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畢凱輝
阿爾都塞在《意識形態和意識形態國家機器》中曾詳細論述了意識形態對個體的“詢喚”過程,并對意識形態的潛移默化性和對大眾的效果的普遍性做出了確定的回答。在這個過程中,個體與實際生存狀態形成一種想象關系,通過拉康精神分析學說上的“誤讀”剔除個體對主體的不滿,從而服從于主體環境,并對其產生歸屬感、安全感。電影擁有的紀實與還原本性促使電影成為對現實生活的某種程度上的還原。由此觀眾在這個過程中將電影想象成現實并復現個體與實際生存狀態的想象關系,意識形態再次在電影中發揮作用。但關于電影的意識形態還有一個需要重視的重要問題,即電影在發生作用的時候,它既作為一種媒介手段又是一種文化產物,同時還是一種教育的方法(在科教電影中此點更為明顯),也就是說,電影同時具有傳播媒介、教育、文化等多種屬性的意識型態國家機器,電影的復雜性由此可見。
通過對中國主旋律電影和美國主流電影的對比確認,筆者認為兩者電影中意識形態的范式有以下兩點明顯不同:
第一,資本主義國家因為經濟體制的不同,其電影作為文化商品之上,更具有商品的商業屬性,在利用電影對個體進行“詢喚”的同時,經濟利益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因此,其電影中便顯示出意識形態深刻隱藏在對其商業元素的追求的背后,并借助西方傳統的主流價值,即“人道主義”等,以簡化資本社會現代化帶給個體的去位置化、異化和道德敗壞。如斯皮爾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中對瑞恩的拯救,顯示出“人道主義”關懷的背后,一方面是對個體中心地位的提升,以完成觀眾對個人利益的想象性滿足;另一方面,前去拯救的小分隊,在國家強制意識形態機器的暴力性行為中,成為被“詢喚”的個體,并在拯救的過程中傳遞國家意識形態中的主流思想,成為意識形態的“傳教士”。
社會主義國家從建立初始,便將傳媒視作喉舌極重視宣傳性,因此在中國電影中,意識形態總是毫不避諱地出現,將全部個體以一種包容的姿態攬入其中。但隨著市場經濟的進一步開放,造成了一定程度上下層基礎和上層建筑的落差,具體表現便是主旋律電影與商業元素之間的不融合。
第二,由于前文所說的西方電影商品屬性的重要性,其電影的根本目的之一便是盈利,所以電影中大量商業噱頭的包裝和奇觀景象的制造,以使個體在其營造的夢幻神話中沉浸,并毫無芥蒂地接受主流價值的洗禮。最經典的例子莫過于有“好萊塢夢工廠”之稱的迪士尼動畫,如《尋夢環游記》作為現實生活的深層映射,動畫在有效緩解個體對意識形態抵觸的同時,利用商業化和奇觀化敘事,制造看點以獲取經濟利益。而中國的電影則在一定程度上忽視商業化的作用,造成一部分主旋律電影受眾和票房的匱乏,如曾以紅頭文件來組織觀眾觀看獻禮片的行為,難以完成對意識形態的更進一步宣傳。
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國開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中國市場開始向外打開,大量西方的商品對中國市場造成了巨大沖擊,主旋律電影由此提出。在本文中,筆者將主旋律電影的演變分為三個階段,即改革開放最初主旋律電影的提出、主旋律電影的第一次以個人為中心敘事、新主流電影的提出這三個明顯不同的意識形態范式。筆者認為,主旋律電影的演變是由于社會意識和社會需求的不斷演變而造成的,以某個具體的時間點或是某部影片來確定過于武斷,不利于從總體把握演變的流程及特征。
最初的主旋律電影。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電影產業毫不例外地受到影響。原來中央下放拍片名額,制片廠根據計劃經費進行生產,不管盈利與否都由中央負責的制度漸顯弊端,無法與好萊塢等西方電影鮮明的娛樂性抗衡。然而,由于市場的開放,電影的宣傳作用和經濟效用日益顯著,電影作為傳播力日益強盛的傳播媒介,政治性異常顯著。
1987年初,電影管理部門首次提出“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的”口號以針對在經濟體制改革浪潮下為追求商業效益而粗制濫造的媚俗電影,“主旋律電影”等概念自此形成。由此可以看出,主旋律電影提出的重要因素,一是基于保護本國電影市場,抵制國內外粗制濫造影響帶來的電影作品,以抵御來自西方經濟的沖擊;二是旨在借用電影的大眾媒介作用,宣傳黨的思想意識形態,以保持國內政治、文化的穩定。因此,在誕生之初便帶有強烈的天然的意識形態屬性,如電影《周恩來》《焦裕祿》《孔繁森》《毛澤東》等。在題材上選取對黨、對社會主義建設起到過重大作用的領袖式人物,進行藝術塑造,以期在新時期通過對典型英雄式、領袖式人物的塑造來喚醒個體對歷史的記憶。就這一時期創作的題材來說,總體上呈現出多樣化、類型化的趨勢,但美中不足的是,缺乏對普通人、社會平凡生活的角度選取,導致在題材上不夠接近個體的真實生活,使意識形態的表現顯得僵硬。
新時期的主旋律電影。陳旭光2017年發表在《藝術百家》上的文章《中國新主流電影大片:闡釋與建構》對《戰狼2》進行解讀的同時對比了《戰狼》,指出兩者同為主旋律電影中的差異,進一步對新主流電影進行了界定,并表明了與以往主流電影不同的地方,即主旋律電影的商業化、商業電影的主流化和藝術電影的主流化。本文意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在主流電影中頭部電影的研究中發現兩者的不同。
第一是人物的平民化,這在《我和我的祖國中》體現得極為明顯。作為一部為國慶獻禮的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不同于《建軍大業》等側重于對重大歷史人物的復現和對重大歷史事件的描寫,從生活在北京城的平民入手,以幾個小事組合而成的敘事中,重新發現平民眼中國家的進步,直接效果便是形成前所未有的親民視角,從小中見大,消除個體對影片中人物的疏離感,形成認同與個體對主體關系的想象。另外,影片中對小人物的描寫也從細節入手,以自身平民的性格和時代中個體對主體的責任、認可形成劇情張力,完成了人物在抉擇中的進步,在感染個體受眾的同時形成對意識形態的宣傳
第二是時空的錯位被進一步消除和社會圖景的全方位展現。《我和我的祖國》以及《我和我的家鄉》都是以現代中國為敘事背景,以周邊的事情為敘事張力,形成了對社會環境的真實再現,并通過好萊塢視聽手法的運用,將個體與攝像機的視點進行縫合,創造了極度接近真實的銀幕真實,使個體沉浸其中完成主體對個體的“詢喚”。另外,集錦式的電影也在全方位展現社會圖景的基礎上,將真實感進一步加深,形成類似與中國傳統畫卷般徐徐展開的銀幕社會,由此電影中的意識形態進一步隱藏,成為如春雨般無聲且滋潤的精神營養品。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電影便成為無產階級也就是人民大眾的事業,中國電影毫無疑問應該成為真正的人民的電影,那便需要進一步確定人民在電影中的主體地位。首先是電影的商品屬性決定了電影不該是陽春白雪的象牙塔中的禁忌,而更應該借用任何被人民大眾喜聞樂見和主流的方式對社會生活進行闡述,以促進票房和口碑的雙贏。因此,中國電影在進行社會主義意識形態輸出的同時,應用一種更軟性的方式,以促進全球更大范圍內對中國電影的關注和接受。具體則可進一步將普通人的生活展現出來,以促進人類共同的情感認同。其次是敘事的戲劇化。電影是為一門講故事的藝術,因此電影是否好看成為評價電影價值的一個重要標準,但同樣需要注意的是,電影與戲劇是不同的藝術方式,更因借助電影語言來完成故事講述。中國電影的市場化發展與美國好萊塢的歷史相比更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但中國電影表現出來的魄力讓所有電影家都為之期待。我們需要向世界電影學習,取長補短來豐富中國電影的范式,讓電影成為意識形態強有力的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