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后期商業電影中商業元素盛行的得與失淺談

□班穎

上世紀90年代末期，商業電影在我國起步迅猛并成為一種重要的電影模式。有學者指出商業電影在中國今后相對長的時間里將逐步占據創作領域的主體位置，這無疑是國際范圍內有指向性的發展趨勢。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中國電影一改娛樂片、藝術片的創作方向，逐步向商業化轉型。大眾在同一時期張藝謀作品的敘事感、文化感和藝術感三個方面意見不一，不同角度和方向，贊美與爭議蜂擁而至。這無形中要求人們以欣賞與審視的角度來體會影視作品所要呈現的主題。當談到優勢，有學者認為張藝謀把生物本體、精神附加值與社會現實意義用極具表現力的鏡頭有機地融匯在了一起，并從生存、個體精神、社會現實三方面來考慮人生命不同層次的意義，使影片達到觀賞性、商業性與藝術性的有機統一。但僅僅通過這些研究，并不能對張藝謀商業電影存在的問題建立一個客觀的認知。

從張藝謀作品看我國商業電影的崛起

自新中國成立后，在較長的一段時間里，中國電影的敘事方向與敘事風格跳離國際電影的發展浪潮。直到1978年之后，中國電影講故事的方式與呈現角度在形式上才開始與國際電影逐步相通。人們可以看到同時期中國極具代表性的張藝謀風格電影，它整個的呈現與講述相比以盈利為主的國際大部分電影逐步暴露出不同的發展軌跡，差異性愈來愈明顯。中國電影逐步呈現出兩種天差地別的發展走向：一是在國內電影市場上冷清票房，收益甚微；二是在各類中西方電影節中好評不斷，多次獲獎。

如此發展態勢下，中國電影終于得到里程碑式改變。《紅高粱》這部作品第一次走進大眾視野是在1987年，它的出現讓歐洲國家開始對中國內陸電影產生改觀，一改中國內地“沒有電影”的刻板印象，并獲得“金熊獎”獎項。隨后極具中國年代風情的《秋菊打官司》《菊豆》等張藝謀執導的影片走向國際，并頻頻在電影節嶄露頭角，多次獲獎。自此直至2002年，中國商業電影逐步從低谷中走出來，走進國內外大眾的視野。另有張藝謀作品——《英雄》，其出現不僅使國內國產片的票房大幅上升，同時拉開了中國商業式電影的發展序幕。作為第五代導演的張藝謀打破了第四代的創作風格，開始從視覺效果、色調渲染等方面，用視聽語言來表達電影的主題。因此，無論是《菊豆》還是《大紅燈籠高高掛》，視覺上的突出元素為電影敘事和情感流露頻頻加分。此時張藝謀的作品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大多都是改編自小說，《菊豆》改編自劉恒的小說《伏羲伏羲》，《大紅燈籠高高掛》改編自蘇童的小說《妻妾成群》，《活著》改編自余華的同名小說，這說明其電影作品成型之前，便有一個良好的故事作為基礎。同時因故事和劇本扎實，再附加張藝謀才氣，由此接二連三出現深入人心的電影作品。在此之后創作的《功夫》《神話》《滿城盡帶黃金甲》等具有很強商業氣息的國際片接連在國際中造勢，并獲得中國商業電影史上接連優異的票房成績，中國商業電影從此崛起。

我國商業電影發展存在的問題分析

以張藝謀電影為代表的我國商業電影在發展中也出現了一系列問題。以《英雄》《十面埋伏》和《滿城盡帶黃金甲》為例，人們能夠看到以張藝謀電影為代表的中國電影的輝煌成就以及存在的問題。

張藝謀通對《英雄》《滿城盡帶黃金甲》兩部影片畫面鏡頭的刻意塑造，盡可能達到讓觀眾認為合理的構圖和逼真的特效，進而實現一幀幀優質的畫面。影片中所體現的社會真實與藝術唯美的奇觀景象使觀眾感嘆，讓觀眾與電影共情、情感涌現是張藝謀這一時期電影創作的主要訴求，從影片中的鏡頭與畫面呈現可以看出張藝謀擅長把光感陰影與色彩基調作為追求這一訴求的必要跳板。影片中鏡頭畫面的光與色最容易通過人物的表情空間直達人物的內心情感世界。

例如在《十面埋伏》中，在對于人物衣著選擇和顏色碰撞上極其用心，生存環境與人物心境的匹配上注重表現人物內心意識與情緒的轉變，強調用這些來突出人物的典型形象，表現人物的主要性格特征。但商業電影的失誤在追求國際一體范式商業電影景觀化的過程中逐漸暴露出來，即影片中文化氛圍與文學因素變得蒼白無力，甚至人物間對話的有效性變得無足輕重。與此同時，影片的敘事結構、場面調度、顏色控制、畫面構圖等觀賞性元素被商業范式的潛在要求無限制的放大強調，劇本的重視程度一路下滑，視覺效果的觀賞度直線上升。

例如在《英雄》中，《英雄》在敘事結構上沒有講好一個完整的故事。即便開頭滾動的字幕明顯傳達給觀眾，但其敘事情節完全與歷史相悖，在影片中依據劇情所體現的歷史大多是因情節需要而進行拼接完成的，可信度較低。細節表現上沒有扣人心弦的細膩真實，甚至忽略最基本的連貫故事線索的要求，歷史意義及其所應當以此展現的深度和可信度同樣被片面的視覺觀賞性弱化和忽視。面對如此的批判與質疑，張藝謀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表示，時間會讓人遺忘精彩的故事情節，但鮮亮的色彩會深刻印記在觀眾心里。固然他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確實反映了張藝謀后期商業電影形式大于敘述、技術大于內容的創作思想。

《英雄》之后，有近乎一整個時代的影迷都是在張藝謀那寫意與寫實并存的電影里成長的。在電影的敘事風格中，人們充分體會到了中國古老文化的大氣與真實，地道的色彩搭配和構圖形成了張藝謀電影里獨特的敘事方式。張藝謀的電影注重內在意蘊，象征的概念豐富而深刻，講究用平實的獨白和豐富熱烈的畫面講述一些中國文化“根源”里的東西，讓當代青年感受中國的社會和中國人的多舛命運。因此，當他用巨星云集的商業大片描述一個虛幻的“武俠”故事時，人們都感到驚訝。無論是題材還是制作，《英雄》都一反張藝謀電影的常規，打破了人們的預期，但同時預期之外的爭議也隨之而來。他的電影在故事闡述和敘事結構上并無大的進步，《滿城盡帶黃金甲》這一影片中所要表達的故事性大多在極具震撼與沖擊的視覺畫面中被忽視了。張藝謀在視聽語言運用和藝術造詣上的確值得肯定，但他在推進敘事和內涵體現上的不足也同樣一覽無余。

再看張藝謀電影在色調搭配上存在的過猶不及。一部電影的美感營造，需要畫面、色彩、構圖、空間等各個視覺元素的合理搭配，而其中最具視覺沖擊力且最易被人們認知、理解的，便是色彩元素了。在他的電影中，色彩不僅僅是營造場景氛圍和人物心理的工具，更是傳遞主題意識、影響影片整體藝術水準的關鍵。張藝謀對色彩的感知能力是相當有水準的，他敏銳的把握和獨到的設置處理雖然作為優勢呈現在作品中，但無法掩蓋其影片在色彩處理上與劇情沖突過猶不及的缺陷。

此外，巨額成本與類型重復也成為后張藝謀時期影片存在的問題。在以市場經濟為導向的多元化現代電影市場里，中國商業電影面臨的是藝術至上還是利潤掛帥的取舍壓力。雖然張藝謀一定程度上能夠將商業訴求和藝術個性有機地融合起來，但是不可避免地出現由此創作方式帶來的弊端——過多的商業、資本訴求。很多人都批評張藝謀自《英雄》以后變太淺薄了，空有大場面卻失去了第五代導演的內涵，比起當年弘揚文本與美學中的那些富有深度思考的文藝佳作，后張藝謀時期的作品確實缺少考究。后期作品都是簡單直接的類型大片，追求的是商業回報和娛樂價值。后張藝謀時期影片的每一次轉型似乎有偏重功利性之嫌，文化探究和人性體驗在影片中的體現少之又少，以至于此后部分國產商業影片照搬這種創作模式，回避討論中國現實狀況，忽視甚至無視基層百姓的真實體驗。這顯然不利于影片平和、簡潔、沉著藝術境界的獲得與升華。

結語

綜上，以張藝謀后期電影作品為例進行了分析，人們看到了國內電影產業包括商業電影在內的諸多里程碑式進步與輝煌成就，同時也發現了張藝謀后期風格系列化影片中存在的普遍問題。影片用鏡頭畫面來講敘事，那么講什么樣的故事，如何講好一個故事，值得中國電影人去思考。總之，要想呈現被認可的電影，首先要從理論層面沖出電影純藝術性的限制。其次，電影人要關注基層民眾的審美需求和觀影訴求，實現電影多角度的挖掘與整合。再次，要著重表現社會人群的真實生活，描摹普通人內心真實的生活愿望和意志體現。最后，更要立足于高點，關注民族內的傳統風情與國際對話，走具有本土化特征的發展之路，深入挖掘傳統意義上的題材，附加時代要求的文化元素，在形式與內容上齊頭并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