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雪齋讀畫（五）

◇ 黃君寔

朱德潤 巖亭聽泉圖軸

123cm×31cm 紙本墨筆

款識：至正元年（1341年）夏五廿九日朱德潤作。

鈐印：朱、朱氏澤民、眉宇散人、存復(fù)齋、德潤

題跋：

（1）是幀為楊儀曹君謙故物，今歸諸陸子子虛氏。子虛乃貞山給事族弟，給事紹余觀之，蒼潤清逸，極嘆其佳。昔人謂澤民畫在子久、叔明之間，洵不誣也。相與囑弁數(shù)語，因假歸題于文瑞樓。建安山人雷鯉。

鈐印：雷氏惟化、芝曲主人、終非池中物

（2）巖亭聽飛泉，嘯傲面霞壁。小草葉初黃，長松翠疑滴。心隨飛鳥閑，機(jī)共停云寂。拊膝有深情，清襟何用滌。同郡歐陽衡題。

鈐印：五云居士、飛鴻瓦當(dāng)印

收藏印：

乾隆五璽：乾隆御覽之寶、乾隆鑒賞、石渠寶笈、三希堂精鑒璽、宜子孫

龐元濟(jì)藏印：虛齋審定、龐萊臣珍藏宋元真跡、元濟(jì)恭藏、虛齋至精之品

陸氏家藏

著錄:

（1）《虛齋名畫錄》卷7第887頁，1909年漢華文化出版，1979年重版。

（2）《虛齋名畫集》圖版5，上海珂羅版，張克龢題書簽。

（3）《歷代名畫共賞》第一集，1909年珂羅版，世界社發(fā)行。

（4）福開森（1866—1956）《歷代著錄畫目》第84頁，1933年文史哲出版社，1982年重印版。

（5）郭味蕖《宋元明清書畫家年表》第85頁，1956年。

（6）《中國歷代畫目大典：遼至元代卷》第364頁，江蘇教育出版社2002年。

[元]朱德潤 巖亭聽泉圖軸（局部） 123cm×31cm 紙本墨筆

朱德潤（1294—1365），字澤民，平江（江蘇蘇州）人。史載他身長八尺，秀異絕人，讀書過目不忘，以詩文自負(fù)，尤工畫山水人物，得高克恭賞識。年廿五游京師，趙孟頫薦之，獲仁宗召見，授翰林文字兼國史院編修。英宗嗣位，又以能賦善書聞，官至五品。英宗歿后，政治上失意，歸鄉(xiāng)閑居三十年。及元末至正十一年(1351)民變漸生，奉召復(fù)出，參與元朝鎮(zhèn)壓民變的活動。但不久又被免替，告病而歸。年七十二卒于鄉(xiāng)，著有《存復(fù)齋集》十卷。俞焯在序中說他曾得許道寧畫，仿效涂抹，適臻其能。他的畫受高克恭和趙孟頫的影響，但他重視觀察自然，取山川林壑遠(yuǎn)近之勢，以畫筆作游稿，并非只因襲前人的技法和結(jié)構(gòu)。倪瓚說“朱君詩畫今稱絕”，楊維楨稱贊他落筆奇古，“筆跡遠(yuǎn)過李咸熙”。他與郭天錫交好，兩人相對作畫，各出新意，圖成則相顧歡然。

故宮博物院的《秀野軒圖卷》《松溪放艇圖卷》、上海博物館的《渾淪圖卷》、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松下鳴琴圖軸》等都是朱德潤傳世的精品，但流散在外的真跡已不多。此幅《巖亭聽泉圖》作于至正元年（1341），朱德潤46歲，時間上比《秀野軒圖卷》早了三十多年，算是他較早期的作品。畫面的整體結(jié)構(gòu)和山石造型仍有李成和郭熙的影響，但在蒼潤中又帶有趙孟頫的雅拙，每一筆都務(wù)求準(zhǔn)確。筆法雖不及《渾淪圖卷》的飛動隨意，或《秀野軒圖卷》的點畫自如，但墨色厚潤，氣度端凝，真能表現(xiàn)出山居的安詳靜穆。圖上的款書亦佳。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所藏的李贊華《獲鹿圖》上有朱德潤的題跋，時間相距約十年，但書體結(jié)構(gòu)和運筆之法仍可相證。

此畫曾為龐元濟(jì)所藏，龐氏編印的《虛齋名畫錄》《虛齋名畫集》及《歷代名畫共賞》都收錄出版。明代項德新曾在萬歷壬寅年（1602）臨摹一幅，亦為虛齋所得，見《虛齋名畫錄》卷二。項德新的臨本現(xiàn)藏于上海博物館。

題跋諸人中，雷鯉為明嘉靖至萬歷年間人，生卒年不詳。字白波、惟化，號半窗山人，福建建安人。曾任禮部郎中，能詩，繪山水花草，老筆蒼然，尤以書名。嘉靖三十四年（1555）至安征樅陽県北之浮渡山隱居修道，并留下多幅摩崖石刻。如枕流巖內(nèi)有“壸天別業(yè)”楷書大字，又西側(cè)玉龍峰旁巖洞題“雷公洞”等，至今仍存，所詠浮渡山之詩作亦多。竟陵派詩人鐘惺（1574—1624）在1614年與友人來游，夜尋雷鯉石刻，歸旅舍后把石刻上雷鯉之詩作秉燭抄錄，贊為佳作，并與友人作詩以紀(jì)念。事載于鐘惺著《游浮渡山記》中。

雷鯉在跋中提及此畫是“楊儀曹君謙故物”。楊循吉（1456—1544），字君謙，儀曹乃其官銜。他是吳縣人，明成化二十年（1484）進(jìn)士，授禮部主事。他個性狂狷，好論人長短，又以學(xué)問窮詰旁人。年三十一歲即乞病致仕，結(jié)廬支硎山下。長于詩及小令，自謂“惟求直吐胸懷，實取景象”。正德年間復(fù)召起，卻不授官，只侍帝作詞曲如優(yōu)伶，循吉愧而乞歸。晚歲落寞，卒年八十九。所作除詩文集外，重撰遼金史，尤專注于方志的修篡，有《吳邑志》《金山志》《長州志》等。雷鯉跋中又提到陸貞山，即陸粲（1494—1551），字子余、俊明，號貞山，江蘇長洲人。嘉靖五年（1526）進(jìn)士，選庶吉士，授工部給事中。為人剛毅敢言，因直諫下獄，復(fù)職后又再因疏言貶官，終以母病乞歸。平生精研經(jīng)史，博學(xué)多識，著有《陸貞山集》《左氏春秋鐫》《左傳附注》等。

另一題跋者歐陽衡，字師尹，吉水人。元末舉進(jìn)士，不仕，隱居山谷間。見《宋元學(xué)案補(bǔ)遺》。■

[元]朱德潤 巖亭聽泉圖軸 123cm×31cm 紙本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