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

如果不是因為顧祺,我想我應該不會那么深刻地體會到“自卑”這個詞的含義,怎么說呢,我一直都認為我是放蕩不羈的女孩,但后來那個秘密卻在我心中像棵正在生長的紫藤蘿一樣肆意蔓延,而那個秘密不過源于一個瞬間。
都說了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最容易受到感情的影響,而那天不過是我和父親吵了一場架,心情低落之時被他撞到了。我的眼淚在他溫柔的安慰聲中終于忍不住掉落下來,他輕輕伸手遞過一張面巾紙,說:“倒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面。”
我愣了愣,仔細想了想在認識他之前,我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樣的存在。
小小年紀就開始叛逆,那些與乖乖女形象相反的行為都在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從來都只有我欺負別人,輪不到別人來欺負我。
只不過,后來遇見了顧祺。不知是不是每個女孩的人生中都會遇見一個會改變自己人生的男孩,或許會出現在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又或許會出現在二十幾歲的時候。
而我生命里的那個男孩,他很優秀,在市一中上著高三,是當年保送到奧賽班的尖子生,身材高挑,修長的手指抓著籃球,正對著鏡頭微微笑著,嘴角邊的小酒窩在陽光之下煞是好看。后來我才知道,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是練過了十幾年鋼琴的。我很喜歡古老的東西,甚至越久遠越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總是在失去著什么,也總是希望以這種懷舊的辦法想著去留住些什么。顧祺卻總是可以顛覆我的許多陳舊的觀念,比如說我一直不相信現實生活中會出現小說中男主角的優點,他好像都能一一對上;又比如說,除了上面所說的,他的聲音還很好聽,可偏偏擁有一副好嗓音的他并不愛唱歌,反而有些高冷。
為此,我老想逮著機會讓他唱歌,每一次他都無情地拒絕我,當然我也習慣了,他不知道,其實我也是個高冷的人,只是在他面前我表現得有些幼稚。
曾經有人問我,“余曉,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因為他的一顰一笑牽動自己的情緒,這點認知我還是有的,可偏偏一切的克制在他面前,顯得如此微小,后知后覺之中,我才慢慢明白了真的有個詞匯叫作“暗戀”。我喜歡他卻不敢表達出來,想到這,我笑了笑,這一點都不符合我的性格,要換作是從前,估計一個箭步就沖上前對他喊:“喂,顧祺,我喜歡你,要不要試試?”
可是這句話的風險太大,我承認我慫了。
其實那段時間我一直嘴硬,說自己只是將他當成好哥們兒,但我的言行舉止直接出賣了我的心思。后來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原本染了頭發變回了原來的黑色,不再亂涂指甲油,離那群女生越來越遠,甚至在慢慢蛻變中變得越來越安靜。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習慣了將自己的生活分享給他,偶爾聽到他的笑聲也會開心好久。他偶爾也會跟我講些高中的事情,而我對他說憧憬著高中的生活,可以像他那樣將生活過得踏實豐富。其實我沒說,前面說出那么多的話不過是在掩蓋我想去見他的想法,不過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
月考結束的時候,我看到了市一中發出來的喜訊,我看到那紅色海報上顧祺的名字有些發愣,他的物理競賽得了省一等獎,而我呢?自卑感在心中蔓延,回到教室之后我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地寫:如果喜歡一個人,就努力朝他所在的方向奔去吧,不管怎么說,只有變優秀了,才能自信地站在他面前。
奇怪,以前我總是對這些雞湯勵志的句子很反感,而此時脆弱的心靈卻需要依靠它來治愈。
我想他一定不知道,我是怎么抹著淚從班里墊底的排名一點點爬上中等位置。從前很討厭學習的我竟然破天荒地對母親提出了要“補習”的要求,母親當然是開心得合不攏嘴。他偶爾也會鼓勵幾句,每次的鼓勵我都能開心好久,因為他不知道,那是我堅持下去的動力。
無數個夜里我對自己說,如果我考上了他所在的那所高中,我一定會跑到他面前神氣地說一句:“喂,顧祺,你覺得我怎么樣?”
看到“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那句話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那個男孩。只是一切的幻想,都結束在那個顯眼的情侶空間之中,原來在我還在為中考奮戰的時候,他已經結束了高考,還牽上了心愛的姑娘的手。
這才發現,原來一直都只是自己在幻想著一個有結局的童話故事,與他相處的每一刻,有種小說女主角即視感。可是,他不是我的男主角啊!我捂住臉無聲地哭了起來,喜歡一個人最無助的就是,現實中我與他離得很近,在心靈上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看到過一句話說,“你哭得最傷心的那個晚上,變成大人了嗎?”
有個回答說,“不是,是我忍住沒哭的那個晚上。”
原來那個痛苦的夜晚,都是因為我還未長大,稚嫩的外殼還未完全褪去。我對他的喜歡只冒出了一點點的芽,可只有那一點點的芽也被時間殘忍地掐滅了。
中考成績出來之后,我看到了剛過那個高中分數線的分數,心里空落落的。母親極其開心,而得知我可以上那所高中的消息的他也發來了祝賀。我心里悶得慌,卻只能默默將那個秘密埋沒在無人知曉的夜晚,因為我已經沒有機會對他說出那句話了,那句“我喜歡你”,顯得如此蒼白。
那個需要答案的秘密,終究得不到答案了,而秘密也永遠成為了秘密。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