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而深情

文 田 斌

落日

湖邊風景太美

我照花，花不動

照樹，樹無聲

只在風中揮揮手

在水里揚清波

搶眼的，還是那輪落日

我咔的一聲

把它留在了畫面上

像救一個輕生的人

我一下子，摟住了

它的身子

一片銀杏葉飛落陽臺

一片銀杏葉，像一只黃蝴蝶

飛落我的陽臺。剛落地的那會

還在動，像蝴蝶扇動翅膀

俄頃，陷入了寧靜與沉思

我有幸遇見了它

通體如金片，薄亮而美

給我帶來了深秋的消息

這個午后，我在陽臺小坐

它像一葉書簽，被我拾起來

夾在隨手翻動的書中

夾在隨手翻動的書中

它好像又活了過來

把我牽回一段童年往事

這樣一想，思緒就扇動了翅膀

那只夾在書中的蝴蝶

扇動著誰

一雙明亮而深情的眼睛

蓑衣

爺爺穿過的那件蓑衣

一直掛在堂屋的中柱上

誰也不敢去動它

親戚們來了，看見它

就像看見一段熟悉的往事

朝它有說有笑

好幾次，我想把它取下來扔掉

父親說，別動

掛在那兒，它就是一個念想

很多年過去了

蓑衣一直掛在堂屋的中柱上

每次回家見它

我就像見到一個風雨中穿梭的影子

江邊垂釣者

那么多的垂釣者，在江邊

一字排開，岸邊伸出的魚竿像琴弦

彈撥一江春水的清澈與寧靜

我在江邊散步，春風拂面

縱享垂柳拂動的清新與碧綠

沿途桃花，梨花，櫻花穿插其間

搖曳著春的爛漫與芬芳

而遠處的廣場上，放飛的風箏繽紛奪目

翔動的蜻蜓，蝴蝶，蜜蜂，長龍姿態各異

布滿了童年的心空與記憶

我一再迷戀這春天的美好與景致

而那些垂釣者的目光似乎是靜止的

只盯著眼前江水的鏡面與浮漂

他們的心思，無關乎身邊的滿園春色

一心緊貼著魚竿提起的有無與輕重

摘棉花的母親

她像雪地里的一只鳥

在啄食。一下，一下

她扎在頭上的白毛巾像一撮毛

被風吹動

她在雪地里啄食，一下，一下

她把采摘的棉花放進圍兜里

慢慢鼓起的圍兜像孕婦

她像驕傲的母親就要生育

她把天上的白云帶回家

將柔軟和潔白鋪滿地

讓陽光照，撫摸，親吻

再用愛織成棉絮

讓我們躺在上面做美夢

我們像躺在母親酥柔盈香的懷里

孩子般鬧，笑

臉上洋溢著無盡的溫暖與幸福

山坡上的那塊紅薯地

一壟一壟新整的紅薯地

像長龍，臥在那片山坡

扦插的紅薯苗，舉著小旗

在露水和陽光中抖擻精神

在風中舞蹈，沿著坡地爬

一天，一天

綠錦波動了洶涌的海

一只在波浪里揚帆的蟈蟈

落在紅薯葉上尋思

這只長葉不開花的植物

能結什么果

這只長葉不開花的植物

莖桿時常被采摘

那個穿黑衣拎竹籃佝僂著身子的人

手上凝滿了漿汁

紅薯藤上冒出的白漿像眼淚

這只長葉不開花的植物

故事都埋在泥土里

它黑暗中的手越伸越長

受孕的肚子越挺越鼓

最后炸開了泥土

那些被從泥土里刨出來的家伙

個個紅衣紅袍，寶貝似的

它們在城市的火爐里被烘烤

冬天的吆喝聲里

滿城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