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敏
2017年,《中國有嘻哈》爆紅網絡,吸引了人們對于嘻哈文化的關注。與嘻哈文化有關的綜藝節目例如芒果TV《說唱聽我的》、愛奇藝《中國新說唱2020》等節目相繼上線,但綜合網絡評價卻不是很好。2020年,由嗶哩嗶哩(簡稱B站)自制并獨播的說唱綜藝《說唱新時代》上線,引起了廣泛關注。截至目前,其播放量超過4.9億,豆瓣評分9.3分。本文從符號學的角度,探討節目中的橫組合與縱聚合的運用,分析符號背后所隱藏的意義,以及這款節目是如何在一眾說唱節目中做到突破與創新。
有關符號的說法在歷史上由來已久,但直到20世紀,經由費爾迪南·德·索緒爾和查爾斯·皮爾斯兩位語言學大家的巨大貢獻,符號學才真正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索緒爾和皮爾斯分別從兩個不同的角度推動了符號學的發展,本文主要借鑒的是索緒爾的“能指與所指”“橫組合與聚合”的理論視角。
索緒爾認為,“能指與所指”揭示的是符號本身的構成關系,而“組合與聚合”揭示的是符號之間的構成關系。索緒爾最初提出這兩對概念源于語言學,但世間萬物都可以看作是符號,任何符號都可以看作是經過組合與聚合之后的結果。符號本身不攜帶意義,意義是人約定俗成后的結果,不同組合與聚合組合而成的符號也攜帶著不同的意義。組合是看得見的,是顯性的文本;聚合是看不見的,是有多種選擇,每個選擇所指的含義不同。
嘻哈(Hip Hop)文化來源于美國黑人,而說唱是嘻哈文化的四大元素之一。美國黑人在歷史上經歷了相當長時間的不平等對待,在那個艱苦的歲月,音樂是他們抒發內心情感的方式之一。嘻哈音樂誕生于20世紀70年代的美國紐約的布朗克斯街區,在美國黑人的生活中,毒品、犯罪、貧困等是他們的常態,而這也成為了他們嘻哈文化的核心元素。他們在說唱時,長時間保持一定節奏的說話,擅長對韻腳的使用,以及對樂感的絕對把握使得嘻哈文化逐漸壯大。他們用說唱的方式宣泄情感,表達著對于社會的不公。嘻哈文化的本土化最初于20世紀80年代傳入中國港臺地區,21世紀后在大陸開始發酵,而經過2017年的《中國有嘻哈》,嘻哈文化作為一種地下文化徹底走到了普通大眾的面前。
嘻哈文化作為美國黑人精神的代表,在本土化的過程中存在著兩國文化不相容的問題,例如在《中國有嘻哈》中,就有多名歌手因原曲歌詞問題而被迫現場改詞,而節目上傳唱的音樂也被網友們戲稱是“從良”后的歌手演唱出來的曲子。但在網絡中流行的說唱歌曲,跟黑人嘻哈音樂的精神內核有著相似的屬性,都喜歡通過Diss(攻擊)他人的方式來表達自我,但不同的是,國內嘻哈音樂的表達更“委婉”,這種Diss(攻擊)通常是通過暗示的方式來影射。因此,在之前有關說唱的綜藝節目中,節目中所表達的嘻哈文化既沒有繼承黑人精神,又沒有發展出自己的精神內核。而《說唱新世代》這款節目,打著“萬物皆可說唱”的旗號,賦予了嘻哈文化全新的內核。
一個節目由多種符號組合在一起,各符號彼此之間并沒有聯系,組合到一起就有了全新的含義。在這款說唱綜藝節目《說唱新世代》中,本文從歌手、歌曲以及節目形式三個角度來探討本節目的橫組合與縱聚合的運用,以此來說明它的創新之處。
歌手。與《中國有嘻哈》相比,《說唱新世代》的參賽選手中僅有14位專業說唱歌手,更多的是素人,例如來自B站的UP主魚翅,在節目中將說唱與吟詩結合在一起,被網民稱之為“詩人說唱”。另外還有來自浙江的一名空管TangoZ(鐘祺)等。他們雖然來自不同的職業,但對說唱的熱愛使他們聚集在一起,而節目中之所以不選取有知名度的專業說唱歌手是因為節目組想表達的便是“萬物皆可說唱”這個主題。與《中國有嘻哈》等同類說唱綜藝節目相比,《說唱新世代》選擇了素人為主的參賽選手組合模式,固然沒有知名度的歌手跟有知名度的歌手相比會少一些熱度,但節目組力圖展現的便是這種多樣性,來自各行各業的素人說唱歌手大多表達跟自己的生活經歷有關的內容。他們或許對專業說唱技巧不太熟悉,“炫技”歌唱少了很多,但他們把生活唱成歌曲,表達著自己對于生活的理解,而各個符號組合在一起便形成了“萬物皆可說唱”。
歌曲。節目組力圖展現不一樣的中國說唱。說唱文化是舶來品,美國黑人嘻哈文化的內核是暴力、毒品、貧困,這顯然不符合我國的國情也不符合我們民族對于真善美的追求。于是,人們聽到的是這樣的說唱歌曲,TangoZ(鐘祺)用一首杭州方言版《Love Paradise》,不僅登上了官方媒體平臺,這首歌也成為了杭州市城市旅游宣傳片的主題曲。圣代以豫章書院虐童事件為靈感寫的《書院來信》,這首歌以孩子的口吻給父母寫了一封信,看似報平安的內容其實藏頭字連起來卻是在呼救。另外還有于貞《她和她和她》,不僅寫出了女性之間純真的友誼,也鼓勵了女性在生活情感中保持獨立。陳近南《來自世界的惡意》唱出了被抑郁癥折磨的青少年的內心世界,圣代《美杜莎莊園》寫出了職場上對女性的不公以及受害者有罪論。這樣的歌曲還有很多,它們一改以往說唱歌曲Diss的主題內涵,致力于打破對于說唱歌曲的刻板印象,針對社會上的一些熱門話題與不良風氣,例如物化女性、縱容犯罪、校園暴力、職場不公等現象,讓每個熱愛說唱音樂的普通人也能夠發聲。節目組鼓勵選手從自己生活出發、從社會出發,這樣制作出來的歌曲帶著中國本土的印記,而這也是節目組力圖做到的賦予中文說唱全新的內涵。節目中所展現的歌曲帶有強烈的人文關懷,它展現了生活中許多常見的問題,觀眾在這能夠感受到強烈的情感也能獲得共情,這也是節目成功的原因之一。
節目形式。《說唱新世代》弱化了比賽機制,增強了節目的綜藝性。節目組將歌手們聚集起來集中管理,把住所分成四個部分,不同部分所享受的待遇也不盡相同,此外還發行了一種貨幣“嗶特幣”,選手們需要贏得“嗶特幣”來改善住宿、購買音樂伴奏以便在節目中繼續走下去。在聚合段上,《說唱新世代》放棄了以往說唱綜藝節目都非常注重表現的比賽環節,而更加注重對選手“生活”的展現,這種類似于“饑餓游戲”的生存挑戰的方式與其他說唱節目形成了鮮明的區別,這種模式無疑大大增加了節目的娛樂性。例如,姜云升在社區中開辦歌唱比賽,自行組織選手參賽,贏的人就獎勵“嗶特幣”。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節目形式正是嚴敏導演所擅長的。相較于其他節目在剪輯時喜歡創造“矛盾”以此來制造懸念,《說唱新世代》的“套路”顯得高級得多。生番的口頭禪“真漂亮”;穿女裝的小精靈;“貞”不錯的于貞,幾乎每位選手在節目中都有自己的亮點。此外,節目還創造出了一種全新的說唱形式——說唱+辯論,節目組特別邀請了陳銘、黃執中等專業辯手來做指導,通過說唱與辯論結合的形式,將說唱提升到社會價值層面。“手機讓我們自由還是將我們奴役”“放自己一馬還是逼自己一把”等辯題充滿了思辨性,這些問題與當下年輕人面對的普遍焦慮息息相關,比較能引起觀眾的共鳴,再加上將辯論引入說唱比賽,新穎的形式是選手的觀點表達,也是引起大眾思考的一次心靈拷問。《說唱新世代》的這些節目設計組合在一起,成為一個全新的說唱類綜藝節目。站在節目的視角上,它為同類型的節目提供了一種新的節目模式,同時它也為觀眾提供了一場全新的視聽體驗。
說唱文化被搬上熒幕后,在說唱節目泛濫、節目形式單一、知名歌手越來越少的境地之下,《說唱新世代》不走尋常路,賦予了中文說唱全新的內涵。它立足社會,將社會熱議話題與說唱融合,形式上也推陳出新,最終呈現出完美的節目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