,塞進網格的頭,再也拔不出來,吊死了。無獨有偶,一只母雞在校門東邊小樹林那口老井邊為捉小青蟲充饑,滑下井去,一命嗚呼。這兩大本不相干的新聞,被學生中的幽默才子報道了出來:《公雞上了吊,母雞跳了井》

學生灶不好,老師灶也好不到哪里。有人浮腫,腿上用指頭一押一個窩兒。魏校長很是著急,于是他想拿我的結婚做“由頭”,派人與北街食堂交涉,想給我擺幾桌婚宴,給老師們增加些營養。但整個啞柏鎮兩個食堂(飯店)的現狀是無飯可賣,談何宴席?還是魏校長親自出面,食堂全員出動,四處奔走,總算七拼八湊了七桌所謂婚宴。一時成了啞柏中學個個老師期盼的特大喜事,成了那年月整個街道引人注目的“啞柏第一婚宴”。

當我們關了門窗偷偷享用的時候,我于無形中發現,門窗外面有無數雙眼睛偷看我們,眼里放射著柔弱而饑餓的光。后來大家在一起說起此事,都說看到門縫里亮著的眼睛,真有些不忍心再下筷子了。其實最好的那道菜“梅菜扣肉”,肉是真的,卻不是豬肉,菜也是真的,卻是曬干的蔓青菜。婚宴之后,竟發生了令我想象不到的結局。魏校長給我說,經學校研究,從上面這次撥下來的教師困難補助款中,給你補助400元。但錢不發給你,直接撥給北街食堂。我明白了,說,我不能用大家的困難補助款給我結婚。校長說,小徐,不是你說的這么簡單。沒有你這婚禮,光有錢,誰能給老師補這么一頓高營養?再說,你不困難么?結婚哩,你和你媳婦都穿的舊衣服。誰有頭發愿意裝禿子!你說我這個當校長的心里能不難受?事情就這么定了。

啞柏,在我的心目中,不再是傳說中的一棵啞叭柏樹,他是一個無言的老父親,在中國最困難的日子里給我娶了媳婦。當地有一首民謠,“麻野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對我來說,我不能做長尾巴的麻野鵲,還意味著我永遠不能忘了那棵不會說話的老柏樹,雖然至今無人知道它長在哪里,而我卻要在心里給它留塊生長的地方,等著他回來。

我的“西北利亞”

1964年我因患傳染病肝炎,被學校隔離到“西北利亞”去住。其實就是我們啞柏中學西北角上的那塊不毛之地,十來畝大。最南端有間可以住人的空房子,釘了寫我名字的藍牌牌,就算把居住權給了我。

人們那時最害怕的疾病要數肝炎,猶今人怕癌一樣。因為當時癌患者極為罕見,肝炎卻常能碰到,而且都知道很難治愈。那年代有那年代對肝炎的規矩:我不能和人握手;別人更不能用我的碗筷;就是我手拉過的門環,別人也不能再摸;大便最好不要和好人蹲一個茅坑……太小的生存空間,逼我向家人求救。母親卻不準和我才結婚一年的妻子來。她要親自來照料我。

母親說來,真的來了!望著她那雙三寸長的尖尖腳,我都不敢想她是怎么從岐山到啞柏來的。她一來就生氣,嫌我把房子從中間隔成兩半,與她分開來住。我說,媽,我怕給你傳染。母親說,我兒害過的病,再叫我害,我也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在房子中間弄個“隔墻”,把我和你隔開。母親的話叫我很受感動。我還是給母親這樣解釋道,你看那東西能叫個“隔墻”嗎?是我叫人用葦子桿桿胡亂扎成的,要不是糊層報紙,就等于沒隔。母親說,這太不吉利了。人常說陰陽隔的一層紙。媽看見這層紙心里就難受了。我只有向母親妥協,撕了那層報紙。接著,我向她反反復復說,我的碗是藍洋瓷碗,你的碗是白洋瓷碗。怕我給你傳染病。她還是不肯聽,偏要端我的藍洋瓷碗。我還是只有和她妥協,因為我是她的生命體的另一個存在。我的每一個妥協,都會換來母親一個笑臉。母親一笑,滿臉漾開的皺紋,使我忽然想起,自我12歲離家外出求學,至今剛好過了14個年頭,我們母子才算正式重聚一起生活。我一定要順著她,不能讓她來我這里生氣失望。

盡管我這里是“西北利亞”,母親來了,這里第一次升起了做飯、熬藥的裊裊炊煙。炊煙開始驅趕荒涼。這里不再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學生們開始朝“西北利亞”來了,男生幫母親拾柴火,女學生陪母親說閑話。女學生像春天的花骨朵,一來就是鬧哄哄的一伙。她們說話,問候人,又特別親切溫柔,很得母親的歡心。但是她們走后,母親總少不了發一番議論,說這女娃的花格子尼布衫要叫你媳婦穿上,比她穿上好看得多!有一天,來的女生是學校公認的一枝花,開晚會常由她報幕。我從母親的眼神也感到她對這女娃的長相也有點驚艷。但人家走后,她又說那女孩子身材如何如何,不如你媳婦。還有,看人時白眼仁多了點。母親對來看我的女生老有偏見,我很不理解,又不便反駁,只有沉默。

后來,隨著我的病情大有好轉,母親被親戚接了回去。我一個人在這里空落落的,不免在心里慢慢地消融著她往日的那些話。有人說母親是一本書。我終于讀懂了母親這本書:一個不識字的農村婦女,能給大學畢業的兒子講什么道理呢?她用“拆墻”“換碗”的無畏行動給兒子解懼壯膽,以增強兒子戰勝肝炎的信心。她對女學生的點評為啥太過偏見,敏感的母親是給兒子亮耳朵,自家的媳婦才是最美的;面對這么多的“大姐姐”,不可見異思遷。“見異思遷”是什么意思,她當然是不會解釋這個成語的。如此看來,“西北利亞”再荒涼,但母親的智慧并不荒涼。她守護了兒子的肉體和靈魂的健康。

我在啞柏“種豆”,西安“得瓜”

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我在啞柏中學教語文九年,只在《西安日報》發表了一篇隨筆《從魯迅買書說開去》。我全力打造的是一本關于語文教學的《中學生作文例話》書稿。經省教育廳審定后,提出修改意見,正要幫我出版,不料文革開始,只好遺憾地擱淺。十年之后,中國巨變,教育大改,《例話》怎樣寫,一時誰也愛莫能助了。

但那本十萬多字的厚厚的《例話》,是我的心血啊!怎么辦?

一日,我以該書稿第四部分第一章《語言》中的幾個例子:孔乙己“排出”、華老拴“摸出”、阿Q“伸出”等三個人物取錢的個性化動作,構思了一篇文學短論,以魯迅的名言為題:《非這樣寫不可》。文章寫成后寄給剛復刊的《延河》,引起他們的關注,時間不長,借調我去該刊評論組工作。三個月后,我明白了我在外縣所處的生存環境,其優勢不是寫評論,而是寫小說。所以我下定決心,揚言“改換門庭”。評論組編輯李星那時笑罵我是“叛徒”。我做了死心塌地的“叛徒”后,一篇接一篇地寫起了小說,且從上海冒了出來。《文匯報》為我整版發出的第一篇小說《三排十六號》,被中央電視臺長期配樂播出;為我整版發出的第二篇小說《山羊和西瓜的故事》獲征文獎后,被天津電視臺拍攝成電視劇;為我整版發出的第三篇小說《數學權威和他的寶貝兒子》,被《小說月報》《新華文摘》轉載。于是上海的其它報刊如《上海文學》和《巨人》《兒童時代》《上海少年報》《新民晚報》都發了我的作品。我在《延河》上發的小說《天門陣》,也被上海畫界泰斗賀友直教授畫成連環畫。著名評論家、西大中文系主任劉建軍、費秉勛,上海著名作家徐開壘、王安憶都寫信贊揚了我的小說。我再次進《延河》編輯部,就坐鎮小說組,徹底做了評論的“叛徒”。再后來,《延河》沒主編了,拿我支差了。

啞柏中學有些學生很不理解我的跳躍。其實,細細一想,我向《延河》邁出的第一步的腳印兒就在啞柏中學----不就是我寫的那本《例話》?很顯然,沒那本《例話》,就沒那篇《非這樣寫不可》沒那篇短論的發表,何來以后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呢?啞柏中學,永遠是我人生的萬事之源。一切事情變化的起根發苗往往是很細小的,并不起眼。當初寫《例話》,只想著如何指導學生寫作文,而后來的事卻完全是我在啞柏“種豆”,西安“得瓜”了。

敬畏生命

正月初二,為畫老子手植銀杏樹,我專程由西安去周至樓觀臺參觀。

相傳老子是騎牛到這里來的。有一棵柏樹就叫老子拴牛柏,大概可以證明這一點吧。

那時正值中國的周朝,他在此干的最大的事,便是寫了一本千古流傳的5000字的《道德經》,和他的講經活動。但是還有一件大事,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那就是他手植的那棵銀杏樹。也許,他拍拍手上的土,就去簡陋的草棚屋,思考他的“道,可道,非常道”了,然而那棵銀杏樹按自然規律現已存活了2600年。

當歷史的腳步走到1965年秋末的時候,我和幾個老師從我那時工作的啞柏中學到樓觀臺來玩,于是就有了我與老子手植銀杏樹的第一次相遇相識。它雄偉高聳,滿身金黃,虬枝似龍,盡顯滄桑,都說看看也是享受。當時就聽人講,因樹齡過高,樹身已從內腐朽,有膽大者,竟從樹身里面那個黑乎乎的天洞里爬到樹頂,猶神話故事一樣令人稱奇!

我第二次到樓觀臺時,已是2017年的隆冬季節。我要畫老子銀杏樹。可此樹已非當年彼樹!當地知情者告訴我,道觀因“文革”幾近癱瘓,廟產因“造反”無人管理(道士被驅離)。誰知1972年秋,銀杏樹從朽了的內部偏偏又起了大火,燒了三天三夜。老天爺發急了,降下磅礴大雨,一舉將大火澆滅。本來高24米,胸圍15米的大樹在烈火焚燒下,從中炸開,左半邊部分樹身直垮了下來。從此,僅剩下11米高的銀杏樹,猶半蹲著的焦鬼,黑糊糊的。然四年之后,奇跡出現了:人們照見樹皮綠色泛起,都說銀杏樹的生命要復蘇了!我想,“銀杏鳳凰”在大火中出人意料地新生了!如果老子在世,他老人家定會歡喜得將耳朵貼在樹身上,邊聽邊高興地說,我聽見有一股細流,在樹皮下流淌的聲音了!是啊,天以雨澆地,日以光養樹,銀杏由枯而榮,轉衰為茂。銀杏的生命回來了!“道,可道,非常道。”此后,過一年一個樣兒,盡顯當年生機盎然,更加郁郁蔥蔥。今天我給它畫圖,因是冬天畫的,看看樹后懸著的太陽,就知道我也選擇了一個下午。畫它時,那裸露的枝干,已從烈火中再生出來40多年了。

我在已落盡了金黃色的扇形葉子的樹下,反復徘徊、細觀默察,尋找我需要角度拍照,收集素材……。

《道德經》第六十三章說,“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以無為心去作為,以無事心去做事,以無味心去品味。)這正合吾意。我今年76歲了,還想再活76歲嗎?我現在是國家一級作家了,還想再拿一個另類畫家紅本本嗎?不了!我只圖個喜歡,故在思維領域,令文字讓位于色彩線條。

我畫畫的樂趣滲入春節的歡樂。正月初八晚9時,基本完成硬筆畫《老子手植銀杏樹》。初九一大早,我面畫琢磨:圖左,那薄薄的樹皮上仿佛插滿了無數茂盛的枝干,猶如高舉了無數的手臂,凌空迎接著來自大西北的寒風。我過多地使用了焦墨,以顯示她還記著往日那場滅頂之災!畫面中間,是由老根上突破再冒出來的新生代。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新生代已歷經了四十多年,看起來一個個都像條好漢,頂天立地,緊貼原樹站立,猶保護母親一般。畫面右邊,是樹身燒空以后不能自立而倒了下來的一只“巨臂”,微握的拳頭上和左邊一樣,也都是焦皮上冒出的條條好漢。但我所用的筆法卻是柔和的,樹干不再焦黑,且挺拔伸向遠方,更多了銀杏枝干的展拓特點。我一向喜歡銀杏,因為她堅強。銀杏出現在幾億年前,是第四紀冰川運動后遺留下來的,所以他有“活化石”之美稱。去年深秋季節,我折過一枝掛滿金黃葉片的銀杏條插入筆筒,給我書房憑添了幾分大自然的野氣。隨著時間推移,葉片干了,萎縮了,但生命感仍在,我一直舍不得把它扔掉,總覺她還活著。現在好了,我把它畫在畫面正中間那棵“新生代”的身上,成為我倆永恒的紀念,永恒的樂趣。

我心懷謙卑,使用焦黑、灰、白三色,再現了它2600年的頑強生命軌跡。

有一朋友看了我畫的老子手植銀杏冬令圖后,感嘆出了四個字來:敬畏生命!好一個敬畏生命!啊,老子銀杏樹,你擁有使人對于生命產生敬畏之心的魅力,萬物都會在你面前呈現出它的無限生機!我聽到講經臺那邊傳來一個聲音,“道生萬物”!不只我崇拜你老人家!你看,把你手植銀杏樹奉若神明的傳統民俗也回來了。百姓每逢初一、十五,便到銀杏樹下焚香禮拜。

有人問我,老子還會回來嗎?

我笑笑說,老子手植銀杏樹被中國林學會評為“中國十大最美古銀杏樹”了,他能不回來看看?不過,像他這樣的大哲學家,回來時不會再坐牛車了。老子栓牛樹也只能是一道風景線了。他可能會坐小轎車“路虎”吧!大家聽罷高興得笑成一團。

還有人說,老子回來了還要看你給他畫的銀杏樹哩!我說,我不怕他看,歡迎他看。

忘不了的馬家站

隴海鐵路上那個馬家站,就是小小的馬家火車站。

它對我的重要性,僅亞于前面說過的陽凌。但我忘不了它,卻是因為這兩件事。

先說第一件:那時,為了從啞柏回岐山方便,經拼命攢錢,買了一輛流行的飛鴿自行車。正巧碰上學校為叫大家務好自留地,多打糧食,解決家庭口糧,給每個老師聯系了一百斤來自內蒙的羊糞。我不能嫌家遠不要,于是就蹬著載了羊糞的“飛鴿”,向西先“飛”到眉縣,再向北“飛”過渭河,到了馬家車站,心想,好!我終于走完了回家的一大半路程70里。要上北原了,剩下50里了,家有盼頭了。噫噓嘻!方歇一口氣,再鼓一口氣,準備要由馬家車站喘著粗氣“飛上”渭北高原。身單力薄的我,推著與自身實在不成比例的一百斤羊糞,但心想來年就是一堆白花花的小麥!握車把的瘦嘛嘛的雙手,不由得新生出一股勁來。此后如何到家不提,但其艱辛與喜悅卻使我永遠忘不了馬家站。

另一件事不是騎飛鴿飛到馬家站,而是坐火車下到這里的,且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快過春節時,弟弟從蘭州煉油廠回來一看,見我還未放假,便直奔啞柏中學。時為1960年,正是國家困難時期,要什么沒什么,但這回卻有一樣東西能使我們兄弟二人過個快活年。學校為教師每人弄到了一瓶白酒,盡管只有半斤。但這卻是上天入地也難買到的,更何況“酒鬼”弟弟已有一年多都不知酒是啥滋味了,所以樂得不停地說,這一趟沒白來!我倆原計劃騎“飛鴿”,一個帶一個,輪換著往回騎,但為了那個數世單傳的嬰兒——瓶酒,萬無一失地安全地到家,特意去楊凌車站改坐了火車。這一瓶寶貝就由弟弟重點保管了。他在火車上從背包里掏出來塞進去,愛不釋手地看了好幾回。每看一次,還要拿鼻子得意地聞聞。惹得多少人投來羨慕的眼光。我想,他呀,真是個娃娃。誰知到了馬家站,候車室里竟沒電燈,黑燈瞎火,忽然傳來“當啷”一聲清脆的響聲,接著就是撲鼻的陣陣醇香。我還沒來得及思索,就聽到弟弟說,哥,我把酒瓶打了。我知道他是直爽人,接著就聽到“嗞嘍——哈!嗞嘍——哈!”的喝酒聲。我急了,忙說,小心玻璃渣子!我本要生氣,罵他,但聽他高興地說,哥,我把年過了!這就算把年過了?唉,太可憐的年代!于是我不由得心里酸酸的,罵不出口了。

有這么兩件事,我怎能忘了馬家站?盡管今人早都叫它眉縣火車站了,然而我還要固執地叫它馬家站。

一個朋友的艱難人生

我到啞柏中學兩三年后,他才來了。他和我一樣,同屬矮人;不同的是,他是啞柏本地人;說話做事,比我膽子更小。后來熟慣了,才知道他家是地主。他很小的時候,吃過這個地主家土地上生長的五谷。但他知道,他腦子里的那個看不見的地主階級的殘余思想是可以改造的,由舊變新的。他刻苦工作,班務工作樣樣都要爭第一。所以他不唱高調,只知道腳踏實際出成績。

于是他便與當時那些出身不好的知識分子一樣,一天一天地努力著,改造著,兢兢業業地工作著。但他個性爭強好勝,比方學校有比賽,他的班就要拿冠軍,或者亞軍,一旦被“推了光頭”,他就坐臥不寧,少不了在班上發脾氣。學生考試評比,誰要沒考好,拉了班上的后腿,一旦被他叫到房子里去,他就氣得吹胡子瞪眼。這大概和他那樸素的教育思想有關。他常說,對學生要給個好心兒,不要給個好臉兒。他的全部心思,確確實實都是為了班上的事務,為了班上的每個學生。他腮幫子上有個“肉贅贅”或者說是疣子,如果他全神貫注地用兩個指頭擰他那個東西,那就是想班上的事,想得入迷了,連世界都不存在了。有人開他的玩笑,說那是張老師的“思維總開關”。他也會配合著那人友好地笑笑,笑得很可愛!他每每突然遇到驚恐之時,其口頭禪與陜西人都不一樣。陜西人都是大叫“我的媽!”他卻大叫“我的姑!”不過有次卻鬧了個大笑話。他一邊走路,一邊專心擰他那個“肉開關”,想心事,剛好走在一個轉角處,猛一下撞見趙老師正領了他新來的如花似玉的俊媳婦,張寶泉失聲驚叫,我的姑!你……。過后,趙妻問丈夫,我咋從來沒見過咱這侄兒?事是真的,最后一句是老師們給他加的。他聽了那年月的這個“渾段子”,也和大家一樣摟著肚子笑,好像笑的是另外一個人,不是他自己。所以,同事們很喜歡他,愛跟他開玩笑,甚至有時親熱地叫他一聲“寶兒”,他也會答應。在我的記憶里,脾氣不好但從未跟任何老師有過臉紅了、臉綠了的不快之事。在那個物資奇缺的年代,我有難事就愛給他張嘴。那年我家需要買一輛架子車,在物資匱乏的老家無論如何買不到(國家不賣這東西)。我就請他幫個忙。他東打聽,西打聽,像老漢給兒找媳婦似的,終于在二郎廟一個木匠那里給我買下了。后來他老婆生下大兒子后,我媳婦剛好從老家來了,我便領她前去鄉下賀喜。當時正是我國“低標準時期”,家家沒吃的,誰也不笑話誰。可他卻到村里求人借了一碗白面,給我兩口搟了面條吃,使我們很覺過意不去。前幾天,我和老伴說起50年前這事,還后悔當年真不該在他家吃那頓面條。但他心腸也太實在了!你若不吃,反使他會多心的,甚至會想到我們嫌他家是地主(那年月干部下鄉,一律不準在地主家吃飯的)這就讓他更傷心了。

文革中,不用說,他受到了極左思潮的沖擊。

文革結束后,天下世事變了,不講家庭成分了,他也入了黨。不幾年,命運大為改觀,竟然“官運亨通”,先后去渭北幾個中學任過教導主任。莫料曾為他擔驚受怕的妻子,卻過早地離他去了另一個世界。她雖是一個農民,但她的聰慧曾使我佩服過。還是她生了大兒子后,我問張寶泉,你娃娃的名字叫啥?他說叫“wu群”。啞柏人的“wu”音,是你很難確定它是一個什么字。等我問明白之后,才知是一個“入”字。我問,這是誰給起的?他說,他媽給起的。我笑著說,“入群”,“深入群眾”,好!好名字!后來在幾個老師的撮合下,他再婚后,聽說因家口太重,經一個好心的學生引薦,為了家人的“商品糧戶口”遠走甘肅,在一個中學站住了腳,當了領導。他忙得顧不上吃喝;失眠更是常有的事。在他的精心帶領下,那個學校空前地變得很著名了,他人卻倒下了,瘦得失了人形。幾經周折,輾轉到西安某大醫院一查,糟了,晚了,不幾月人就完了。肺癌奪走了一個教育精英的成熟的生命!原啞柏中學的師生聽到此噩耗后,許多人為他流了淚。

一面“德澤桃李”匾牌的故事

我的客廳正面墻上,掛有一面咖啡色大匾牌,上書四個金字:德澤桃李。提起它的由來,那故事就長了。

遠在2016年12月6日這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他們是我啞柏中學的學生,要來看我。聽其言,人已“兵臨城下”。歷史生硬地把我綁架到50年前,我立馬心情激動,思緒卻有點混亂,不知道將要看到的是誰?我給他們回了電話,說我馬上下樓來接。

我三腳兩步,到了小區門口。那里向來雜亂無章。我尋思著,發急著,哪有我的學生?沒有呀!我忽然明白了,放棄“學生”這個概念,向路邊花墻那里的人叢走去,一個40多年才遇的良機終于賜給了我:頭發花白的幾個老人,硬朗地站起身子,紛紛伸出略顯粗糙的手掌,激情洋溢地向我走來。啊呀!徐老師,你還沒變相,一看就能認得!他們都圍了我,興奮地夸我。我知道,都是為了讓我高興。我把他們接到我的客廳后,給他們讓座,他們不坐,反把我和老伴按坐在沙發上。他們七人,在我面前,列隊成一個弧形,行了鞠躬禮后,向我敬獻了裝裱精美的橫幅:“德澤桃李”。落款“高六八級學生”。“雨足書奉”。我約有40多年不教他們了,而在這一個特殊時刻,歷史把我還原了:我是老師,我就是老師!圍了我的是我的學生,不管這是什地方,師生氣也把這里還原成了“啞柏中學”。我又惟恐不是,與心自問,眼前這一幕該不是夢吧?我確定它不是夢。我們于激動中敘舊,于敘舊中感嘆。感嘆了又敘舊,敘舊了又感嘆——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往事如潮,是誰也關不住的。1959年的秋天,剛從大學畢業的我和一大堆書,被風塵中的汽車扔在啞柏中學的校門口。不一會,幾個人拉著架子車來接我。經過一番自我介紹,我知道來人是魏校長和幾個學生。從校長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特別喜歡我有這么一大堆書。因為這些書在他眼里,就是我有學問的外在形象。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給他留下的好印象。我很快地由一個大學生變成了初三語文老師。歷史的連續性,使這七個人中至少有三個就是我那時的學生;歷史的連續性,也使1959年和1958年無法一刀兩斷。教育依然和生產勞動生產相結合。我耳際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它是那么遙遠,又是那么清晰:“徐老師,甭脫鞋!”“徐老師,我揹你!”因為1958年的全民大煉鋼鐵運動,給1959年還留了個尾巴。我們還要去渭河里淘鐵沙(煉鐵的原料)。來去要淌幾條小溪,都是學生爭著揹我走過去的。一眨眼,1961年的秋天來到了啞柏中學,22歲的我要結婚了。這時正是歷史上的那個“低標準時期”,全民餓飯。整個啞柏鎮食堂(飯店)無飯可賣。魏校長也很著急,于是他派人千方百計與北街食堂交涉,給我聯系了一場婚宴。啞柏,不是傳說中的一棵啞叭柏樹,它是一個無言的老人,默默地給我娶了媳婦;又給我脯育了這么一群愛我的學生,一直愛到我們都老了,還愛得放不下,要來看我敬我。

當然,愛的河流里也曾有過波折,再后來,雖有過“復課鬧革命”,但不久我就辦調動回到岐山老家。誰能知道,這就成了我和高六八級,以及“啞柏老人”的“準永別”!從此,40多年不相見矣,恍若隔世啊!愈是恍若隔世的相見,則愈是顯得珍貴。他們走后,我寫了一首《白頭歡》,想挽留住我們的相見:

白頭歡

啞柏西安一夢連,五十風雨路艱難。

白頭相見嘆白頭,少年遙想話少年。

笑談往昔柏無語,喜說當今花開言。

亂點兒女各千秋,互拍駝背白頭歡。

我那里常來些舞文弄墨之人,他們很欣賞雨足“德澤桃李”四個大字的書法藝術。根據岐山文化局長楊慧敏的建議,第二年我改制了木牌匾,高六八級召集到部分學生,舉行了一場隆重的揭牌儀式。西安“永豐岐山面館”的胡總,知道我過去在啞柏中學教過書,得此消息,格外高興,用正宗的岐山臊子面把大家招待了一頓。那酸辣香的美味,正做了我們師生情的添加劑,使濃情更濃更濃!

*柏無語。柏者啞柏,地名。因傳說故事中柏不說話而得此名也,此隱喻文革浩劫。*花開言。花者楊花村,地名,在啞柏鎮東,此喻改革開放新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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