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來了養老院

莫炳生

雙喜這些天特別著急，花錢做廣告，轉發朋友圈，印發小傳單，卻一點兒沒見效，整個養老院二層小樓，二十幾個房間，十幾個工作人員全都閑了下來，剛開始入住的十幾個人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個老頭，每天還吵吵著要走。

雙喜就納了悶兒了，這么好的條件，咋就招不來人呢？總不能三天兩頭請戲班子來唱戲吧，照這樣下去，用不上幾天準得關門。

雙喜正坐在辦公室里抓耳撓腮地想辦法，媳婦秀娟走了進來。雙喜問：“有事兒？”媳婦兒嗯了一聲。“有事就說，我這心里正煩著呢。”

媳婦兒說：“我知道養老院效益不好你著急，可沒和你商量，我就把我二姨接來了。她沒兒沒女，年齡大了，一個人住我實在不放心，我想讓她住進咱的養老院，也好有個照應，你不會生氣吧？”

雙喜有些發蒙，說：“沒聽說你有什么姨了舅了的，咋憑空就多出個二姨來？”

“是遠房的，平時也沒什么來往，這不，聽說咱開了養老院，才聯系了。”

說是不生氣，怎么能不生氣呢，雙喜辦養老院全是貸的款。按當初設想，滿員運行的話，兩年就能回本賺錢，別說白養一個二姨，就是三四五姨也不成問題，可眼下真是難哪。雙喜本想說不行，可看著媳婦兒那乞求的眼神，一咬牙，說：“都接來了，那就住下吧。”

二姨的形象不差，雖然六十多歲，卻年輕時尚，性格開朗，住進養老院幾天，服務員向雙喜匯報說，幾個老頭吵起來了。原因是老頭們都愿意和二姨說話，插不上嘴的就生氣，結果就發生了爭吵。

雖然沒釀成什么嚴重后果，但這事兒讓雙喜很不快，他喊來了媳婦兒，怒氣沖沖地說：“你二姨就是紅顏禍水，這虧著沒出什么問題，要是動上手，傷到一個半個的，養老院還不得賠個底兒掉？”

聽了雙喜的話，媳婦兒卻笑了，說：“你去跟那三個老頭說，誰要是受不了就從養老院搬出去，咱返還他之前的費用。”雙喜不解地看著媳婦兒，“啥？咱這兒就剩這幾個老爺子撐著了。搬出去？你有病吧？”

“你別管我有沒有病，先去問問再說。”

雙喜去了一會兒，回來后不解地對媳婦兒說：“怪了，先前都吵吵著要走，現在無論咋動員，都不肯走了。為啥？”

媳婦兒笑笑說：“為啥？異性相吸唄。”

異性相吸，異性相吸，雙喜反復念叨這幾個字，忽然明白了媳婦兒的用意，“你還有沒有姨了，把她們都請來！我給養老。”媳婦兒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這么一個二姨還是遠房的，上哪再去給你多請幾個。不過二姨說，她有幾個要好的姐妹，就是不知道人家是什么狀況，需不需要進養老院啊。”

“那你快去問問二姨，看看能不能動員幾個來，費用嘛，一律減半。”

夫妻倆馬上去找二姨。二姨說：“我正想跟你們說呢，這幾個姐妹知道我來你們這兒了，打電話問我這里條件怎么樣，她們都想來看一看。”媳婦兒連忙說：“咱家的條件都擺在那兒，絕對沒問題，只要您的姐妹能來，費用一律減半。”

二姨當時就把這消息通知了她的幾個姐妹。第二天，不用養老院去車接，六個老太太組團包車自己就來了。

老太太們的光臨讓之前死氣沉沉的養老院一下子活躍起來，幾個之前死掐的老頭忙前忙后地幫老太太們端茶倒水，吃飯時又幫著盛湯夾菜，飯后爭著做向導，帶她們游覽養老院周邊的溝溝坡坡。養老院除了開業那天還從來沒這么熱鬧過，雙喜連連感嘆。

原本幾個老太太是抱著考察心態來看看的，結果一看養老院各方面的條件不錯，再加上熱心老頭的圍前圍后，很是受用，幾個人一商量，當即拍板，不走了。與此同時，幾個老頭兒也忙著給自己的親人朋友打起了電話，有告訴兒女不換地方的，有告訴同學朋友養老院來了一批漂亮老太太的。消息傳出，冷清了許久的養老院一下子人滿為患，不用說單身老頭占了多數，很多人都托關系想進來，可房間床位就那么多，弄得雙喜好生為難。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同性合住，可這些老頭老太個個脾氣古怪，別看白天在一塊嘻嘻哈哈，要讓他們合住一室卻說什么也不干，寧愿多花錢也要住單間。那天午飯后，雙喜又在辦公室思考起擴大規模的事，一籌莫展的他站在后窗向外閑望，忽然有了新的發現。只見山坡的樹林邊，一男一女兩個老人手拉著手悠閑地走在草地上，兩個老人邊走邊說，看看四處無人，便緊緊摟在一起吻了起來。雙喜被眼前的情景驚著了，都以為年輕人才有的舉動，老年人做的卻一點兒都不差，這，這也太那個了！

晚上，雙喜把白天看到的說給媳婦兒聽，原以為媳婦兒也會像他一樣驚掉下巴，哪承想，媳婦兒卻笑著說：“有點兒意思了，房間緊張的局面可以暫時解決了。”

雙喜問：“你什么意思？”

媳婦兒說：“你準備做媒婆吧。這些老人有些鰥寡多年，雖然物質生活無憂，但他們卻缺少一份愛，子女們對他們再好，卻彌補不了他們心中的空虛，他們入住養老院，一方面是為了生活，另一方面是想通過入住養老院尋找另一半，這也是單一性別的養老院難以留住人的一個重要原因。”

雙喜聽得直點頭。

通過觀察了解，雙喜掌握了六對老人的思想動態，根本不需要什么媒婆從中攛掇，只是礙于情面，目前還處于羞答答的地下階段，就差捅破這一層窗戶紙了。

重陽節那天，雙喜組織全體老人去養老院后面的山坡上野餐，等傍晚回到院里時，大伙兒驚呆了，只見養老院門上貼著兩個大大的紅雙喜字，門框上貼著大紅楹聯：上聯是，老樹發新枝生生不息；下聯是，黃昏戀夕陽人人如此；橫批是，最美人生。走廊里張燈結彩，二樓緊挨著的六個房間門上也都貼著紅喜字，喜字下面還貼著一張紅紙條，上面寫著“百年好合”。

雙喜宣布，明天一早就開車拉著大家去登記。

當事人心里當然有數，雖然面子上有些磨不開，心里卻都樂開了花。養老院在一樓餐廳為他們舉行了一個集體婚禮，大家連喝帶唱，鬧騰到半夜方才散去，上名單的入洞房，耍單的不禁唉聲嘆氣，盼望著再有新人入住。

養老院有了婚介的新功能，聞訊想要進來的人更多了，男女都有，雖然入住的老太太們是半價，但所有的房間床位都滿滿的，雙喜忍不住高興，悄悄問媳婦兒，別人都成雙入對了，二姨還單著，是不是也幫二姨物色一個二姨父？媳婦兒說：“這個心你就別操了，人家二姨有老伴兒，老兩口好著呢。”

“那你之前說她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是怎么回事？”雙喜被說得一頭霧水。

媳婦兒說：“前段時間效益不好，看你著急上火的樣子，我就跟二姨說了。二姨是縣婦聯的退休干部，發揮余熱，組建了一支模特隊，結識了很多單身的女性朋友，很了解她們的內心想法，她們想接觸異性，卻缺少一個能夠讓她們放得開的平臺，二姨一直想幫她們創造一個與異性接觸的環境，正巧我們遇到了困難，就幫我想出了這么個主意。”

雙喜好生感動，同時又為一開始對二姨的態度心生慚愧，就跟媳婦兒說要對二姨好好表示一下。媳婦兒說行，等二姨回來的吧。原來二姨和二姨夫去南方旅游了，昨天下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