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特科諜戰往事

謝芳 黃玲

諜戰劇《風箏》的熱播，讓中央特科這一神秘組織走進了大眾的視線。尤其是片尾致敬的11位情報人員，基本上都出自中央特科。

中央特科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神秘組織？

在危難時刻誕生

1927年，中國共產黨在大革命中得到迅速發展，黨員從最初的50多人發展到近5.8萬人。工農運動風起云涌，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國。

可蔣介石發動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大肆屠殺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此后共產黨員人數減少到只有1萬多人。

為什么會遭受如此慘痛的失敗？中國共產黨對此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意識到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隱蔽工作沒有做好。

目睹了敵人的猖狂捕殺以及叛徒內奸對黨的事業造成的重大危害，周恩來深感必須建立嚴密有效的情報保衛部門，才能保障黨中央的生存和安全。于是，他建議在上海建立專業情報保衛機構。1927年11月，中國共產黨中央特別行動科（簡稱“中央特科”）由此誕生。

中央特科由周恩來直接領導，主要設有總務科、情報科、行動科和交通科四個科。

總務科為特一科，主要負責籌集經費、布置聯絡點、安排會場，此外，還利用各種社會關系出面營救被捕同志。可以說，日常大小雜務全部由總務科總攬。

情報科為特二科，主要負責打探敵情，保障領導人的安全， 以及向蘇區通報軍事情報。

行動科為特三科，這個科有很多別稱，諸如“紅隊”“打狗隊”等。顧名思義，這個科的主要職能就是懲治叛徒、震懾敵人。這個科的成員幾乎都是神槍手，為了練就百發百中的槍法，他們常常坐船出海，到吳淞口外的海面練習打靶。

交通科為特四科，最初負責秘密的交通聯絡，以及護送黨的領導人進入蘇區。1928年之后，交通科還擔負起建立和管理秘密無線電臺的任務，負責中共中央與共產國際以及和蘇區之間的通訊聯絡。

藏龍臥虎的“特種部隊”

在危險重重的上海，中央特科如何隱蔽安身呢？

人們第一時間可能會想到租界，這樣，即便被國民黨情報機構發現，也有緩沖的余地。

但是，中央特科的地址最終定在了天蟾逸夫舞臺。天蟾逸夫舞臺是上海歷史最為長久、最具規模的戲劇演出場所。中央特科就藏身于舞臺劇院旁邊的樓房之中。

這個樓房可不一般，它與天蟾舞臺相連接，從戲院的樓梯可以直達房屋，來這里聯絡接頭和辦公的人員混在其中，不易引人注意。此外，舞臺劇院還有兩個出口，方便隱蔽進入和緊急撤退。

除了隱蔽的藏身地點，中央特科還有一支超小型的精銳“特種部隊”。

早在成立之初，中央特科就組織了幾期訓練班，每期20天， 專門培訓學員從事秘密工作的知識和技術。

周恩來、項英等向學員們作了多次政治報告，陳賡等人則把在蘇聯學習到的偵破、審訊、刺殺、爆破、秘密聯絡等技術給學員們作了仔細講解。

叛徒出賣革命，必消滅之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 除了國民黨反動派，對中國共產黨威脅最大的還包括黨內叛徒。面臨大革命失敗后嚴酷的白色恐怖，黨內不少意志不堅定者和投機分子紛紛退黨。

這類人如果只是脫黨，對黨組織并無多大危害，反而大浪淘沙，使黨組織更加純潔。但嚴重的是，其中一些人叛變投敵、出賣組織，中國共產黨許多早期領導人就是因叛徒告密而被捕犧牲的。

對于這些叛徒內奸，中央特科的行動科負責清除。

中共歷史上最著名的叛徒之一——白鑫，就是被行動科擊斃的。

白鑫是一個老革命了，但是他到上海后認識了國民黨負責情報的范爭波，思想上發生了一些變化。

范爭波“勸”白鑫利用職務之便抓捕共產黨，以此向國民黨投誠。白鑫沒能禁得住誘惑。

1929年8月24日，英租界工部局巡捕房的幾輛紅皮鋼甲車， 停在了上海新閘路經遠里12號門前。正在這棟小樓里“打牌”的幾個人，被荷槍實彈的巡捕全部押走。

經遠里12號，其實是當時中共中央軍委秘密機關。這場“牌局”是中共中央軍委的一次秘密會議，圍坐著麻將桌開會的是廣東農民運動領袖彭湃及中央軍委的楊殷、顏昌頤、邢士貞，上海總工會糾察隊副總指揮張際春以及白鑫。

被捕后的第六天，也就是1929年8月30日，被摧殘至“體無完膚，手足俱折”的彭湃、楊殷、顏昌頤、邢士貞四人在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被殺害。

潛伏在國民黨內部的中央特科情報人員很快查明，出賣彭湃等人的叛徒正是白鑫。

1929年11月11日夜里11點， 東躲西藏了兩個多月的白鑫，在范爭波公館后門口出現了，他急切地向一輛汽車走去，那輛車要送他去碼頭。

就在白鑫將要上車之際，幾名中央特科行動科隊員現身， 大喝“不許動”，白鑫見狀轉身就跑，伴隨著三聲槍響，叛徒倒下了。

白鑫事件之后，中國共產黨更加注重黨員隊伍的純潔性。但是沒想到，時任中央特科負責人的顧順章會突生異變。

顧順章清楚地知道中央重要領導的藏身之地，以及幾乎所有秘密機關的確切地址。但顧順章給國民黨發出的電文落在了“龍潭三杰”（注：指在國民黨特務首腦機關建立起情報小組的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三人）之一錢壯飛的手里。錢壯飛立即想辦法，幾經周折，將消息帶給了遠在上海的李克農，讓中央趕快轉移。

李克農又找到情報科科長陳賡，陳賡很快匯報給了周恩來， 周恩來立即安排中共中央相關部門撤離。

顧順章見到蔣介石，將中共機密和盤托出，蔣介石立即派出大批國民黨軍警在上海瘋狂搜查共產黨的秘密機關，想要一網打盡，卻空手而歸。

當時幸免于難的中共重要領導人包括：周恩來、瞿秋白、鄧穎超、鄧小平、陳云、陳賡、聶榮臻……至此，黨中央從上海轉移到江西蘇區。

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曾說：“李克農、錢壯飛等同志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他們，當時許多中央領導同志都不存在了。”說的就是此事。

無法破譯的“豪密”

除了沖在前面懲處叛徒的行動科，中央特科還有一支專注于幕后工作的隊伍，那就是特四科——交通科。

在創建初期，交通科主要負責秘密的交通聯絡。成員們隱蔽在水陸交通線上，擔任輪船水手、火車司機、茶房、乘務員或小商販、客棧店主等，建立起上海黨中央到各省區、各蘇區根據地的秘密水陸交通線，同時，他們還負責護送中共重要人員及武器、經費與文件的往來。

不過，由于沒有無線電通信， 中央派往各蘇區的交通員，都要冒著生命危險傳遞信息。因此，1928年6月，中共六大會議特地討論了建立中央電臺的計劃。

周恩來決定把這個“白手起家”自制電臺的艱巨任務，交給中央特科交通科。年僅23歲的李強當時是交通科科長，擔負起了這份重任。

李強買來英文無線電專業書自學理論，還從儀器公司弄到一臺收發報機進行解剖研究，隨后開始在洋行購買零件嘗試制作。

在經過反復的試驗后，1929年10月，李強制造出中共歷史上第一部無線電臺。

1930年1月初，李強帶著電臺潛入九龍，從香港溝通上海，實現了中共首次遠程無線電聯絡。當時的電文從香港發出，鄧穎超在上海親自譯電，成為中共歷史上的第一份電報。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中共發電報所用的密碼是周恩來發明的。由于周恩來在早期從事革命工作期間曾化名“伍豪”，因此這套密碼在黨內被稱為“豪密”。

1931年5月第二次反“圍剿”時期，國民黨的密電屢屢被中共無線電部隊破譯，但國民黨部隊截獲使用“豪密”的中共密電后， 卻始終無法破譯。

為革命奮斗，他們從不退縮

鑒于當時大部分組織機構都從上海撤離，1933年1月，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在特科的保護下轉移到了江西瑞金，留在上海的特科工作人員改為隸屬上海中央局， 繼續從事地下活動。

但是，國民黨的搜捕與迫害日益加劇。1934年，上海中央局連續遭到6次嚴重破壞，1935年1月， 多名行動科隊員被捕遇害，同年11月，特科上海辦事處負責人丘吉夫被捕，上海的特科活動隨之結束。

雖然中央特科的行動暫時中止了，但是，特科隊員們依然在為革命奮斗。行動科的項與年為了幫助中共反“圍剿”，用石頭砸掉四顆門牙裝扮成乞丐混過排查， 徒步六天，將國民黨的“鐵桶計劃”送到蘇區。中央紅軍隨即實行戰略大轉移，撤離中央蘇區，開始了舉世聞名的萬里長征。

從1927年到1935年，中央特科存在的八年間，有許多的隊員先后犧牲。由于秘密工作的原則， 他們中有的人，因身份被發掘而名留青史，有的人則僅僅留下了一個名字或代號，而更多的人，甚至連一個代號都沒有留下。

中央特科在中國共產黨保衛工作的歷史長河中，可謂短暫的一瞬，但它所創造的特殊功績， 卻永世不可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