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4.0時代我國成人教育發展的思考

宮新荷，曹偉慈

(同濟大學 a.繼續教育學院；b.職業技術教育學院，上海 200092)

回溯教育發展歷程，工業革命一直是教育變革的重要推動力，工業革命產生的新型技術為教育發展提供了技術支撐，促進了教育教學工具的創新。同時，對學習者的素質能力提出了新的訴求，進而影響了教育目標。以智能、數字為核心要素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悄然而至，科技的快速發展直接影響著人才需求，并對教育資源供給、教育理念、教學模式以及教學質量評價等提出了新要求。成人教育本質上屬于時代的產物，其發展需要與條件、趨勢與內容都和社會發展息息相關。2020年1月，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教育4.0倡議”的首份成果——《未來學校：為第四次工業革命定義新的教育模式》(SchoolsoftheFuture：DefiningNewModelsofEducationfortheFourthIndustrialRevolution)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1]一經公布，就受到了人們的關注。第四次工業革命促進了教育4.0的發展，適應時代發展變化，變革學習內容和創建新型學習系統是“教育4.0倡議”白皮書的主旨內容，也應當是我國成人教育革新需要關注的重點。本文從教育4.0時代教育革新趨勢出發思考未來成人教育發展方向，具體體現在擴展學習空間、整合教育資源、轉變教育理念、變革教學組織形式和創新教學質量評價等方面。

一、第四次工業革命呼吁新的教育時代——“教育4.0”的出現

1.第四次工業革命浪潮下的教育

在2013年4月舉行的德國漢諾威工業博覽會上，“工業4.0”概念受到了人們的關注。2016年1月，在瑞士達沃斯舉辦了第46屆世界經濟論壇年會，其主題是“掌控第四次工業革命”。2019年，世界經濟論壇年會的主題為“全球化4.0——打造第四次工業革命時代的全球結構”。第四次工業革命被認為是基于網絡物理系統的出現，融合了新型能源和新型材料、生物技術等，以智能、數字為核心要素的新一輪產業革新。這是一場制度、管理、技術乃至思想觀念的全面協同變革，這場變革終將帶來生產組織形式、商業運行模式、產業競爭范式、國際供應鏈格局、人類生活方式和全球治理體系的重大調整。[2]此次新工業革命是技術創新帶來的物理空間、網絡空間以及生物空間三者的融合，[3]具有四大特征：網絡的縱深化、社會發展的綠色化、技術的智能化和生產組織方式的分散化。[4]要求人們所擁有的技能和人們工作的方式發生巨大轉變，也使人們對現行教育系統是否能夠跟上這些變化提出了疑問。[5]

2.教育發展迎來新機遇

德國聯邦教育部與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2016年共同發布了《職業教育4.0》，指出工業4.0和經濟4.0不僅需要職業教育4.0，更需要多類型教育4.0。[6]“教育4.0”是指以互聯網技術平臺為信息載體及傳輸管道，以數字化、可視化的移動智能終端為人機交互界面，以滿足學習者的心智體驗及促進其心智發展為主要目標，以自組織(學習社群)結合他組織(權威組織)為組織形式的教育形態。[7]其關鍵詞包含了互聯網技術、數字化、人工智能、移動終端等。“教育4.0”還特別提出了教育目標、教育組織方式的革新，它關注學習者的心智發展、學習社群的形成、各利益相關者的合作等。

201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終身學習研究所發布《成人學習和教育全球報告(三)》，強調數字革命的重要性，用高速發展的信息技術大幅提升成人學習和教育質量，并擴大成人教育的影響力。[8]2018年4月，教育部發布了《教育信息化2.0行動計劃》，[9]提出積極推進信息技術與教育教學的深度融合。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10]系統勾畫了我國教育現代化的戰略愿景。同年5月，我國政府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北京合作舉辦國際人工智能與教育大會，提出通過人工智能與教育的系統性融合，全面革新教育、教學組織方式和學生學習方式，構建滿足不同學習者不同時空需求的綜合型學習體系。[11]2020年，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等部門聯合發布了《關于“雙一流”建設高校促進學科融合加快人工智能領域研究生培養的若干意見》，強調建設人工智能人才培養體系。[12]可見，充分利用第四次工業革命產生的全新技術來發展各類教育已成為人類社會的共識。

二、教育4.0時代的教育革新趨勢

為了實現成人教育系統性變革，首先要探究未來教育的發展趨勢，即未來教育發展需要關注的重點。“白皮書”特別指出了未來教育發展離不開學習內容和學習經驗的變化。[13]其中，學習內容轉變旨在更好地培養適應時代要求的人才，學習經驗轉變將促進教育4.0學習框架的形成。

1.人才技能需求的改變：學習內容轉向未來需求

技能是個人在生產生活中展現的實際操作能力，是人力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深度學習、云計算、信息物理系統、物聯網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出現與發展，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迅速改變，也帶來了人才技能需求的改變。未來的人才應擁有以下新技能：

(1)全球公民技能。包括提高對更廣泛世界的認知和更有效在全球社會中發揮積極作用。[14]世界是多元化的，教育也應是多元化的，以創造出更團結的世界公民，著重培養學習者對更廣泛世界的普遍認識，了解全球問題的相互關聯性，以及他們在國際社會發揮積極作用的職責。

(2)創新與創造技能。即培養創新型人才所需的技能，包括分析與批判性思維、復雜問題的解決能力、創造力以及系統分析方法。[15]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特征之一是核心技術以技術群落方式出現，人工智能、云計算、跨媒體信息技術等復雜技術群體性融合應用。新時代技術變化的復雜性要求在人才培養過程中重點關注學習者的創新創造能力。擁有創新創造技能表現為在復雜情境下能夠快速找出破解問題的方案。[16]

(3)數字技能。包括計算機編程、善于使用數字媒體工具等。[17]在未來的發展中，行業市場對技術的需求會普遍提高，科技使用率會影響不同國家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潛力，信息化素養成為關鍵能力。未來教育在凸顯技術驅動創新理念的同時，將側重于培養個體基本的數字化能力。

(4)人際交往能力。包括同理心、社會意識、人與人之間的合作、溝通談判、領導能力等。[18]情商(EQ: Emotional Intelligence Quotient)是自我情緒控制與調節能力的衡量指數。情商更多關注的是個體與他人、與世界的關系，涵蓋自我意識、自我激勵、控制情緒、認知他人情緒以及處理相互之間的關系。[19]與其他因素相比，情商可以通過后天進行培養，注重社會和情感發展的學習內容有助于個體人際交往能力的提高。技術使社會任務日益自動化，規范化、常規性操作工作的可替代率上升。[20]調查顯示，與人的思維有關的工作，例如涉及非程序化認知技能與人際交互技能的工作，人工智能化的影響相對較小，[21]未來對這種技能的需求將逐步擴大。

2.學習系統的轉變：學習經驗轉向未來需求

“白皮書”提出，轉變學習經驗(Shifting learning experiences)必須伴隨著創新教育學(Innovative pedagogies)的教學原則和策略，提出了游戲化(Playful)、體驗式(Experiential)、計算機化(Computational)、具身化(Embodied)、多元文化(Multiliteracies)等5種關鍵策略。[22]應通過這些教育原則與方法建立新型學習系統，促進學習經驗的轉變，以達到實現“教育4.0”的目的(如圖1顯示)。

(1)個性化和自主學習。從一個標準化的學習系統過渡到每個學習者可以基于其不同個人需求進行學習的系統。[23]新學習系統具有足夠的靈活性，能使學習者按照自己的速度進步。學習系統向更加敏捷的模式轉變，未來各類教育應該指向“以學生為本”，每一個學習者的興趣、個性、需求都會受到重視。

(2)無障礙和包容性學習。從一個將學習僅限于傳統學校的系統轉變為人人都容易獲得并具有包容性的系統。[24]無障礙學習強調學習是易獲得的，保障殘疾學習者、失學人士、有特殊學習需求的個體擁有學習機會。包容性意味著對每個個體發展資格的認可，提高學習的可及性。

(3)基于問題與合作性學習。即教學方式從直接傳授知識轉向基于某個項目或問題的知識傳授，學習過程需要同伴合作，學習內容更為緊密地反映真實工作的場景。[25]新工業時代更加依賴于創造全新的理念、服務、產品和解決方案，基于問題的學習方式有助于學習者將學到的知識應用到實際生活中，培養他們的創造性思維，提高他們解決問題的能力。合作性學習能讓教育超越知識本身，有助于團體成員之間形成積極的相互促進關系，培養學習者的共同體意識。

(4)終身學習和自主驅動學習。人的“自我完善”是人的尊嚴、價值、需求、創造力的實現，是人的一生不斷地、積極主動地尋求發展。[26]終身學習是實現這一目標的重要路徑，但終身教育不能等同于現存教育體系的延長，也不是原有教育和新型教育的單純嫁接體。它指向的是人類新文明教育時代，為新文明時代準備教育體系，使未來教育超越傳統教育的限制，進而從時間和空間維度展現其注重個體多方面發展的核心目標。[27]個體驅動學習能調動學生參與學習的積極主動性，將以往的被動學習轉變為自主學習，更益于終身教育體系的形成。

三、教育4.0時代我國成人教育發展的思考

“白皮書”提出了學習內容和學習經驗的八個轉變，對我國教育實踐具有積極的借鑒意義。成人教育作為緊密聯系社會的教育類型之一，如何順應全球教育變革趨勢，滿足新工業時代人才發展的需要，離不開教育目標、教育理念、教育資源、教育形式等關鍵領域的革新。

1.利用智能化技術推動成人學習空間的擴展

教育的變革以技術變革為先導，教育變革最終取決于教育技術的革命。以5G、互聯網、虛擬現實、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將徹底改變學習者的學習空間，為教學方式的革新提供技術支持。

我國不少高校已建造智慧教室，擁有可升降的講臺、可書寫的墻面、教學觸控一體的屏幕等。一方面，高校智慧教室的建設為成人教育升級、優化原有教學資源提供了良好的參考和示范。另一方面，以往成人網上教學空間一般由錄播課程等組成，常常與線下學習空間割裂，沒有形成對線下教學空間的有效補充，大多缺乏及時、有效的學習指導、交流和答疑，學習效果不明顯。教育4.0時代的線上學習空間應朝著一體化、數據化、智能化方向發展，更加注重成人學習者的個性與興趣，更加精準地把握成人學習者的需求，真正做到擁有一對一、一對多、多對一或多對多的直播互動教學功能。通過運用多元化的信息技術，打破學校固有的“圍墻”，實現成人教育資源(特別是優質資源)的共享。線上、線下學習的有機融合及線上、線下學習空間共同優化升級將最大限度地發揮空間環境對成人學習者學習效果的促進作用，推動成人學習空間的擴展，帶來成人學習系統的創新發展。

2.創新教育理念使成人教育緊密貼合現代化的要求

教育革新的重要體現之一是教育理念的創新。適應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成人教育理念在教育4.0時代倡導能力為先、開放式教育、個性化學習、公平教育、終身學習。

(1)能力為先的教育理念。新一輪產業革命的興起改變了人才技能需求結構，擁有創新能力、數字化技能的智慧公民成為促進未來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重要支柱。與此相對應，以能力為先的人才培養成為成人教育目標的核心訴求。能力為先意味著知識學習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知識的學習是為了發展成人的綜合能力，這將成為成人教育變革學習內容的重點。

(2)教育理念由封閉式轉變為開放式。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技術廣泛應用于教育行業，傳統封閉式的教育環境正在被全方位的開放式教育環境所替代，新的通信技術使全球公民教育成為可能。虛擬教室和視頻會議可以將來自世界各地的成人學習者連接起來，通過學習和交流，推動成人學習者認知的全球化，為實現多元化的教育奠定基礎。

(3)個性化教育理念的全面實施。教育4.0要求真正將個性化的教育理念應用到成人教學實踐中，在傳承尊重個性、正視個性差異、鼓勵個性發展等理念的基礎上，運用現代化的教育信息技術來保障成人個性化、差異化教育的開展。強調成人教育中學生個性化學習的本質，既是“學生為中心”教育理念的體現，也是新型靈活學習系統的具體表現。

(4)教育公平由重點關注教育起點公平向“縱深化”發展。“縱深化”發展是指從注重宏觀教育政策、教育資源配置等外部條件保障的教育公平逐步深入關注學校微觀層面的教育公平。[28]2019年12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成人學習和教育全球報告(四)》(4thGlobalReportonAdultLearningandEducation)提及，不同的成人學習和教育之間存在不平等現象，殘疾成人、偏遠地區成人以及老年人等弱勢群體參與成人教育的比例偏低。[29]惠及成人弱勢群體將成為我國成人教育發展的重點任務之一。此外，在教學過程中教師與學生應處在平等的位置，教師應關注自身條件不佳的學生群體，尊重每一個學習者，共同推動無障礙、包容性學習的實現。

(5)讓終身學習理念深入人心。在全社會樹立終身學習的理念，鼓勵將學習融入每個學習者的日常生活中。另外，需建立支持終身學習的教育管理機制，促進繼續教育與普通教育的相互銜接，發揮成人學習者繼續學習的積極性，做終身教育的踐行者。

3.多元化辦學模式推動成人教育資源的整合與共享

目前，我國成人教育的辦學形式基本呈現政府主導辦學態勢，還存在著市場定位不清、辦學主體相對單一、過度強調學歷教育、輕視提升學習者能力、教育活力不足等問題。成人學習具有獨特性與終身性，成人教育應通過順應學習者訴求，提供更有針對性的教育產品和服務。由簡單直接的傳授知識轉變為綜合能力的培養離不開社會各類教育資源的整合，未來成人教育的發展，需要多個辦學主體之間及時的信息交流、充分的知識共享和默契的合作，通過迅速地匯聚和整合優質教育資源，形成合力，共同促進自身發展。

4.通過教學組織形式的變革促進教育轉型

尊重學習者、體現個性化成為教育4.0的重要組成部分，教學組織形式從傳統的班級授課制轉變為授導制，使個人自主學習、合作學習并行。圍繞激發學生學習興趣和個性化潛能進行教育教學將成為教育4.0時代的教學趨勢。成人教育的學生由于社會閱歷以及社會特征的獨特性，他們學習的直接性目的較為強烈。[30]因此，成人教育應從重視傳授知識轉變為重視引導學生能力發展，使教學逐漸轉向先學后教，從做中教，注重啟發式教學、問題式教學，使成人學生由被動變為主動，從接受知識轉變為建構知識，讓小組學習、自主學習成為成人學習的常態，以達到預期的學習目標。同時，教育信息技術應深度融合和應用大數據、虛擬現實等教學資源和教學技術，為成人學生開展沉浸式學習、混合式學習、個性化學習、合作性學習、體驗式學習、游戲化學習提供支持，幫助他們獲得真實的互動視角，將自己的實際行動融入學習過程，豐富學習者的學習體驗，促進學習者學習經驗的轉化。

5.促進成人教學質量評價方式向精細化方向發展

精細化的教學質量評價方式將成為成人教育教學評價的重要方式。實現精細化的教學評價過程需要更加全面精準的數據支持，借助教育專網對課堂教學過程進行全方位錄播是獲得連續的、伴隨式評價數據的重要途徑，可使數據收集常態化。[31]為實現成人教育的可持續發展，應利用大數據平臺優勢對所收集的數據進行分析和整理,用數據支撐成人教學質量的持續改進。另外，將線上教學平臺教學過程納入成人教育全景式教學監測的范圍，不斷擴大成人教育的信息收集覆蓋范圍。逐漸改變傳統的過于注重評教的教學質量評價方式，樹立以學生為中心的評價理念，探索以學習結果為導向的評價方法，促進多角度、多層面成人教學質量評價的形成和完善，推動成人教育的內涵式發展。

四、結束語

第四次工業革命重構了人才的技能需求，為成人教育人才培養提供了新方向。變革學習內容和創建新型學習系統成為促進教育4.0時代成人教育發展的重要途徑，全球公民技能、創新與創造技能、數字技能、人際交往能力成為我國成人教育改革關注的重點。當下，我國正邁向教育4.0時代，在這一過程中，需要從擴展學習空間、更新教育理念、整合教育資源、豐富教學組織形式、精細化教學評價等方面推動成人教育體系的優化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