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華
糧倉作為古代社會糧食存儲的主要設施,其建設和發展與當時城市社會、經濟形態及演變息息相關。對古代糧倉的研究一直是學界關注的問題,尤其是清代糧倉的研究成果頗多,主要涉及糧倉的制度、類型、功能和發展等方面的研究。如唐林生的《清代的常平倉制度》、[1]牛敬忠的《清代常平倉、社倉的社會功能》、[2]陳春生的《清代廣東社倉的組織與功能》[3]和《論清末廣東義倉的興起——清代廣東糧食倉儲研究之三》、[4]冼劍民的《清代佛山義倉》[5]及馬幸子的《養民的地方實踐——國家視角下的清代廣東備荒倉儲》[6]等文獻均對糧倉的有關問題作了深入而有效的考證。然而,以地理空間視角探究古代糧倉建造的選址、空間布局特征及其與城市社會、經濟和空間形態變化之間的關系研究較少。據此,希望在學界現有對清代糧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結合明清時期的地方志,包括《廣東通志》《廣州府志》《番禺縣志》《南??h志》等史料的梳理和分析,在空間視域下探析古代廣州城糧倉建設與發展特征,重點剖析清代廣州城糧倉建造的選址和空間分布特征,及其與城市社會、經濟和空間形態變遷之間的關系,試圖為古代糧倉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和觀點進行有益的探索。
廣州城自秦代建城后,因應朝代的更迭,經歷多次修建和改造,可劃分為三個階段,即秦漢時期的緩慢發展階段、宋代時期的初步發展階段和明清時期的快速發展階段。秦漢時期,廣州城地處嶺南地區,遠離中原政治文化中心,在自然地理因素等制約下,廣州城的社會、經濟發展十分緩慢。根據曾昭璇教授研究,[7]至宋代,政治環境相對寬松和海洋貿易快速發展,古代中國的經濟中心逐漸從北方向南方遷移,廣州城有較明顯的發展,并演化出三個城區,即子城、東城和西城。明代,鑒于宋三城各有城濠環繞,交通不便,洪武三年(1370)整合宋代三城的城垣和濠渠,銜接成連為一體的城郭?!队罉反蟮洹返摹稄V州府境之圖》[8]可大致反映當時三城合一的情況。為恢復經濟,適應人口增加,洪武七年城北擴張至越秀山。嘉靖四十四年(1565)建立南城,也稱外城。從明崇禎《南??h志》的《隸省城圖》[9]可見,城北擴展至象崗山、沿著越秀山北桂花崗南,經山水井、越秀路到大東門,城南擴至今萬福路、泰康路、一德路一帶。至清代,廣州城受限于越秀山和珠江北岸,同時主要依靠珠江水運與外界聯系,珠江北岸沿江地區成為商業活躍區域。清代廣州商業快速發展,推動了城市空間擴張。順治四年(1647),為進一步推動珠江沿岸的商業區,廣州城向東西擴張,興建東西兩個翼城。東翼城城墻呈東南走向,即今萬福路南轉越秀南路至珠江沿岸,西翼城城墻呈南北走向,即今一德路南轉人民南路至珠江沿岸。本文研究的廣州城范圍即為以上明清新老二城,以及清代擴建的雙翼城(見圖1)。

圖1 :清代廣州城示意圖
通過對歷史文獻和地方志的整理和分析,廣州城糧倉的建設經歷了清順康時期的起步階段、雍乾年間的鼎盛時期及乾隆以后的逐步衰落時期。
清順康期間,天下初定,萬象亟待革新,廣州城建設有預備倉、永豐倉、石龜倉、義倉、恒裕倉等多個糧倉。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順康時期廣州城糧倉建造及選址情況
順康期間,廣州城的倉儲設施處于起步階段,數量不多,多數沿用舊倉,但是位置有變化。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1)清初廣東從戰亂中逐漸恢復過來,社會未穩定。順治十一年(1654)下昭要求全國積儲建倉,[10]但并未在廣東實際推行。順治六年平南王尚可喜與靖南王耿繼茂兩藩入粵,攻下廣州城,“怒其民久相抗,凡丁壯軋誅戮,即城中駐兵、牧馬營造”。[11]直至康熙二十年(1681)平定三藩和康熙二十三年收復臺灣后,廣東經濟才有初步發展。
(2)廣州城內的糧倉多數是沿用明代舊倉改建而成,但明代的永豐倉、義倉、預備倉等大多設在城西北,清初遷設在外城,后來又遷移內城。

圖2 :清代不同時期廣州城內糧倉的建設、廢棄和現存情況

(續上表)
清初兩藩在城中駐兵、造營,城內所有文職衙署都設于外城,平藩后復遷內城。據康熙《番禺縣志》[12]載:
番禺縣宋熙寧二年創建,明洪武二年修之。順治七年兩藩入廣老城駐扎各營,知縣楊交泰擇地,措資移建新城小東門內清水濠街,康熙二十二年奉旨遷入內城,康熙二十五年原署建復。
又康熙《南海縣志》[13]載:
南??h治,國朝順治八年建署于新城晏公街道,因平靖兩藩官兵駐扎舊城,文職各官衙門于新城權設,康熙二十二年二月奉旨各衙門俱入舊城知縣郭爾戺詳允捐俸建衙署于早亨坊。
基于同樣原因,各糧倉位置也在平藩前后有所變化。南??h預備倉始設在外城晏公街縣治東??滴醵辏?683)因南??h署遷復內城,改設在早亨坊內縣治東。
明代,番禺縣預備倉因“清軍察院行臺在郡東南預備倉右”,[14]結合明嘉靖《廣東通志》的《廣州府輿地圖》[15]考察,位于今北京路東側市工人文化宮附近,也稱石龜倉。清代沿用石龜倉,位置遷至文明門外天馬巷、廣南韶道前(今清水濠一帶),康熙年間修建。除石龜倉外,清代番禺縣另一個預備倉在縣治前康熙年間修建。建于康熙四年(1665)外城小東門內清水濠街的恒裕倉,從建廢時間、選址情況分析,應是番禺縣的預備倉,清初縣署設置在外城的時候稱恒裕倉,康熙二十二年番禺縣署遷復內城后,改稱預備倉。
明清兩代永豐倉是儲放軍用米谷的。[16]明《永樂大典》的《廣州府境之圖》[17]上標注著兩處永豐倉,一處在花塔街凈慧寺的花塔西邊;一處在拱北樓西側,今西湖路的東側。[18]順治十八年(1661)永豐倉遷到外城的水母灣,康熙四年(1665)又遷到素波巷。
雍乾時期,是廣州城糧倉興建的鼎盛時期。期間廣州城內共新建15個糧倉(見表2)。

表2 雍乾時期廣州城糧倉建造及選址情況

(續上表)
雍乾時期,廣州城糧倉的建設得到充分發展,呈現出規模大、數量多等特點。主要是經過順康時期的恢復,社會處于上升發展期,政府實施一系列倉儲、管理、建設的制度,糧倉發展中的各項矛盾得到較好的解決。
(1)“續生人丁永不加賦”[19]和“攤丁入畝”[20]的實行。將康熙五十一年(1712)政府所掌握的人丁應征丁銀固定,作為今后每年征收丁銀的常額依據,以后“滋生人丁”,永遠不再征稅。爾后政府進一步改革實行“攤丁入畝”,把人丁應交納的丁銀總額平均攤入到全國各省諸州縣的田賦銀中,按每田賦銀一兩均攤丁銀若干計算,一起輸納征解?!皵偠∪氘€”實施后,減輕了農民負擔,簡化稅收程序,防止官員貪污舞弊。同時,政府鼓勵墾荒,耕地面積有所擴大,社會趨于穩定,農業生產得以恢復和發展。
(2)雍乾時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促進糧倉的建設。一方面增加糧食儲量、興建糧倉,政府多次下令將省內其他積谷較多的地區或省外(廣西、湖廣等)的糧倉調撥糧食運往廣州府糧倉或廣東省省倉作備用。[21]此外,政府規定新建糧倉,每間給銀二十兩、米五百石;對于那些年久傾圮的倉廒,要求把維修預算上報,在公款里動支修蓋。[22]一方面防止糧食虧空,規定盤查倉谷常態化,對在買辦糴糶時侵漁挪移、中飽虧空者嚴懲。[23]雍正元年(1723)要求查明州府縣衛的積谷,春季按時價存七糶三,秋成補倉,有盈余要報明,不時盤查,并將糶買谷石價值數目造冊備查,若有官吏中飽虧空,指名題眾。[24]在政策支持下,廣州城內糧倉數量增多,規模不斷擴大。
(3)設置了常平倉以外的多個官倉,下放官倉管理權。雍乾年間,廣州城內增設有廣糧通判倉和廣州府倉。廣糧通判倉有三座,為正南倉、中南倉、木牌頭倉;廣州府倉有永豐倉(素波巷)和大有倉。廣東常平倉的買辦需求很大,廣東借由商人從廣西販賣余糧接濟,[25]糧價波動不定,商人時有哄抬糧價,[26]買辦壓力大。乾隆年間,在常平倉之外,準各地因地制宜設立糧倉,增加倉儲,以便地區之間調劑接濟,緩解買辦壓力。[27]因此,雍乾年間廣州城增設了多個官倉,以便增儲糧食,緩解周邊縣城的倉儲壓力。如“按三水縣原額貯廣益倉谷因廒座不敷,詳明撥谷三萬八千九百一十八石五斗零寄貯通判倉”。[28]同時,政府也進一步下放糧倉的管理權,把糧倉的日常糴糶、買補、調撥、維修等都歸縣政府管理,提高了糧倉的救濟能力。如將原廣州府倉的永豐倉(素波巷)和大有倉,劃歸理事同知和縣政府管理。[29]
(4)新增設漕谷倉。清代時有將各地漕糧截留全部或部分在本省,或運往他地建倉貯備,用于災荒賑濟,平糶糧食價格。乾隆八年(1743)廣州總督策楞奏稱,由于江西到廣東要經過崇山峻嶺,而湖南到廣東有水路,建議把原來截留江西運往廣東的漕糧,換成截留湖南的運往廣東,而把江西的運往湖南,以節省路費。[30]漕糧雖機動性大,但廣東處于湖廣漕道以外,交通并不便利,要積儲糧食以便不時之需。廣東地區手工業和商業發達,糧食價格的穩定和糧食的充足對于廣東地區的發展尤為重要,能促使更多從事農業生產的人轉向手工業或者商業發展。在此社會背景下,乾隆年間在廣州城多設了兩個放置漕谷的糧倉。
(5)番禺縣新增屯倉。衛所制度作為明代重要的軍事政治制度,職能包括屯田、防御、漕運和軍器管理等。明洪武年間,廣東就建制諸衛所分布要害,[31]省城廣州作為廣東的政治中心,設前衛、后衛、左衛、右衛四衛。[32]衛所均有自己的屯田,是其重要經濟來源。[33]清代沿襲明代衛所舊制,順治三年(1646)制定屯田官制,大部分衛所管轄著大量的屯丁和屯田。直至雍正三年(1725)衛所裁汰,各衛所屯田悉歸各州縣管理。[34]原駐守番禺縣的屯兵,有廣州左衛十一屯、廣州前衛十五屯、從化守御千戶所十屯,歸并番禺管理。[35]故雍正八年(1730)番禺縣新設屯倉,或與裁撤衛所,廣州左衛、前衛、從化所的屯田糧丁歸附番禺縣管理有關。
(6)增設軍倉裕信倉。明初,廣州已成為嶺南政治軍事要地,糧儲額需增多,城內有兩座永豐倉儲備軍糧。[36]清代廣州作為省府,平定“三藩”后廣州城駐防八旗漢軍兵,軍署衙門、各營房、箭道場、馬場大多設在城西。自大北門至歸德門止,直街以西概為“旗境”,[37]各軍營都設有自己的營倉。清代沿用明代制度,設立永豐倉作為軍隊的糧倉,專儲各屬解省供八旗駐防的兵米,以供應兵餉、官祿,軍需。雍正年間,政府認為民間有常平倉可以平糶接濟,兵營的兵丁和家屬除月餉米外,別無資籍,若遇到災荒或青黃不接之時,將無糧可用。故在雍正五年(1727),在城西旗境內增設裕信倉,以備糧食可借給旗營兵丁。[38]
清代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宣統五個時期,廣州城糧倉發展進入萎縮期。此間廣州城內興建的糧倉,具體如表3所示。

表3 :乾隆以后廣州城糧倉建造及選址情況
乾隆之后,廣州糧倉的官倉建設衰落,新建的糧倉以義倉為主。究其原因,主要有四。
(1)糧食緊缺。乾隆中后期以后,人口快速增長,乾隆五十八年(1793)與康熙年間相比,人口“計增十五倍有奇”,[39]土地總面積無法大規模遞增,農業生產力也沒有根本性突破,故人均耕地面積日益減少,糧食生產跟不上人口的增長,糧食供給緊缺。
(2)政治腐敗,官吏徇私舞弊,糧倉缺谷嚴重。乾隆后期,倉儲管理的種種矛盾突顯,糧倉缺谷嚴重,買補虧空是糧倉管理的重點。廣西省要負擔廣東糧倉的買補谷石,嘉道時期兩省糧食糾紛不斷,雍乾時期的省際買補的政策基本無法實施。加上官員將所存稻谷私行變賣、挪用或侵盜,私吞谷糧的現象屢發,沒有及時購買糧谷,加劇倉庫虧空。
(3)社會動蕩,倉儲及其設施破壞嚴重。咸豐年間廣東地區的天地會起義、太平天國等農民暴動,影響了生產,直接毀壞糧倉,或被政府用于賑濟、軍糧,或被起義者征用,倉谷損失巨大。政府管理監督體制名存實亡,倉儲制度迅速走向衰敗。
(4)糧市發展。在賑濟救災方面,政府和民間紳商利用廣東米糧市場流通優勢,可以彌補糧倉倉儲不足。同時,道光四年(1824),兩廣總督阮元奏請“準令各國夷船如有專運米石來粵,并無夾帶別項貨物者進口時,照舊免其丈輸船鈔”。[40]可見國際市場的糧食也開始通過海運大規模流入國內。
(5)義倉普設。義倉逐漸發展成為清末積糧備荒的主要倉儲形式。康熙十八年(1679)始倡建立社倉、義倉。[41]政府擬用官倉作為州縣積糧備荒的措施,而義倉、社倉的倉谷就用于村鎮的備賑。[42]順康時期政治環境不穩定和經濟生產沒恢復的條件下,廣州城沿用明代察院義倉。但康熙晚年對于民倉的設立仍有諸多顧慮,擔心地方奉行不善,會于民不利。[43]雍乾年間,政府倉儲備荒政策側重于發展官倉和社倉,“備荒之倉,莫便于近民,而近民莫便于社倉”,并制定了社倉的勸捐、收息等管理辦法。[44]嘉道時期,政府因官倉和社谷流弊甚多,“近來官為經理,大半藉端挪移,日久并不歸款,設有存余,管理之首士與書吏,亦得從中盜賣,倘遇儉歲,顆粒全無”,[45]買辦困難,迫于備荒的壓力,才逐步扶持義倉的發展,擬調動官紳商人的力量,發展糧倉積谷備荒。如惠濟東西義倉,總督盧坤因救災需要而創議籌辦,道光十七年(1837)總督鄧廷楨、巡撫祁頃及官紳商民等,共集捐銀十二萬四千九百八十二兩,政府給予倉地,除修倉費用外,尚存捐項銀,四成買谷存儲,六成發商生息。這種士紳倡辦、官商捐輸、并且置產收租、發當生息的運營方式的糧倉,恰恰貼合清末廣州城新興商人商業發展需求,順應米糧市場流通而實儲減少的變化趨勢,從而補充備荒倉儲制度,解決了官倉無力買辦、經營管理困難的問題。根據陳春聲考證,咸豐年間的社會動亂,促使廣東常平倉、社倉制度瓦解;咸豐至光緒年間,全省義倉發展達到空前規模。[46]
糧倉建立在官署附近,方便政府監管,有利于倉谷的調撥,對鄉鎮的各種情況作出快速反應,確保社會穩定和調撥方便。清代廣州城分布在番禺縣署附近的共有4座倉,分別是常平倉(番禺縣署左)、恒裕倉(番禺縣治后)、漕谷倉(番禺縣堂左)、預備倉/子來倉(番禺縣治前);分布在南海縣署附近有預備倉(晏公街縣治東)、預備倉(早亨坊內縣治東);清代糧儲道附近有7座倉,分別是義倉(糧儲道右)、豫豐倉(朝觀街)、大有倉(朝觀街)、預備倉(起云里)、常平倉(朝觀街、起云里)、西湖倉(西湖街)、惠濟東西義倉(西湖街);布政司署附近有永豐倉(后改容豐倉)??梢?,縣署附近設有官倉,主要是強化管理的需要,有利于加強糧食貯存,積極備荒,確保糧倉米谷充實,方便賑貸救荒;另布政司管理民政、糧儲道管理漕糧儲存和運輸,周圍分布著多個糧倉,有助糧谷地及時調撥和存儲。
古代的寺廟有社會救濟的功能,當遇到災難,寺廟利用自身社會地位籌集善款參與賑濟救助、收留災民,但時效無法保障。而政府的救災賑濟又有一套組織程序,也時會影響救災的效率。政府如果委托寺廟主持部分的賑濟工作,必將大大提高災荒賑濟的效率。明代的永豐倉就建在花塔街凈慧寺西邊。清代廣州城內城惠愛坊的永豐倉分布在城隍廟東,建在西湖路上的西湖倉、后來的惠濟東西義倉分布在大佛寺后面。糧倉建立在寺廟周圍,更有效的發揮政府與寺廟的社會救濟功能,提高倉谷賑濟的實效性和時效性。
舊官署或舊糧倉的選址都經過精挑細選,且面積和規模較大,保證了糧倉的建筑用地規模,同時具有一定的基本格局,稍作改造即可使用。如表4所示,共有9座糧倉是利用舊官署或舊糧倉改建而成的,如仁和里的常平倉是政府原設為軍隊練習射箭的場所,非常利于建造規模大的糧倉。

表4 :利用舊官署或舊糧倉改建糧倉的統計表
在古代,將糧倉設在重要水運通道附近是非常合理的,方便糧食調動和供應,降低成本。清代廣州城的糧倉分布,大多靠近江岸、碼頭、濠渠。廣州有常平倉(監谷倉)、漕谷倉等近20個糧倉是建在外城的珠江岸邊和沿江碼頭邊。主要原因是清代廣州外城的商業較為發達,交通便利,珠江邊原來分布著許多小河渠道,便于各州縣往來的糧船運輸。而內城,由于地勢北高南低,自然水系以白云山為主要源頭,自北向南流,流到城內。北宋廣州城開始在城內自然水系的基礎上修建渠道,稱“六脈渠”,廣州城六渠明清渠道走向多有變化,各年代的記載均有差異,但依據文溪支流修建的渠道一直被保留下來。[47]清代,還多次疏浚城濠和六脈渠,寬闊可行舟船,糧倉也大都分布在城內水路旁。

圖3 :清代各時期廣州城主要糧倉的空間布局
古代糧倉的選址多選在高亢之地,防內澇、防潮。廣州城是建立在臺地之上,臺地表面起伏和緩,廣州臺地在越秀山以南,期間有許多崗地,如坡山、番山、禺山,有河谷錯落其間,整個臺地從北向南傾斜。[48]其中高于海平面15米以上臺地的糧倉從西到東集中分布在五處地方:一是建在倉前街的裕信倉(稻谷倉)、義倉,明代此處已設有預備倉、永豐倉、義倉等多個糧倉;二是建在起云里的常平倉,朝觀街的常平倉、大有倉、豫豐倉,該地地勢較高,并有右一脈濠渠經過,排水順暢,是理想的糧倉選址;三是建在禺山崗地上西湖路的西湖倉、惠濟東西義倉;四是建在番山崗地上城隍廟西的永豐倉(容豐倉);五是建在倉邊街福恩里的漕谷倉、倉邊街仁和里的常平倉(監谷倉)、倉邊街的安平倉,倉邊路一帶本是宋代鹽倉所在地。這些糧倉,地勢較高,排水方便,無洪澇威脅,保證糧食安全。
注釋:
[1] 唐林生:《清代的常平倉制度》?!逗怅枎煂W報(社會學科)》,1989年第3期。
[2] 牛敬忠:《清代常平倉、社倉的社會功能》。《內蒙古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1年第1期。
[3] 陳春聲:《清代廣東社倉的組織與功能》?!秾W術研究》,1990年第1期。
[4][44]陳春聲:《論清末廣東義倉的興起——清代廣東糧食倉儲研究之三》?!吨袊鐣洕费芯俊罚?994年第1期。
[5] 冼劍民:《清代佛山義倉》?!吨袊r史》,1992年第2期。
[6] 馬幸子:《養民的地方實踐——國家視角下的清代廣東備荒倉儲》?!肚迨费芯俊?,2015年第2期。
[7] 曾昭璇著:《廣州歷史地理》。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第二、三章,1991。
[8][17][明]《永樂大典》卷11905,《廣州府境圖》,中華書局,2012。
[9][明]朱光熙修、龐景忠,麥懋藻纂:(崇禎)《南??h志·卷1·輿地志·隸省城圖》。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72第三十五輯·史部方志類第三十四冊》,廣州出版社,第188—189頁。
[10][24][28][清]金烈、張嗣衍修,沈廷芳纂:(乾隆)《廣州府志·卷12·倉儲》。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66第三十五輯·史部方志類第二十八冊》,廣州出版社,第275、276、268頁。
[11][清]鄭榮等修,桂坫等纂:(宣統)《南??h志·卷2·輿地略·一》?!吨袊街緟矔さ谝话艘惶枴?,成文出版社,第363頁。
[12][清]孔興璉修,彭演等纂:(康熙)《番禺縣志·卷4·建置》。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76 第三十五輯·史部方志類第三十八冊》,廣州出版社,第343頁。
[13][清]郭爾戺、胡云客修,冼國干等纂:(康熙)《南??h志·卷2·建置志·倉署》。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72第三十五輯·史部方志類第三十四冊》,廣州出版社,第541頁。
[14] [16] [18] [36][明]戴璟、張岳等纂修:(嘉靖)《廣東通志初稿·卷28·倉廒》。《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38史部·地理類》,書目文獻出版社,第477頁。
[15][明]黃佐纂修:(嘉靖)《廣東通志·卷1·圖經上·廣州府輿地圖》。嘉靖四十年(1561)刻本,廣東省地方史志辦公室謄印,第6頁,1977。
[19][20][清]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志96·卷121·食貨二·倉庫》,《第一三冊·卷120至卷129(志)》。中華書局,第3546頁,1987。
[21][38][清]阮元修,陳昌齊等纂:(道光)《廣東通志·卷169·經政略12·積貯》。道光二年(1822)刻本,國家圖書館影印本,第4、2頁。
[22][民國]陳伯陶修:(民國)《東莞縣志·卷19·建置略四》。東莞養和印務局,第567頁,1927。
[23][清]戴肇辰等修,史澄、李光廷纂:(光緒)《廣州府志·卷71·經政略二·積儲》。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69第三十五輯·史部方志類第三十一冊》,廣州出版社,第416頁。
[25][26][47] 陳春聲著:《市場機制與社會變遷:18世紀廣東米價分析》。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第44、170頁,2010。
[27][清]崐岡、李鴻章等修:《大清會典事例·卷192》。中華書局,第194頁,1990。
[29][清]崔弼、陳際清纂:(道光)《白云越秀二山合志·卷18·志倉儲》。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45 第三十四輯·史部地理類第十三冊》,廣州出版社,第141頁。
[30][清]《高宗實錄》卷202,乾隆八年(1743)十月癸丑。北京:中華書局,1986。
[31][明]黃佐纂修:(嘉靖)《廣東通志·卷31·政事志四》。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謄印,第764頁,1987。
[32][明]戴璟、張岳等纂修:(嘉靖)《廣東通志初稿·卷10·公署》?!侗本﹫D書館古籍珍本叢刊38史部·地理類》,書目文獻出版社,第210頁。
[33][明]黃佐纂修:(嘉靖)《廣東通志·卷26·民物志七·屯田》,明嘉靖四十年(1561)刻本,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謄印,第631頁,1987。
[34][清]金烈、張嗣衍修,沈廷芳纂:(乾?。稄V州府志·卷14·兵制2》。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66第三十五輯·史部方志類第二十八冊》,廣州出版社,第325頁。
[35][清]任果、常德修,檀萃、凌魚纂:(乾?。斗h志·卷10·兵防》。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277第三十五輯·史部方志類第三十九冊》,廣州出版社,第143頁。
[37] 黃佛頤編撰:《廣州城防志·卷1》。廣東人民出版社,第23頁,1983。
[39][清]《高宗實錄》卷1441,乾隆五十八年(1793)十一月戊午。北京:中華書局,1986。
[41] 王章濤編著:《阮元年譜》。黃山書社,第751頁,2003。
[42][清]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121·食貨二·倉庫》,《第一三冊·卷120至卷129(志)》。中華書局,第3559頁,1977。
[43][清]《清圣祖實錄》卷88,康熙十八年(1679)二月丁卯。北京:中華書局,1986。
[44][清]《清圣祖實錄》卷294,康熙六十年(1721)九月丙申。北京:中華書局,1986。
[45][清]《清世宗實錄》卷26,雍正二年(1724)十一月戊申。北京:中華書局,1986。
[46][清]《清仁宗實錄》卷50,嘉慶四年(1799)八月丙午。北京:中華書局,1986。
[48][49] 曾昭璇著:《廣州歷史地理》。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第164、5-7頁,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