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中的超自然敘事手法的應用

武 娜

（湖南工藝美術職業(yè)學院 湖南 長沙 410000）

《牡丹亭》是明朝著名劇作家湯顯祖的代表作之一，講述了杜麗娘因夢生情，后因情生病而亡，最終在情郎柳夢梅的幫助下死而復生并與其結為夫妻的故事。從整個故事能夠看出，杜麗娘和柳夢梅之間的愛情故事極具奇幻性，整體超脫現(xiàn)實，處在夢、死、生之間。由此可見，劇中通過使用大量超自然敘事手法，建立了一個虛幻的世界去容納兩位主人公的愛情，主張愛情和婚姻的自由性。

一、超自然敘事在《牡丹亭》中的體現(xiàn)

《牡丹亭》中整體圍繞超自然敘事展開，包含了游園驚夢、魂游和冥誓等多個片段。由于夢境和鬼魂是虛幻的存在，所以整個故事就處在超自然的敘事范圍之中。最開始杜麗娘在后花園賞花懷春，感嘆良辰美景易逝，后入夢與書生柳夢梅相戀。但夢境終究是夢境，最終夢醒，杜麗娘心生苦悶，再次入夢尋不見柳夢梅而郁郁寡歡而死。后來，柳夢梅正巧路過梅華庵和杜麗娘的鬼魂再次幽會盟誓，上演了一場人鬼情未了的曠世之戀，杜麗娘如愿還魂和其結為夫妻。在本劇中，超自然敘事是全劇的靈魂，是整個戲劇的框架，正因為有了這一敘事形式，才生成了這樣一段愛情佳話。

二、《牡丹亭》中超自然敘事應用的必要性

（一）受當時文化因素的影響和限制

鬼魂觀念與夢境元素一直以來都是中國最常用的，這就給《牡丹亭》的敘事打下了文化基礎。很早以前，古人就有人死后成鬼的說法，他們認為鬼是死者的精氣。這一點和世界人類學家的看法較為一致，將人作為一種二元結構，也就是靈魂和肉體，同時認為靈魂是一種精氣，人去世后雖然身體會腐爛，但靈魂卻會脫離身體飄向別處，同時永世不滅。這種靈魂不滅的民俗信仰使得古代大部分文學作品的自然敘事得以借鑒，通過作家的加工和優(yōu)化之后編撰出了曲折離奇且極具奇幻色彩的夢境故事和鬼魂故事，為作者傳達寫作主旨而服務。

《牡丹亭》中應用的超自然敘事手法，也正是受到當時時代環(huán)境的影響。當時明代的封建禮教嚴重束縛著女子個性解放和追求愛情的自由，一旦女子有所反抗，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再加上當時的時代背景正是明晚期，整個社會衰頹之勢比較顯著，整體走向沒落和衰敗，內部悄然萌發(fā)了資本主義，在思想上也漸漸形成了民主啟蒙思潮，再受到當時張揚自由精神的影響，使得中國歷史上迎來了一次大的思想解放運動。在這樣的背景下，其文學藝術作品也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新局面，即整體上從原先使用粗線條勾勒的人神統(tǒng)一的古典世界轉為了展現(xiàn)人情味的世俗生活。一時間，普通男男女女之間的愛情故事成為了比較流行且特點突出的一項題材或者主題?！赌档ねぁ氛窃谶@樣的一個社會背景下，繼承了當時的反禮教和反封建思潮，通過超自然敘事的手法，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超越生死，打破世俗禁錮的奇幻愛情故事，同時宣揚了愛情和生命的可貴之處，激發(fā)人們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二）能拓寬敘事抒情的空間

超自然敘事是作者通過充分的聯(lián)想和想象，使用一些表象變異和表現(xiàn)深化的手法，將實際生活和藝術本身的虛構性聯(lián)系起來，通過奇幻的夢境拓寬敘事和寫作的視野及空間。倘若不使用這類夢境及鬼魂說，那么戲劇中的主人公只是一個簡單的符號，會失去張力，劇本自身也會顯得非常單薄。湯顯祖通過極為大膽和豐富的想象，將觀眾帶入了自然界，同時再把自然帶入了想象中的世界。這種情感掙脫當時社會中“理”的限制，再因為長期受到當時生活形態(tài)和社會思想的刺激，使得內心情感激蕩變成了必然，情感立場也開始從原本迷惘的狀態(tài)之中清晰了起來。所以應用這種超自然敘事的形式就成為了人物抒情最直觀的一種體現(xiàn)。比如劇中對于夢境和鬼魂的描寫，其體現(xiàn)出來的“情”都是極具意義和富有生命力的，包含了反對封建禮教和鞭撻官場黑暗等方面的內容。比如杜麗娘情難遣時入夢遇柳夢梅，兩人在夢中相愛尋歡。在這之中，人物的情感是直接通過夢境展現(xiàn)出來的，有效拓展了抒情空間，不但體現(xiàn)出了主人公敢愛敢恨的真性情，還體現(xiàn)了作者自身的愛憎分明。

對于戲劇來說，幕和幕之間，場和場之間的關系是非常重要的一項線索，所以處理好這兩種關系就是戲劇描寫的關鍵。一般戲劇中最常見的就是線條結構和團塊結構，前者注重事件的縱向發(fā)展和因果之間的邏輯性，注重整體脈絡的清晰度和線索的單純性；后者則注重情節(jié)橫向的鋪設，幕和幕之間、場和場之間決不能出現(xiàn)跳躍和間斷。所以從這之中能夠發(fā)現(xiàn)，《牡丹亭》中夢境和鬼魂，從一定程度來看，使線條和團塊之間和諧統(tǒng)一了起來。具體則以傳統(tǒng)戲曲的線條結構作為前提，并將團塊結構的主要特點應用進來，也就是在情節(jié)順時而進的過程中，插入空間和時間上跨越夢境和鬼魂的描寫。其中縱向性的情節(jié)線索被淡化，橫向上的場面描寫比較充足，整體重點被放在了非現(xiàn)實人物的刻畫及描繪上，一段絕美的愛情故事被展現(xiàn)得可歌可泣。這樣的超自然敘事使全劇呈現(xiàn)出了斷中有連和連中有斷的美學效果，進一步拓展了敘事空間。

（三）更易被大眾審美所接受

戲劇是一種舞臺藝術，從其欣賞角度入手，其普遍意義在于通過虛擬場景促使觀眾獲得相應的感官沖擊。進行劇本創(chuàng)作的主要目的就是讓演員在舞臺上表演，在這之中勢必會受到觀眾審美觀念的沖擊和影響。我國觀眾比較喜歡較為圓滿的結局，《牡丹亭》中也希望有情人能夠終成眷屬。但在實際生活中由于受到封建禮教的影響，杜麗娘和柳夢梅之間無法在一起，只能通過鬼魂和夢境這種超自然的形式在一起，這一點和大眾審美更加契合，更能寄托觀眾的情感和愿望。

三、《牡丹亭》中超自然敘事的主要作用

（一）優(yōu)化人物形象

《牡丹亭》中通過夢境和冥府這類超自然的敘事塑造出了敢愛敢恨的杜麗娘一角。在現(xiàn)實生活中，杜麗娘受到封建禮教的影響，整日深居閨中，絲毫不敢越雷池半步，無法遇到美好的愛情。所以她對于愛情只能通過夢境和想象，長期兀自哀傷。但在夢中，她則可以擺脫一切束縛，大膽釋放自己的情感。她與柳夢梅深深相愛，嘗遍了愛情的美好和樂趣。夢正好是現(xiàn)實的深刻反映，也是對杜麗娘潛意識的映射，更是掙脫封建禮教，獲取愛情自由的大膽行動。后來她為愛而死，變成鬼魂之后依然不斷追求自己的愛情，更是大膽地、主動地與柳夢梅相會。兩人愛情不斷升溫，不再只滿足于人鬼相戀，杜麗娘遂要求柳夢梅將自己的尸身挖出來復活。歷經(jīng)艱難險阻，最終她以人的身份和柳夢梅結為夫妻。

通過夢境以及鬼魂這種超自然的敘事手法，杜麗娘才可以真正大膽地去追求自己的愛情，體會愛情的美好，更敢于為了自己的幸福和封建禮教作斗爭。

（二）推動故事發(fā)展

從整個劇本的實際結構來看，超自然敘事貫穿全劇，是推動故事發(fā)展的核心。尤其是夢境和鬼魂在整個劇情發(fā)展中至關重要，一旦缺少就會影響劇情的正常推進，更無法展現(xiàn)出戲劇的主題。在本劇中，杜麗娘是一個深居閨中，從小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其家教嚴格，比如白天睡覺會被父親斥責，給衣裙繡雙花雙鳥會擔心其情思被牽動等等，日常她只需要苦練女紅，跟隨先生學習詩書，掌握禮教。可以發(fā)現(xiàn)，其日常生活極為單調，精神生活極為匱乏枯燥。正因為長期受到情感和精神的壓制，導致她第一次跟隨先生讀到《詩經(jīng)》中的“關關雎鳩”時便即刻觸動了情思。數(shù)日后，她從后花園踏春歸來倒頭睡在床上，竟夢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柳夢梅手握柳枝請她作詩，后兩人隨即陷入火熱的愛情之中，難以自拔。其中關于驚夢的描寫是整個戲劇的重要鋪墊，一旦將夢境拋棄，主人公杜麗娘的感情將無法釋放，也無法和柳夢梅結下生死之戀。同時夢境的描寫也給后來她和柳夢梅無法結為連理郁郁而終的情節(jié)帶來了合理的邏輯性。也正是因為驚夢的存在，才將杜麗娘極度渴望愛情的情感體現(xiàn)了出來，激發(fā)了她的少女情懷，打開了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女應有的情感世界，最后也才有會為愛情而死，為愛斗爭的故事。從整個戲劇的發(fā)展情況來看，驚夢這一段是整個戲劇的靈魂所在，更是整個戲劇的轉折點，有效推動了戲劇敘事的進程。

（三）揭示戲劇主旨

劇中的人物是為了傳達戲劇的主旨而產(chǎn)生的?！赌档ねぁ肪屯ㄟ^杜麗娘這個角色展現(xiàn)出了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之下，所有年輕人為了爭取愛情與婚姻自由、個性解放而發(fā)出的呼聲。同時也將封建社會中的腐朽和虛偽深刻揭露了出來，使人們看到了這些不良思想給人的幸福帶來的傷害和摧殘。戲劇主題深深潛藏在杜麗娘的夢境中、鬼魂中，把夢和冥界作為與現(xiàn)實斗爭和對立的武器，企圖擺脫封建禮教的限制，甚至為了愛情反對封建倫理道德。這些都充分體現(xiàn)了湯顯祖通過塑造個性自由且叛逆的杜麗娘來抒發(fā)自己對于個性解放和愛情自由的追求與渴望。

四、結束語

總的來說，《牡丹亭》作為湯顯祖的代表作之一，展現(xiàn)了他極強的敘事能力。這種超自然敘事主要體現(xiàn)在他對文本敘事的掌控和對戲劇結構的把握中，充分傳遞出了戲劇情感，展現(xiàn)了戲劇主題思想。這種手法同時也實現(xiàn)了文學藝術在形式和內容上的變革，打破了人們長期以來禁錮的思想，帶來了極大的藝術影響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