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 廖臻珺
破舊的教室里光線昏暗,墻上掛著一塊小黑板,屋子里散亂地擺著十幾把椅子。
一群年紀各異的小孩兒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王有義踏進教室,教室中頓時安靜下來,隨后爆發出更大的喧嘩聲。
孫曉旭面帶驚訝,對坐在他旁邊的謝輝說:李爺爺去哪兒?
謝輝翻了個白眼: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
孫曉旭皺著眉,疑惑地看著站在大家面前的王有義。
王有義緊緊地捏著兩頁紙,腿有些打戰。
王有義深吸了一口氣:我叫王有義,以后我來給大家上課。之前你們的李爺爺……
老李頭怒氣沖沖地闖進教室。
老李頭:去去去,別在這兒添亂,用得著你嗎?
王有義撓撓頭:李叔,我……
孫曉旭揮手告別謝輝,踢著小石子朝家走去。
孫曉旭路過趙爺爺家,看見趙爺爺吃力地卸著板車上的瓦片。
孫曉旭快步走上前,幫著一起卸:趙爺爺,您這是干嗎呢?
趙爺爺:修屋頂。
孫曉旭:修屋頂?您自己修?
趙爺爺:我是不行嘍,上回有義來的時候看見漏雨,他說要來幫我揀瓦哩。
孫曉旭:王有義叔叔?他會干這個?
趙爺爺拍了拍孫曉旭的肩膀:你小子可別瞧不起人,好歹他也是山里出去的娃娃。
孫曉旭告別了趙爺爺,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孫曉旭回到家,熟練地打了桶水,湊到桌上嗅了嗅堆著的新茶,又飛快地退到一邊。
剛剛邁進門的老李頭笑罵道:你個瓜娃子,這可是好東西。
孫曉旭撓撓頭,看著老李頭傻笑。
老李頭瞪他一眼:不是說過不用你幫忙嘛,你自己出去玩吧。
老李頭拿過孫曉旭手里的抹布,提走了那桶水。
孫曉旭跟在老李頭身后:我跟小輝他們約的下午一起耍,還早呢。
老李頭指了指茶葉堆:那就陪我挑茶葉吧。
孫曉旭和老李頭坐在桌前。
老李頭眼睛盯著茶葉:今天那個人說了什么?
孫曉旭手里動作一停:哪個?
老李頭斜著眼看了看孫曉旭:今天來上課的那個。
孫曉旭:他啥都沒說您就進來了,我還奇怪你去哪兒了呢。
老李頭:下次他再來,你就轟他出去。
孫曉旭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
院子里放著一排曬茶葉的木架,地上堆著好幾個大布包。
老李頭大步在院子里繞著圈,時不時走到門前望一望。
孫曉旭:我們這是在等誰啊?
老李頭:等你陳叔叔來收茶葉。
孫曉旭:哦,去年院子里也有好多大包包,然后就不見了。
老李頭:都拿去賣錢了。
老李頭停下了腳步,站在院門前喃喃自語:今年收茶葉的日子要過去了啊。旭娃子,想不想去縣城玩?
幾聲吆喝夾雜在鬧哄哄的集市里,孫曉旭拽著老李頭的衣角,穿梭在人群中。
迎面一對母女舉著糖畫經過,孫曉旭眼巴巴地望著,忍不住頻頻回頭。
孫曉旭跟著老李頭到了一棟樓前,他瞇著眼睛看向最高處。
孫曉旭扯扯老李頭的衣角:爺爺,那幾個字念啥?
老李頭看了眼幾個金燦燦的大字,嘆了口氣:交通局。
孫曉旭舔著糖人,直愣愣地看著一輛輛飛速前進的汽車,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長命鎖。
孫曉旭眼睛睜得大大的:爺爺,這兒離我爸媽那兒還遠嗎?
老李頭:遠得很,你爸媽在大城市哩!所以你要好好讀書,以后讓咱這兒也變成大城市!
王有義走出交通局,迎面遇上老李頭和孫曉旭。
老李頭緊緊盯著王有義:你在這里干什么?
王有義閃躲著老李頭的目光:我……我支教申請批下來了。
老李頭怒喝一聲:胡鬧!我是來簽字的,不需要你支教!年紀輕輕的,好不容易出去,陷在這兒算什么?
王有義:孩子們需要我。
一群小朋友正在玩老鷹捉小雞,孫曉旭快步向他們走去。
趙小寶:孫曉旭來了,快跑!
大家一哄而散。
孫曉旭站在謝輝家門外喊道:謝輝!
謝輝打開門看見孫曉旭,拉著他走到一旁。
謝輝:你做啥事兒了?我爺爺突然不讓我跟你玩兒了。
孫曉旭搓搓臉:不知道啊,剛剛大家看見我也都跑得遠遠的。
謝輝:我那天聽見我爺爺跟趙爺爺說修路、茶樹什么的,還聽見李爺爺的名字了。我問我爺爺,他說大人的事小孩少管。嘿!我還想說小孩的事大人少管呢!
謝輝爺爺:輝崽!
謝輝:來了來了!我爸媽給我寄了好多玩具,下次我們一起玩。
謝輝急匆匆地跑進門。
孫曉旭坐在桌前長吁短嘆,隨后看向高柜上曬好的茶葉。
孫曉旭坐在樹杈上,摸了摸自己的長命鎖,看向遠方的村落。
身后有些響動,王有義來到茶樹旁。
孫曉旭跳下樹:王叔叔好。
王有義:你好,你是李叔家的曉旭吧?
孫曉旭點點頭,向后退了幾步。
王有義摸了摸鼻子,看向別處,沒有再說話。
孫曉旭:王叔叔,我先走了。
王有義:等等。
孫曉旭停下腳步。
王有義:你這個長命鎖挺好看的。
孫曉旭:我爸媽給的。
王有義:你跟你爸媽怎么聯系啊?我看李叔家也沒有電話。
孫曉旭抿了抿嘴:不怎么聯系。
王有義笑容溫和地說:我教你寫信吧。
老李頭正翻曬著茶葉,郵差老吳敲開了老李頭家的門。
老李頭看了眼信封,把信放在了桌上。
孫曉旭踏進門:爺爺我回來啦!
老李頭點點頭:有你的信。
孫曉旭一驚,抱著的番茄滾落到地上。
老李頭:還不撿起來?看看摔壞沒。
孫曉旭:爺爺,你別生氣,我沒跟王叔叔一塊兒玩。
老李頭:你知道王有義現在在哪兒不?
王有義坐在茶樹下,翻著手里的字典。
老李頭眉毛擰在一塊兒,坐到了王有義旁邊。
王有義:李叔,事兒成了!我跟上面反映了這幾棵茶樹的情況,這樹不砍了,路會繞著它們修,您老就放心吧!
老李頭:辛苦你了。
王有義:關于務工人員的情況我也反映了,政府特別支持您提出的外出務工人員返鄉種茶的脫貧方案,到時候會撥款作為茶園的啟動資金。
老李頭:都是為了咱村。
王有義:此外,政府以每月兩千元招聘返鄉務工人員做家政。
老李頭:可惜孫曉旭他爸媽回不來,他爸的勞務合同出問題了。
村口三三兩兩站著不少人,老老少少都圍在一起閑聊。
孫曉旭低著頭匆匆走過。
謝輝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曉旭!
孫曉旭抬起頭,謝輝一手挽著一個人,蹦蹦跳跳地走上前。
謝輝:愣著干嗎,快過來啊!
孫曉旭紅著眼圈走過來:叔,嬸。
謝輝母親蹲下,抱住孫曉旭:旭崽也受苦了。
孫曉旭吸了吸鼻子,摸著自己的長命鎖:嬸,我爸媽他們是不是也要回來了?
謝輝母親點點頭。
孫曉旭推開門,飛揚的灰塵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看著落滿灰塵的桌子、椅子,孫曉旭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把一張“福”字放在桌上,腳步輕快地跑去打水,找抹布。
趙爺爺好奇地走進屋子:旭娃子?
孫曉旭關上水龍頭:我在哩!
趙爺爺:我就說嘛,你爸媽明明回不來嘛。
孫曉旭聞言,沖到趙爺爺面前,瞪大眼睛問:您說什么?
趙爺爺驚訝地說:你還不知道啊?這……
孫曉旭哭了出來。
孫曉旭看著門前鮮艷的對聯,揉了揉眼睛,朝老李頭走去。
孫曉旭:爺爺,是因為我不聽話所以爸媽不回來了嗎?
老李頭:當然不是,他們是有事耽誤了。
孫曉旭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謝輝他爸媽都回來了,我爸媽為什么不回來?
老李頭正要解釋,一群村民涌進了老李頭家。
楚家三爺:新年好!老李啊,是我們誤會你了!對不住對不住。
高家二嬸:要不是您的堅持,咱哪有現在這待遇啊!
李家二叔:以后咱就跟著您老種茶葉,您多擔待!
孫曉旭沖出老李頭家。
村里的孩子們正玩著捉迷藏。
趙小寶攔住路過的孫曉旭,大家一擁而上圍住了他,邀請他一起玩。
孫曉旭沒理睬大家,沉默著撥開人群,往村外的茶樹方向走去。
老李頭剛掛斷電話,王有義圍著大紅的圍巾,提著兩個禮盒,喜氣洋洋地走進老李頭家。
王有義:李叔,新年好!好消息,曉旭他爸勞務合同的事兒解決了!
老李頭:我們剛通完電話,他們現在還沒買到車票,買到票馬上就回來。
王有義:曉旭呢?
老李頭:剛剛跑出去了,走,一起去找找。
遠處傳來鞭炮聲,孫曉旭靜靜地坐在樹杈上晃著雙腿。
王有義和老李頭趕到了茶樹下。
王有義舉起手機:曉旭,你聽這是誰。
手機里傳來母親略帶哭腔的聲音:旭寶,爸媽馬上就回家了,你要聽李爺爺的話……
孫曉旭吸了吸鼻子,從樹上跳下來。
老李頭:走吧,我們回家吧。
三人向喜氣洋洋的村莊走去。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