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賭博輸妻”到“賭博喪妻”的改進和提高
——評淮劇現代戲《難咽的苦果》

（鹽城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江蘇 鹽城 224005）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由徐恒斌創作、射陽縣淮劇團演出的現代淮劇《難咽的苦果》一經搬上舞臺，便以其移風俗、反賭博的鮮明時代主題，生動形象的故事情節，通俗風趣的人物語言，以及其令人惋惜、深思的悲劇風格，受到了廣大鄉村觀眾的喜愛與熱捧。在當時戲劇已逐漸退出城鄉文化舞臺的時代背景下，竟然達成驚人的先后演出數千場之多的全國新記錄，更創造了一出劇目救了一個劇團的梨園奇跡。四川、陜西、山西、河南、安徽等十多個省的地方劇團先后將其直接或移植搬上舞臺，全國有十四家省級以上報刊對此作了宣傳報道，在戲劇發展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由此受到文化部的嘉獎和表彰。

一、移風俗、反賭博的鮮明時代主題

賭博對人有著很強的刺激性與誘惑力，人從接受到迷戀，再到上癮，最后深陷賭博泥潭不能自拔，其過程往往都極其簡短。梅道竹原本本分老實，最初也是被人連拉帶勸地硬拖上賭桌的，偶然的幸運使得他樂此不疲，最后弄得個傾家蕩產、家破人亡。至于嗜賭成性的賭棍金建侯，心存由賭博而一夜暴富的投機心理，不惜拿自己的事業、家庭和生命作賭注，最后被公安局捉拿法辦。賭博是一種具有久遠歷史、危害性極大的社會惡習，歷來受到人民群眾的痛恨與譴責，受到政府的嚴厲打擊和禁止。此劇通過一些參賭人員給其家庭和社會造成的人財兩空、家破人亡的嚴重后果與社會危害，形象生動地展現了一些賭徒企圖以小博大、攫取不義之財的僥幸心理、丑惡面目、可恥結局，深刻揭露了個別奸猾之徒如何相互勾結、坑害他人的罪惡勾當和犯罪行徑，由此進一步暴露了賭場中形形色色的套路和黑幕。

二十世紀賭博現象在農村可謂司空見慣，由賭博引發的各種社會問題也屢見不鮮，賭博成為鄉村社會的一大公害。移風易俗，反對賭博，不僅要從法律等方面著手，更需要從文藝、文化方面開展生動形象而深入具體的教育活動，把倡導移風易俗、反對舊風陋習的精神文明建設工作落到實處。劇作家正是響應依法執政的號召與措施，從現實生活發現和提煉素材，創作出《難咽的苦果》的劇作，對廣大村民進行倡導文明新風、反對賭博陋習的宣傳教育，著力提高村民自覺反對賭博的思想意識與觀念，以使得反對賭博的宣傳教育工作努力做到既治標又治本。劇作者展現了其強烈的社會使命感和工作責任感，令人感動敬佩。

二、怵目驚心、發人深思的故事情節

原本老實、本分、憨厚的梅道竹（諧音“霉倒足”）與為人正直、勤勞賢惠的金建秀本是一對恩愛夫妻，梅想讓妻子過上溫飽舒適的生活，卻始終未能如愿。梅四十歲生日那天，做販運豬苗生意受挫而垂頭喪氣歸來的他，只因親友打麻將三缺一，也因其抹不開主人情面而被硬拉上賭桌。誰知一時的幸運、偶爾的獲勝，竟然使得迷信命運的他誤以為自己時來運轉，似乎覓到了來財之源，遂迷上了賭博而難以自拔。妻子金建秀發現丈夫染上賭博惡習之后，寧愿自己有病不治，也要將賣豬款給他幫他還清賭債。梅為自己賭博給家庭帶來的災難，感到萬分痛心和羞愧，故而斷指明志，絕意從此戒賭。村主任李忠萍為村里賭博成風的社會陋習十分憂慮，為嚴厲打擊賭博這一歪風邪氣，組織村里婦女等人員建立禁賭、監督協會，決心在村里建一座文化樓，希望通過健康向上、豐富多彩的文化娛樂活動來使得村民遠離賭博。金建秀由胃病發展成胃癌，盡管有村民送來捐助款，梅仍因無法籌集巨額醫療費用而陷入愁苦之中。受賭徒陳四九花言巧語的教唆和引誘，梅竟將自己斷指戒賭一事全丟到腦后決意鋌而走險，欲為妻子籌集治病費用一搏。金建秀聞聽丈夫再次參加賭博，遂報告了李主任，自己執意拖著病體在黑夜中冒著風雨去尋找丈夫，要把丈夫從賭桌上勸回來。結果不僅沒找到丈夫，自己的病反而更重了。梅回來后欣喜若狂地對金建秀道：“建秀！這下好了，有錢給你治病啦！”接著就從衣服口袋里把賭場上贏來的錢大把大把地掏出來送到其面前，金不僅沒有一點喜色，反而憤怒地表示：“建秀情愿清白死，絕不用這骯臟的錢財續殘生。”其掙扎著咽下最后一口氣倒下了。“實指望贏到錢能治她的病，誰知道反害你無辜喪生”，梅見此情景，痛苦、悔恨不已，至此方體會、明白“一失足成千古恨，只落得自種苦果自己吞”的深刻道理，繼而失魂落魄地抱起建秀，猛跪在地，向著蒼天，向著觀眾，更是向著自己，既撕心裂肺又發自肺腑地高喊：“這個錢不能再賭啦……”真可謂是振聾發聵！

劇中的金建侯本是梅道竹的大舅子，兩人是郎舅親戚關系。梅之所以踏上賭博的賊船而不能自拔，主要是金建侯與其家屬林加巧的蠱惑、教唆和引誘的結果。賭徒金建侯嗜賭成性，在賭場上采用各種奸詐、欺騙等卑劣手段，為追逐金錢可謂無所不用其極，“賭徒”對金錢追求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很難有滿足之時，故最終只能走向毀滅的深淵。這正是罪有應得。劇作通過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人物遭際、人物命運來表現和揭示由賭博造成的凄慘家庭悲劇和嚴重社會危害，讓人們遠離賭博，自覺戒賭，既頗為貼近鄉村現實生活，人物語言也通俗淺近，風趣幽默，有著很強的生活氣息。

三、反復修改，打造藝術精品

靠高超的藝術質量取勝、贏得觀眾，這是戲劇創作成功的不二法門。《難咽的苦果》經歷了長達幾年時間的邊演出邊修改，先后修改達十四次之多，其中推倒重寫和“傷筋動骨”的大改動就有多次，是經過反復修改與精心打磨才形成的。最大的修改之處是將原本以金建侯、林加巧夫婦為主人公改為現在的以梅道竹、金建秀夫婦為主人公，不僅將劇作的主角、主要人物的身份有意識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換、大調整、大變動，還特地將原來的金建侯由賭博發家而最終輸妻的發展主線，改成開始并不賭博的梅道竹只因偶涉賭場、漸而迷戀賭場，最終陷入賭場泥坑不能自拔而最終喪妻的情節主線，此舉既豐富了劇作的意蘊，又深化了劇作的主題，還使得劇作的教育意義大大增強。最初主要是表現金建侯好吃懶做、嗜賭成性、機靈狡黠、精于賭技，是一個典型的賭徒形象。他的妻子林加巧常為得一些蠅頭小利而千方百計地支持丈夫參加賭博，既會自發而低聲下氣地為其籌備賭博資金，也會主動地為其賭博拉客搭場子，甚至想方設法地蠱惑、教唆和勸說、引誘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參與賭博，即使有次丈夫因輸盡錢財而將其作為賭注押在賭桌上，最后輸給賭棍“爛紅眼”作臨時夫妻而受盡屈辱。原本荒誕不經的賭場故事，再加上麻將場上隨口而來的庸俗不堪的葷段子、順口溜，以及生動形象、幽默滑稽的麻將術語，常常引起一些觀眾情感體驗上的共鳴，由此而贏得觀眾的歡呼與好評。

除將普通大眾的梅道竹夫婦改為劇作主人公外，劇作還對主要故事情節作了較大的改動。原本寫梅道竹從踏上賭博賊船的偶一為之，到迷戀不舍，再到沉迷賭場而不能自拔的過程，將金建秀寫成向丈夫討要用以自己治病的賣豬錢遭到丈夫猛踢小腹而致使腹中胎兒流產、自己死亡，以及殘疾女兒服毒自殺的凄慘悲苦故事，如今則改為金建秀一直堅持勞動致富，反對丈夫參與賭博。為了使得丈夫戒賭，用賣豬得來的為自己治病的錢為丈夫還清賭債，梅道竹深受感動，斷指明志，決定從此戒賭。誰知因無錢為妻子治病，再加上林巧珍、陳四九等的蠱惑和引誘，梅道竹再次決定鋌而走險參賭，妻子金建秀聞訊后拖著病體，夜晚冒著風雨出去尋找，終因體力不支和病魔侵襲，帶著一腔怨憤、悲苦之情與腹中胎兒凄慘而亡。梅道竹目睹妻兒因自己賭博而死的家破人亡痛不欲生、悔恨不已。就這樣，原本一對情深意篤的恩愛夫妻，因賭博而徹底家破人亡。劇作家越是以濃墨重彩來表現梅道竹夫妻原先的恩愛情深，就越使得觀眾對其后來家破人亡的悲慘結局而感到惋惜不已。顯然，改動后的梅道竹因賭博喪妻的凄慘故事，要比原先賭徒金建侯因賭博輸妻的荒誕故事，顯得更加的驚心動魄和引人思考，既使得劇作的題材內容得到了拓展和豐富，也使得劇作的意蘊得到了深化和升華，還使得劇作的藝術品位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更使得劇作的教育意義得到增強，對廣大觀眾來說也更加具有警示和教育意義。反復的修改加工，長時間的精心打磨，使得原來劇本方面存在的如過于拘泥于生活事實的簡單呈現，及主題、格調因此缺少深化和升華等問題，都得到徹底或較大程度的改進，使其由原先的著意迎合觀眾的媚俗、低俗、庸俗表現轉為現在的化俗、出俗、脫俗，真正做到了通俗不庸俗、脫俗不媚俗，大大提高了作品的藝術品味，還由此培養、提高了廣大觀眾的審美趣味、風尚與品味。因此，劇作受到了專家的高度認可和觀眾的如潮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