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青年力量融入民間外交篇章

趙漢琪

想改變世界，一個年輕女孩能做些什么？

江蘇省青聯委員、南京市青聯常委、第16屆江蘇省“五四青年獎章”獲得者柳茜活出了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生活：大學畢業進入哈佛大學肯尼迪政治學院就讀，作為金融白領激流勇退，放棄百萬年薪全職投入公益事業。如今的她，依然熱愛美食和藝術，也依然樂此不疲地奔走在公益路上。

她創立青年公益組織Hi China國際青年發展聯盟；在Y20等國際會議交流中發出中國青年聲音、講好中國故事；組織“哈佛中國行”等活動，助推中國青年登上世界交流舞臺；積極參與“一帶一路”青年交流，因促成與烏茲別克斯坦一系列民間交往，成為第一個被授予“烏茲別克斯坦總統勛章”的非烏籍人士……

從講好中國故事到“賦能青年，改變世界”，柳茜目前正在做的，是努力消融世界對中國的偏見和誤解，從民間外交角度讓世界了解真實的中國。

做公益這幾年，是柳茜成長最快的幾年。她放棄“低頭撿六便士”那種循規蹈矩的人生，轉而追尋天上的月亮。做公益以來，柳茜一直在拓展生命維度，步履不停。

為世界呈現真實完整的中國

來到哈佛大學肯尼迪政治學院（簡稱“肯尼迪學院”）之前，柳茜從未想過“國家”的概念離自己的生活這么近。

僅用五年時間，“學霸”柳茜在浙江大學竺可楨學院和美國密歇根大學安娜堡分校分別取得金融和數學兩個學士學位。“金融和數學都是比較具體的學科，我需要一條邏輯線把它們統籌起來，我覺得公共政策正好是這樣一條線。”畢業之后抱著這樣的想法，2013年，柳茜進入肯尼迪學院公共政策專業深造。

眾所周知，肯尼迪學院是全球頂尖公共政策與公共管理專業研究生院，培養了眾多國家首腦、國際組織領袖，也因此，每年能收到這個錄取通知書的應屆本科生鳳毛麟角。同班的同學，有跨國公司總裁、NGO組織創始人，優秀如柳茜，初到哈佛也有“自己除了年輕之外，找不到任何閃光點”的感嘆。

從極度不自信到重拾信心，柳茜用了大半年。她不想做一只鴕鳥，在調動自己學習方面優勢的同時，也在和身邊“大佬”們真誠請教學習。第二年她競選了肯尼迪學院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的主席，接觸更多優秀的人，也慢慢找回自己的狀態。

在哈佛待久，柳茜聽到的聲音也多了起來。在“比較民主學”課堂上，一個中東地區農村不公正對待婦女的案例引起同學們討論，有人發言：“順便說一下，中國也是這樣。”同學們紛紛討論起中國情況，即使柳茜等人極力指正外國同學的偏見，但也被視為“護短”。

她身邊同學常有這樣的偏見，“北京和上海建得比紐約都好，中國竟然還說自己是發展中國家”…… 可柳茜明白，“這些偏見大多不是基于意識形態對立，而是因為他們做出判斷基于的事實不完整，甚至被扭曲”。

“我們希望告訴同學們，中國實際情況是什么，為什么西方所理解的‘真理在東方土地上不能扎根？的確，我們有北京上海這樣的超一線城市和完善的基礎設施，但是我們同樣有九億農民和龐大的貧困人口。我們有新一批的年輕人嘗試走出去，發出自己的聲音”，柳茜說道。

看著身邊高談闊論的同學們，柳茜深知，他們未來大概率將成為各個國家政府部門決策者，和關鍵行業領軍人物。如果他們對中國有客觀的印象，未來在面對中國問題決策時也許會多一份理解，就會對兩國關系產生正面影響。

于是，在哈佛第二年，作為肯尼迪學院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主席的柳茜帶領團隊組織了“哈佛中國行”項目。“我們不嘗試去隱瞞或夸大任何事情”，她說她的初衷是為世界青年360度呈現一個真實、完整的中國。

項目在哈佛大學范圍內舉行面試，在225位報名者中，僅有來自14個國家的26名學生通過，柳茜的選拔標準是“對中國真正感興趣，并有能力和潛力在未來跨文化溝通中發揮作用的人”。

在十幾天行程中，項目成員圍繞“中國的行政體系解讀”“崛起中的私營企業”“崛起中的社會組織”“中國人對歷史的態度”四方面進行結構化主題參訪，依托哈佛校友資源，深入政府、企業、學校、農村，從不同維度全面解讀中國。

“在行程中，我們不去附和或者回避其他人對中國的看法，而是努力去回應和解釋，這最終會加深世界對中國的理解。”柳茜說，她希望基于真誠的交流能夠產生理解和共鳴。

以色列非盈利組織 Kav Mashve執行總裁Danny Gal是第一次來中國，來之前他以為會看到一個封閉的國度，這里的人們甚至不敢懷有夢想。當他看到摩登大都市和意蘊深厚的古都，看到世界最大的電商平臺和卓有成效的扶貧項目，看到現代化基礎設施和優質高等教育，他感受到從未想象過的朝氣蓬勃的中國。

Theodora是柳茜的同專業同學，哈佛本科畢業后，她去中東做了兩年志愿者，又回到肯尼迪學院讀書。參加“哈佛中國行”之前，她讀了好幾本關于中國的書，列了一張12個問題的清單拿給柳茜看，其中不乏與政治制度、新聞開放度、選舉形式相關的敏感、尖銳問題。柳茜沒有作答，請Theodora帶著這些問題，自己親身感受。

行程結束后，Theodora有了答案，她的答案令柳茜深思：世界上沒有一種絕對“正確”的政治形態，只要一個政府能帶領它的人民，用合適的方式朝著合適的方向去努力，它就是一種“合適”的政治體系。

“哈佛中國行”項目受到好評，柳茜將其打造成一個一年一度的品牌項目，從哈佛畢業后，她將項目升級為“洞見中國行”，項目范圍也逐步擴展到麻省理工大學、耶魯大學、斯坦福大學等頂尖高校。柳茜介紹：“有人回去之后，寫了大量文章闡述來中國前后的不同看法；有人選擇到中國工作；也有人代表自己所在的機構與中國達成了合作。”

“在哈佛，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閃光點，但有一個閃光點共存于每一個人，那就是使命感。”在哈佛兩年，所見所聞、所思所感，讓她作民間外交和青年成長的思路變得逐漸清晰。她堅信：“只要我們能影響身邊人，身邊人又能影響身邊人，我們就能改變這個世界。”

致力培養青年全球勝任力

2015年，從肯尼迪學院獲得公共政策碩士學位后，柳茜回到祖國，在一家上市集團總部工作，拿著近百萬年薪，站在很多人看起來的人生巔峰。

僅兩年后，柳茜做了一個在許多人眼中有些“瘋狂”的決定，放棄優渥的薪水和極具誘惑力的發展前景，在“哈佛中國行”基礎上創辦青年公益組織Hi China 國際青年發展聯盟，全職投入公益事業。

這其實并不突然，做公益的計劃和背后的使命感，早已在柳茜心中醞釀多年。

大一暑假，她參加了國際著名NGO組織AIESEC（國際經濟商學學生聯合會）的志愿活動，在印度做防治艾滋病宣傳。一天傍晚，她和當地公益組織負責人經過一個嘈雜街頭，看到街邊蹲著幾位十三四歲的印度女孩。她問負責人這些女孩在做什么，得到的答案是這些女孩來自農村，沒有勞動技能，無法工作，1美元就可以買她們一個晚上。

柳茜無法相信。1美元在有些地方甚至買不到一瓶可樂，在這里卻可以買一個印度女孩的尊嚴。她和負責人提出為她們組織勞動技能培訓班，一個暑假舉行的3期培訓班里，60多個女孩學會了基本的紡織機器操作，她們有能力到工廠勞動，擺脫出賣肉體的生活。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改變60多個人的命運。柳茜從小在北京長大，她說：“我們這代人成長在物質相對充裕的環境，但我們生活的環境并不代表整個世界。”每一個角落都需要被關注，每一個生命都渴望被尊重，柳茜覺得，公益不一定要做驚天動地的事，每一點微光都可能照亮他人的世界。

2017 年，柳茜下定決心全職做公益。一向開明的父母并沒有反對，而是跟她進行“兩年約定”——家里不干涉，但也不提供資金支持，兩年后如果效果不理想，就必須放棄全職做公益。另外，父母建議她在此期間讀一個博士學位，柳茜也認為想把Hi China做好，需要一些學術、理論支持。她申請了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跟著導師研究全球治理方向。

在柳茜的概念中，公益分為社會救助和社會倡導兩類，前者更關注事情的 “緊急性”，而后者是在一段較長周期中，能夠對社會價值觀產生革新和重塑的事情，“重要但不那么緊急”。

柳茜所要做的是后者，她介紹，Hi China致力于為青年在全球化背景下發展提供能力支持和機遇助力，促進世界未來領導者與中國的交流與合作。通過為青年提供全球范圍內的實習實踐、交流活動、能力建設、義工實踐、課程培訓等項目，培養青年的全球勝任力，同時加深中國與世界的了解，促進教育、經貿等合作。

“我想讓更多青年知道，世界很大，有很多問題等你去解決。青年需要把人生發展和國家、世界發展聯系在一起。”她希望能通過 Hi China 的行動，中國青年不同程度參與到全球事務中，通過更多的視角了解中國，了解世界。

知易行難。民間外交在我國只是一個剛起步的概念，一個公益組織的創立，背后是無數個不眠之夜。柳茜堅持以項目完全資助的形式運作，由于籌資難度巨大，她將自己之前賺來的所有收入都投入進去，依然杯水車薪。為了節省經費，柳茜只能租著低價辦公室，招募兼職員工，住50元一晚的青年旅社，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談合作。

Hi China成立伊始，柳茜寧可省吃儉用、拼命籌錢，都不做收費項目，怕的是別人說公益目的不純。后來她逐漸認識到，這樣沒有自我造血的運營模式本身就難以為繼。在不斷摸索和前輩建議下，柳茜決定，商業部分根據市場化定價，讓參與其中的青年付費，“我們要賺錢讓自己活下來”；公益部分設立青年成長基金，募集企業、社會捐助，資助條件貧困的優秀青年，參與青年成長項目。

四年多時間，柳茜已將Hi China發展成為搭建高校合作聯盟、青年實踐聯盟、青年企業家聯盟三大紐帶的優質公益組織，觸角達到全球30多個國家，為世界青年賦能。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國，線下國際交流全面停擺，柳茜笑稱“我命由天不由我”。經過規劃和調整，各個項目在線上有序開展。現在，柳茜依然為了心中的那份堅守，奔波于全國各地進行宣傳。

有很多人曾問她：你為什么不等到功成名就了，再來做公益，柳茜回答，“我一直覺得，人生沒有一個節點是什么都準備好了。一個公益組織的影響力可能有大有小，但是做與不做，是天與地的差別。”

在南京運行公益組織的四年來，柳茜結識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成為南京市青聯常委、江蘇省青聯委員。展望未來，她希望立足南京，擴大Hi China影響力，為更多青年提供講述中國、對話世界的機會。

讓中國青年平等地和世界對話

2018年12月5日，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的國家大禮堂燈火通明，烏茲別克斯坦國家領導人、專家學者、企業領袖等各界人士濟濟一堂，參加“烏茲別克斯坦總統勛章”授予儀式。

在領獎者中，身著紅色連衣裙的柳茜備受矚目。她款款走上舞臺，作為“烏茲別克斯坦總統勛章”設立以來首位非烏籍獲得者受勛。

與該國功勛飛行員、科學家、體育世界冠軍等行業翹楚共同領獎，柳茜坦言自己“萬萬沒想到”。她在致謝詞中說：“這個獎不僅是頒給我的，也是頒給中國的、世界的，這顯示了烏茲別克斯坦堅定地向世界打開大門的決心。”

時鐘回撥到2017年，對于烏茲別克斯坦這個“一帶一路”上的文明古國而言，這是極為特殊的一年，總統米爾濟約耶夫就任后，宣布改革開放。

“處于探索初期的烏茲別克斯坦，如何少走彎路？他們希望借鑒世界優秀國家的發展經驗和優秀青年的智慧。”在烏方總統顧問率隊對中國進行訪問后，共青團中央委托柳茜和她的組織Hi China作為中方代表，進行回訪。2018年，她帶領中國青年企業家代表團出訪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和費爾干納州，這是烏方青年聯盟改組以來第一支到訪的中國團隊。

幾次訪問后，柳茜發現，目前烏茲別克斯坦極具發展潛力，處于政策窗口期，加之“一帶一路”倡議帶動，可以給中國青年提供大量機會。

“有不少人問過我，為什么不多關注發達國家，而把目光聚焦到烏茲別克斯坦這種發展中國家。”的確，對于哈佛畢業的柳茜而言，為青年人提供去英美等國的交流機會，更為容易。但在她眼中，發展中國家的政策變化迅速，“更容易感受到一國的發展邏輯”。

她想起，在哈佛，那些想著為世界做些什么的人，大多都有在發展中國家鍛煉的經歷。她和團隊堅定了信念，希望依托Hi China在全球的資源，更好地促進中國和“一帶一路”沿線的發展中國家各領域優秀青年和人才的溝通與對話，用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發展經驗，為如烏茲別克斯坦一樣的發展中國家提供幫助。

懷著讓中國青年更好地認識祖國、認識世界的初衷，2019年，Hi China正式啟動President X項目，首個實踐基地便落在烏茲別克斯坦。在烏方總統辦公室和中國駐烏使館的支持下，聯合其高級別政府部門、外交機構、頂級院校，讓青年深入烏茲別克斯坦進行實習、參訪、課題調研等，并以一國決策者視角，為發展中國家政策出謀劃策。

“如果你是總統，如何規劃烏茲別克斯坦的改革開放？”President X項目直接把這個問題拋給中國青年。回答這個問題的，是來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浙江大學、南京大學等高校的40名優秀學子。凝聚起他們的，是對政策研究、民間外交的濃厚興趣，以及對青年肩負新時代責任與使命的認同感。

在柳茜看來，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官員、國家領導人，但當今青年應當有勇氣思考、嘗試解決與國家、社會息息相關的問題。在跟一些青年人交流時，大家時常談論的關鍵詞更多是升學、工作、薪酬等等，柳茜希望給大家帶去一種意識——你對這個社會而言是被需要的。

在第一期President X項目12天行程的最后，參與者都圍繞自己選定的案例提出了解決方案。其中，南京大學團隊調研的案例是如何幫助烏茲別克斯坦進行招商引資。“同學們提出，中國改革開放已經40年，對改革開放更有感情，烏方應該推出政策吸引中國人。辦簽證就是件麻煩事兒，能不能對中國免簽？”

2019年9月20日，烏茲別克斯坦簽發總統令：對中國實行7日入境免簽政策。南京大學的同學們給柳茜打來電話：“茜姐！茜姐！你看到新聞了嗎？真的免簽了！”

President X項目緊扣“一帶一路”倡議精神，以“一帶一路”國家為主題設置實踐內容和基地，目前除烏茲別克斯坦外，已走進泰國、越南、格魯吉亞、白俄羅斯等國家。另外，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Hi China的另外兩個品牌項目——全球勝任力培養課程和“Shadow X（峰影計劃）”青年職業能力提升系列活動也在線上有序開展。

“中國在不斷往前走，中國青年需要有能力和有底氣，平等地跟世界對話。”柳茜說，籃球明星姚明、美食視頻播主李子柒、奧運舉重冠軍呂小軍等人讓世界看到了中國青年的樣子，但還遠遠不夠，我們還有很多“點”可以“引爆”。“我們這代人趕上了好時候，當中國青年在世界舞臺上有更多話語權時，我們才能把更多好的東西帶向世界，也把世界好的東西帶給中國。”

柳茜又想起跟隨President X去烏茲別克斯坦調研的那個上海男孩的改變。在他父母和周圍人眼中，他是個對身邊事情漠不關心、人云亦云的孩子。幾天活動下來，男孩坐車時在有霧氣的車窗上，寫下了“為天下先”四個字。回國后，他開始學外語，他告訴柳茜：“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一看，我想知道我跟這個發展中的世界能產生什么聯系，我能去做點什么。”

柳茜說，那是她做公益多年來，內心最豐盈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