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曉麗 姚妞妞
實施最低工資制度產生的影響一直受到學者的關注,我國在上世紀90 年代開始實施最低工資制度, 所有省市逐漸建立并實施了最低工資保障制度, 并且不斷進行完善和調整。 最低工資制度對勞動者基本的生活需要具有一定的保障作用, 也對勞動力市場上勞動供給的穩定產生一定影響。 在我國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中, 最低工資制度已經成為不可缺少的一項舉措。 但最低工資制度實施之初卻受到較大爭議,學者們針對最低工資制度對失業的影響研究, 還未得出一致的結論。
通過回顧有關最低工資與失業相關性的文獻, 發現最低工資制度對失業的影響比較復雜, 研究結論受到國家、 地區及環境等各種因素的影響。 部分學者對最低工資標準持反對的觀點, 認為提高最低工資會增加勞動力市場上特殊群體的失業量(丁守海,2010; 張世偉和韓笑,2019;吳游,2014)。 也有學者持支持的觀點, 認為最低工資在目前還未達到影響就業的水平, 并不會引起失業量的增加 (韓兆州和安寧寧,2007; 王一鑫和汪戎,2013)。 可見,如何有效實施最低工資制度, 合理提高最低工資標準, 成為當前面臨的關鍵問題。
天津作為環渤海地區的經濟中心,是中國北方最大的沿海開放城市,吸引著大量勞動者,這些人員大多從事勞動密集型行業,對最低工資變動敏感。 因此,研究天津最低工資制度對失業的影響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本文選取天津近 20 年的最低工資和失業率的相關數據構建 VAR 模型,運用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以及脈沖響應分析來探討最低工資對失業的影響。
最低工資因地區、行業及政策等因素的不同對就業產生不同的影響,許多學者通過分析不同城市的相關數據,認為最低工資對就業的影響存在一定的閾值,在未達到閾值時,最低工資抑制就業, 達到閾值之后,最低工資便會促進就業。 如羅小蘭(2007)認為最低工資對就業的影響與所處的市場類型有關,并表明在完全歧視買方壟斷市場中,最低工資標準對就業并無影響, 并以上海為例進行分析,表明提高最低工資可以促進農民工就業。 但也有學者研究證實最低工資對就業的負面影響 (丁守海,2010; 張 世 偉 和 韓 笑 ,2019), 分別對最低工資與農民工就業之間的關系進行實證研究,結果表明最低工資制度的實施會影響農民工的就業,并且最低工資標準的提升會對農民工的就業產生負面影響。 權衡等(2011) 的實證研究結果表明,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改善收入分配差距的效果并不明顯,并指出提高最低工資標準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勞資關系,但若過度提高則會對勞動者就業產生負面影響。 國外學者Gavrel 和 Lebon 等(2012)研究了最低工資在一個細分的勞動力市場中的影響,在這個市場中,工人處于他們職業的不同階段。 其實證研究結果表明,最低工資的提高降低了總體就業和產出。Caliendo 和 Fedorets 等(2018) 發現最低工資對大約14 萬個就業崗位的總體就業產生了適度的負面影響 。 David 和 Luis Felipe(2021) 以發展中國家為研究對象,發現最低工資對處于弱勢的低技能工人就業具有負面影響。 袁青川和易定紅(2020)也通過實證研究發現,提升最低工資標準確實會降低月工資低于擬提升最低工資標準的勞動者的就業率。 但 Sugata 等(2020) 建立了一個簡單的一般均衡模型,表明在一個小型開放的、具有競爭性的一般均衡生產結構的經濟體中,提高最低工資可以提高總就業率。
許多學者針對最低工資的失業效應進行研究, 結果表明在當前水平上提高最低工資標準, 并不會引起失業率的增加, 并認為適度的最低工資標準是可取的。 如韓兆州和安寧寧,2007;王一鑫和汪戎,2013 均以深圳為例,基于 VAR 模型,研究最低工資與失業率之間的關系, 實證結果均表明最低工資對失業率的影響并不十分顯著。 汪貴浦和麻曄(2009)則以上海為例, 基于向量誤差修正模型(VEC)分析最低工資與城鎮登記失業率的相關數據,發現當前水平上,適度提高最低工資標準, 從長期均衡上并不會對失業造成大幅增加。 吳游(2014)選取浙江省最低工資、 平均工資和失業率的數據, 同樣采用VAR 模型,運用格蘭杰因果檢驗的方法分析三者之間的關系,結果發現最低工資、平均工資與失業率三者之間并沒有格蘭杰因果關系, 并認為適當提高最低工資不會引起失業率的增加, 可以通過提高最低工資來保障低收入者的基本生活要求。 Lee 和Saez(2012)對完全競爭的勞動力市場中最優最低工資政策進行了理論分析,表明當政府重視向低工資工人的再分配,并且假設生產者剩余最低的工人最先受到最低工資對就業產生的負面影響,在此情況下,適度的最低工資標準是可取的。Siregar(2020)探討了最低工資對印度尼西亞相關行業就業和失業的影響,他表示當勞動力參與率下降時,為了降低失業率,需要控制最低工資的提高。 然而,Wye和 Bahri(2021)對中國 31 個省份的最低工資的就業效應研究,認為高于平均水平的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可以減輕最低工資對就業的不利影響,在考慮經濟水平等情況下,提高最低工資不會對就業產生不利影響, 甚至可以創造就業機會。
通過回顧文獻,表明最低工資對就業的影響比較復雜,受到實施階段(劉玉成,2018)、工資水平、地區及工資調整幅度(金露和曲秉春,2019;牟粼琳和王剛,2013)等因素的影響。 針對不同的調查對象展開研究會有不同的結果 (見表1),雖然學者們對最低工資的就業效應的觀點不一致,但也有相同的觀點,認為要合理制定最低工資標準,若最低工資標準過高則會抑制就業。 就我國來講,最低工資對就業的負面影響可以從兩方面來解釋, 一方面,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會增加企業的用人成本,從而促使企業減少用人數量,造成失業量的增加; 另一方面,省份間的最低工資標準沒有統一, 存在不合理的差距,造成勞動者在流動的過程中出現摩擦性失業,從而對就業的增長產生抑制作用。可見,政府應根據目前經濟與社會發展情況,有效實施并落實最低工資制度,這是各個地區穩定勞動力市場的重要因素。

表1 最低工資制度對失業的影響研究
天津自 1995 年開始實施最低工資標準, 截止到2020 年底,天津的最低工資標準已經進行20 次調整。本文最低工資數據的獲取來源于天津人力社保局發布的最低工資標準調整的相關通知,失業率、平均工資相關數據分別來源于 《中國統計年鑒》 和 《天津統計年鑒》,并且, 由于年鑒最新記錄數據截止到 2019 年, 故選取2001—2019 年近 20 年的數據進行研究分析。 其中平均工資和失業率分別由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和城鎮登記失業率表示。
本文所涉及變量的計算方式: 天津的最低工資標準根據地區的不同有所差異,利用加權平均法計算平均最低工資標準,如2008 年 4 月將一般地區和特殊地區 (武清區、寶坻區、靜海區、寧河區和薊州區) 的最低工資標準分別由 740 元/月、720 元/月皆調整為 820 元/月。 則2008 年的一般地區的平均最低工資標準可計算為(740 ×4+820 ×8)/12=793.33元, 天津年平均最低工資根據地區常住人口數計算:(一般地區平均最低工資×一般地區常住人口數+特殊地區平均最低工資×特殊地區常住人口數)/全市常住人口總數。 考慮到物價變化產生的影響, 最后以 2001 年不變價格的歷年最低工資標準作為最低工資變量的實際觀測數據。 其余年份的數據均依此得出。
2001—2019 年 天 津 的最低工資、 平均工資和失業率的具體數據情況如表2 所示。

表2 天津最低工資和失業率情況
天津自實施最低工資標準以來, 基本每年都會對最低工資標準做出調整, 由圖1 可知,2001—2019 年 最 低工資標準呈穩定上升的趨勢,由 2001 年的 394 元上升到 2019 年的 2050 元, 期間漲幅420.3%,平均每年漲幅為22.12%, 可見天津近20年的購買力和消費水平不斷提升。由圖2 可知,平均最低工資與平均工資的比例每年都在變化, 先由 2001 年的0.33 下降到 2010 年的 0.21,整體呈下降趨勢, 隨后由0.21 上升到 0.27, 后又下降至0.23,整體比例在 0.25 左右上下波動。 而國際通行的標準是最低工資標準與職工平均工資的比值應介于40%~60%之間,可見在當前水平上,天津的最低工資標準偏低,事實上,我國各地區的最低工資標準未達到標準已是普遍現象 (楊亮,2012), 這并不符合我國當前經濟與社會發展水平,如何合理制定并實施最低工資標準,仍是各省市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圖1 平均最低工資變化趨勢圖

圖2 平均最低工資與平均工資比例圖
由 圖 3 的 2001—2019年的失業率變化情況可知,不同時期失業率的波動情況不同。 2001—2006 年失業率波動較大,在2002 年達到峰值為 3.9%;2006—2013 年呈現穩定趨勢為3.6%;2014 年及之后失業率逐漸穩定在3.5%左右。長期來看,失業率波動不明顯, 不但沒有增長的趨勢,還呈現下降的趨勢,可見, 隨著天津經濟不斷發展以及各項政策落地見效,就業形勢呈現穩中向好態勢。

圖3 失業率變化趨勢圖
本文使用 Eview8 軟件對上述時間序列的數據進行分析,通過構建VAR 模型探索最低工資標準與失業率之間的關系, 然后運用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以及脈沖響應分析研究最低工資制度對失業率的影響。
1.變量平穩性檢驗
由于VAR 模型是基于平穩數據建立的, 需要對兩個變量數據進行單位根檢驗,判斷數據的平穩性。為減弱異方差的影響, 數據分別選取最低工資(M)和失業率(U) 兩個變量的對數 LNM和 LNU 進行檢驗。 首先,以最低工資和失業率的變化趨勢圖可進行初步判斷, 由于最低工資標準隨時間逐漸提高,具有較明顯的趨勢性,因此可判斷最低工資是非平穩序列。 接下來利用ADF 檢驗的方法對最低工資和失業率進行平穩性檢驗, 結果表明LNU為平穩序列(表2),LNM為非平穩序列, 繼續對LNM進行二階差分, 最終得到平穩序列(詳細數據參見表3),故LNM為二階單整序列,記為 DLNM=D(LNM,2)。

表3 ADF 檢驗結果
本文構建VAR 模型,根據 AIC 和 SC 最小準則,取方程滯后期數P 為4。 模型的全部特征值均小于 1,位于單位圓內,可知VAR 模型較穩定。
2.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
雙變量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可以用來分析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 是一種預測能力的檢驗, 可以對時間序列中的變量數據進行預測,判斷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檢驗一個變量的大小對另一個變量的預測是否有顯著影響。 表4 給出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結果:
由表4 可以得出假設中F 統計量所對應的P 值分別為 0.5752 和 0.0304, 故 在95%的置信水平下, 最低工資變化是失業率波動的格蘭杰原因, 而失業率波動不是最低工資變化的格蘭杰原因。 說明在一個長期累積的情況下, 最低工資變化是失業率變化的原因之一。

表4 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
3.脈沖響應分析
在VAR 模型基礎上對最低工資和失業率的相關數據進行了脈沖響應分析,探索天津最低工資的隨機誤差項的沖擊對失業率的當期及以后各期的影響, 從而更好地掲示最低工資標準對天津失業率的影響。
由圖4 可見, 最低工資一個標準差的隨機沖擊對失業率的影響非常微小, 幾乎為零, 也就是失業率的變化受最低工資制度沖擊的影響很小, 表明從長期均衡上看天津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動不會導致失業的大幅增加。

圖4 失業率對最低工資的脈沖響應函數圖
本文以天津為例, 選取了 2001—2019 年最低工資與失業率的相關數據, 構建VAR 模型,運用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以及脈沖響應分析, 研究最低工資制度對失業率的影響, 并提出相關建議。
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發現, 天津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化是失業率變化的原因之一。 這與韓兆洲和安寧寧(2007) 對深圳市相關研究的結論相同,可見最低工資標準的高低確實對勞動力市場的穩定有一定影響。 因此,天津應持續完善最低工資標準的確定機制。 在測算方法上,選擇科學合理的測算方式,增加最低工資標準的適度性; 在調整幅度上,綜合考慮物價上漲和平均工資增長等因素,使最低工資的增長幅度適應地區生產總值的增長速度,尤其要根據各地區收入水平和物價水平的實際情況,科學合理地制定最低工資標準,確保各地區最低工資標準的協調性,使最低工資標準對勞動者就業產生積極影響。
最低工資制度保障了低收入群體的最低報酬, 近年來天津經濟社會發展持續向好,居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職工平均工資不斷增加,但是最低工資與平均工資的比例偏低, 長期來看呈下降趨勢, 這與天津目前經濟發展狀況不符合。 適度提高并有效落實最低工資, 不但可以促進居民收入與經濟發展同步, 讓勞動者共享經濟與社會發展成果, 還可以吸引大量的勞動力資源, 刺激勞動者增加勞動供給,滿足天津經濟發展對勞動力的需求,有利于經濟繁榮發展。 因此,為了合理規避最低工資制度可能產生的不利影響,天津應進一步完善職工最低工資標準政策, 建立與CPI、GDP 掛 鉤 的 最 低 工 資動態調整機制,讓工資指導線隨著物價、經濟增長而增長, 并充分考慮到醫療、教育、住房、養老等方面支出增長的因素,將職工繳納的社會保險費包含到最低工資標準之中;在調整最低工資標準之前,充分評估并明確最低工資標準調整對企業及勞動者各方面產生的影響, 不斷完善最低工資標準的評估機制。
目前,勞動力市場仍存在拖欠工資行為,為有效落實最低工資制度,勞動監管部門應及時了解最低工資制度執行的真實情況,強化最低工資的執行監管力度,可以從政府監管人員、企業及勞動者的監督入手。
最低工資制度保障勞動者權益, 勞動保障部門要加大對企業執行情況的監管力度, 制定出監管的具體措施和監督機制, 保證最低工資標準上調落到實處, 切實貫徹政府的惠民政策。 監管人員應提高業務水平和素質,充分明確執法人員的責任,深入調查企業對最低工資制度實施的情況,在監管過程中做到公平、公正、公開,對違反最低工資制度的企業要嚴肅懲處。 企業要提高對最低工資制度的重視,鼓勵工會對企業實施最低工資制度的監督,增強社會責任感,避免產生違反最低工資制度的行為。 同時,媒體和公眾平臺應多渠道、多方式地增加對最低工資制度的宣傳, 強化監管環境,增強勞動者對最低工資制度的理解,提高勞動者自身的維權意識,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 促進勞動力市場穩定發展。
脈沖響應分析表明,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動對失業率產生沖擊很小, 二者之間的作用關系并不顯著。 該結論與國內學者汪貴浦和麻曄(2009)、 王 一 鑫 和 汪 戎(2013)等關于最低工資對失業影響的研究結果一致。 并且 Lee 和 Saez(2012)基于完全競爭的勞動力市場, 構建了一個理論模型, 對最優最低工資政策進行分析, 表明合理的最低工資是可取的。可見, 天津最低工資標準雖然對失業有一定影響, 但從長期來看, 提高最低工資標準并不會造成大量失業。
天津經濟總體平穩,但下行壓力仍然存在。 為保障勞動者最低工資制度的有效落實,緩解提高最低工資對就業產生的影響, 穩定就業、拓展工作崗位、促進勞動者充分就業將是天津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工作的重要內容。 天津出臺的落戶新政策等多項穩就業促發展的政策效果顯著。 天津市財政局加強財政保障,實施一系列積極就業政策,保障各項資金補貼及時到位,對就業起到了積極推動作用。可見,市政府和財政局等部門可繼續出臺保障企業和低收入勞動者就業的相關政策,穩定就業崗位,拓寬就業渠道, 緩解最低工資制度對就業的不利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