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從何而來
——喚起表演創作中情緒記憶的手段

樊祥鑫

（北京電影學院 表演學院，北京 100088）

一、從自我出發是獲取情緒記憶的基本途徑

表演藝術其實是一種將生活再現的藝術。要想塑造一個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必須從自我出發，真實地體驗角色的性格和情感。客觀來講，表演藝術創作的核心就是“自我”，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創作的核心則是“體驗”，但當演員在塑造一個角色時，或者說在體驗角色的生活時，還是要從“自我”出發，不可能完全擺脫“自我”。一名優秀的演員，不能脫離自己內心的體驗，而肆意地去表演角色。我們應該在自己豐富的情感世界中找到角色所需要的類似的真情實感，相信一切規定情境，在自己的身上找到角色的影子，始終相信“我就是”角色，讓塑造的人物形象在自己的身上活靈活現。

“在表演創作的過程中，演員無論塑造多少成功的角色，都離不開自我，更確切地說是自我的生活。”意在說明，一個演員為了塑造好一個角色，一定要從自己出發，從自我的生活走向角色的生活。為了讓演員塑造的角色真實可信，獲取相關的情緒，那么演員必須以自己的生活閱歷、直接經驗、間接積累為原材料，通過重復肢體動作和語言，從而準確地抓住規定情境里需要的情緒，喚起沉睡已久的情緒。

演員要充分地挖掘劇本的情節、角色的情感、人物的關系、潛臺詞以及自我，使規定情境變得更加具體、更加豐富、更加鮮明，充分地展開符合角色邏輯思維的想象，實實在在地扎根于角色的內心世界之中，真真切切地生活于角色的規定情境之中，讓角色成為自己，讓自己成為角色。從“自我出發”去完成角色塑造的任務，方可激起內心逼真的情感和有機的情緒。

《藏兇者》這部電影可以說是一部現代農村式的懸疑驚悚片，以女主人公董秋雯尋找逝去的弟弟為背景，一步步找尋原因和證據，最終得知是一直給予他們家幫助的村長殺害了弟弟，在這個復雜的過程中藏著驚天的秘密，故事結尾的大反轉會讓觀眾耐人尋味。整部劇反映了社會現實，表現了人性的善良，同時抨擊了社會的丑陋。

在拍攝過程中，常常可以聽到導演在演員走戲之前進行詳細講述，細致地告訴演員這場戲講的是什么，這場戲的前場戲是什么，后面又發生了什么，并且幫助演員具體分析這個人物是個什么樣的形象，在這場戲里與對手之間的關系發生了哪些微妙變化，事實上就是幫助演員找到自我，從自我出發，分析規定情境，有效地使演員利用自我找到相對應的情感以及生活中類似的體驗。

從自我出發，揣摩角色的內心世界，讓角色在自己的身上活起來，并讓角色始終烙印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組織的行動就會更加具體，肢體動作就會充滿力量，也就能夠不斷激發相關的情緒，整個表演也會更豐富、更細膩、更有深度。

二、細節是觸發情緒記憶的鑰匙

我們仔細回想生活是由什么構成的？——細節。

那么鏡頭前的表演創作自然就要真實，每個動作、每個神態、每句話，甚至每句話的語氣語調都必須細膩、真實、自然，而不能做作，不能生硬地設計，應該發自內心地還原生活。鏡頭前的表演以細節傳神，以細節感人。細節揭示鮮明的人物性格、復雜的人物關系，碰撞出情緒的火花。

細節分為劇本的細節、情節的細節、演員的創作細節。在此，筆者闡述演員的創作細節。在《電影藝術詞典》中這樣解釋：“表演細節指演員在表演中通過運用細微的動作、細微的表情或眼神去揭示人物的思想、性格，而不只是膚淺地表現人物的框架和概念。”演員的創作細節又可分為人物造型的細節、人物語言的細節、人物動作的細節、人物面部表情的細節。細節是組織行動很重要的一部分，比如在實際拍攝之前，嘴里不停地嘮叨臺詞，或者在地上寫點東西，再比如說閉上眼睛等等，找到適合自己進入角色的小細節，從而激發情緒。總而言之，要想在鏡頭前成功塑造一個鮮明的角色，細節顯得尤為重要。因為在電影拍攝中，大多數采用的是中景、近景，甚至是特寫鏡頭，細節就會被無限放大。只有充分組織細節，才能激發起演員內心與角色相似的情感。有了情緒的記憶，表演才會真實、生動、細膩。

《洗澡》以北京一個普普通通的澡堂子為主要背景，講述了父子、兄弟之間的感情以及街坊鄰里的感人故事。在劇中姜武飾演了一個傻子，他為了讓這個傻子變得真實、可信，在肢體上有個細節——啃手指。這一細節對他而言，能激起他的相關情緒以及二度創作的積極性；對觀眾而言，看著不起眼的一個肢體上的小動作，會使自身對這個人物產生深刻的印象。客觀地來講，這種傻子、瘋子并不好演，因為這類角色并沒有過多的臺詞，往往是通過神態、眼神給觀眾傳達一些信息。倘若掌握不好表演的分寸，演得過會顯得太假，演得不到位會讓觀眾沒有信服感。所以說姜武恰到好處地通過這一個小小的細節將人物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活靈活現。

三、借助想象的翅膀，激起情緒的記憶

藝術是想象的產物。演員通過藝術的思維方式，在現實生活的基礎上，運用不同的手段進行想象、加工、提煉。作為一名演員，一生要與“想象”打交道，不停地推測、不停地進行合理化的虛構。在表演創作的過程中，想象就是演員的潤滑劑。筆者認為，想象就是把觀察到的東西在腦海中具體化，使之無限擴大，而不是肆無忌憚地、漫無目的地瞎想，放任自流地幻想，違背正常邏輯地胡編亂造。

想象力不僅可以增強演員在鏡頭前的信念感，還可以迅速激發演員在表演創作中的激情。“在實際拍攝場景里，很多東西都是假的，人物情節是假的，人物關系是假的，人物矛盾是假的，甚至對手都是假的，在這種全假的情況下，怎么激發出自己的激情和狀態，唯有通過想象力。一定把對面的某個道具想象成對手，真實地當作對手，并且要真聽真看真感受，才能煥發出激情。”因此，演員只有通過想象力，把一個點想象成一條線，把一個小故事想象成一個栩栩如生、真實動人的場景或畫面，才能煥發真情、激起情緒的記憶。

李明啟老師是國家一級演員，說起這位老藝術家，大家肯定會想起她在《還珠格格》里演的壞到骨髓里的容嬤嬤。在李明啟老師的采訪中，我記得她這樣講道：“……不是，你說誰壞？容嬤嬤哪兒壞啊，容嬤嬤是忠，容嬤嬤是護主，容嬤嬤只不過是因為她對皇后太好了，皇后寵她，她愚忠，她有點忘形，她不是壞，到現在我也不服，要說壞。”

李老師在演壞人的時候，沒覺得壞，而加以想象，讓所有的情感流暢，符合常理。我們從中可以學到：壞人的確不是簡單的壞，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沒有壞人，我們要使所有的情感，所有在情感基礎上的想象符合生活的邏輯。李老師還給容嬤嬤寫了一個小傳，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想象力。因此，塑造角色時，應將劇本中的事件加以想象，把它無限擴大，把一種小小的情緒放大一百倍甚至更多。這樣不僅會使自己對角色有胸有成竹的把握，而且還會使塑造出來的角色更加飽滿、有厚重感。

事實證明，無論是在研究角色，還是在演繹角色時，演員都必須擁有強烈的、鮮明的、豐富的想象，借助想象的翅膀可以更好地激起情緒的記憶。

四、集中注意力也是觸發情緒記憶的有效手段

注意力是一名演員必不可少的素質。在本科教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們會接受到關于注意力集中的諸多訓練。比如說尋找教室物品的練習，觀察對手是否有什么細微變化的練習，再比如說閉上眼睛，聆聽教室外面有什么聲音的練習等等。事實上，教師在不斷地培養學生的注意力，讓學生了解注意力，知道注意力的重要性。

當演員在劇組實際拍攝，面臨一個十分復雜的環境時，首先應該做到排除雜念，集中注意力，然后關注對手，進行真實的交流與判斷、反應與思考，其次應該組織符合規定情境的動作與細節，最后要激發出角色需要的情感，迅速進入狀態，通過情緒記憶，找到角色與自身的影子。一直在強調集中注意力，排除雜念，那怎么樣才能做到集中注意力呢？“只有真聽真看真感受，才能注意力集中，與角色融為一體，做角色該做的事情，說角色該說的話。”強制自己去感同身受，換位思考，“我”就是這個角色，面對此情此景以及復雜的人物關系，“我”該怎么辦？或者，“不妨縮小自己的注意力圈，集中在一個注意對象上，并且時時刻刻關注這個對象，這個時候你不會有雜念，因為你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想其它事情。”再或者，引發自己對所塑造角色的興趣，讓自己產生好奇，找到感興趣的點，自然而然，就會關注，注意力也就會集中，同時也不會有那么多雜念。

獨幕劇《我和春天有個約會》以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香港的一家夜總會為故事背景，深刻描寫了四位舞女的愛恨情仇以及姐妹情深的感人故事。我在這部劇中飾演了夜總會的經理——保叔。

每每上舞臺之前，我都會找一個安靜的墻角，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回想保叔在整個話劇中的人物線索與人物性格，共有幾場戲，每場戲發生了什么事情，而每場戲的中心任務又是什么，圍繞中心任務保叔又有什么言語和肢體行動，保叔和每個人的關系又是什么樣的，表演的分寸、舞臺上的調度以及節奏等等直接取決于人物關系的遠近好壞。

在剛剛排練時，我發現不能使注意力完全集中，會有一部分雜念。我強制自己看著對手的眼睛，仔仔細細地去聽他說的每句話，揣摩他要告訴我什么。甚至我還觀察他的面部表情，感受他說話的語氣語調。注意力集中最終使得我內心深處的情緒豐富飽滿，使表演逐步地走向完美與統一。真正地關注對手激發了情緒的變化，而不再是單調的情感，一點一點地調整與完善，最后噴薄而出。

注釋：

①樊祥鑫.再論表演創作中情緒記憶的積累[J].藝術家,2021,(02).

②樊祥鑫.探析戲劇影視表演教學中的觀察生活[J].西部廣播電視,2020,(12):108.

③許南明,富瀾,崔君衍.電影藝術詞典修訂版[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5.175.

④樊祥鑫.淺談表演元素——想象力及訓練方法[J].戲劇之家,2020,(12):32.

⑤樊祥鑫.淺談表演元素——想象力及訓練方法[J].戲劇之家,2020,(12):150.

⑥樊祥鑫.淺談表演元素——想象力及訓練方法[J].戲劇之家,2020,(12):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