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深林
(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2)
黨的十九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的大歷史觀逐漸形成一套系統的理論。這一理論是“四史”教育所必須堅持的。一些學者簡單地將“大歷史觀”概念和黃仁宇的歷史思想聯系在一起,這種做法忽視了習近平大歷史觀的歷史唯物主義本色。大歷史觀作為一種傳統的歷史認識論,在古今中外都有所體現。在中國古代,歷史被看作道德倫理的周期;在西方早期,歷史被視為“上帝計劃的展開”;在資本主義時代,歷史則與啟蒙、理性和現代性等概念聯系密切。司馬遷、圣·奧勒留·奧古斯丁(Saint Aurelius Augustinus)和某些德國古典哲學家等歷史學者均強調歷史的宏大性,有各自的大歷史觀。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以大歷史觀把握歷史發展規律和大勢。這種要求下的大歷史觀只能以真正的歷史科學——歷史唯物主義為基礎,而不能等同于其他的大歷史觀。歷史唯物主義不同于唯心主義和舊唯物主義大歷史觀,是對后者的超越。歷史唯物主義的大歷史觀,不僅表現在對歷史的認識論問題上,還將階級、群眾、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等問題全部納入歷史的維度進行分析。歷史唯物主義堅持“我們僅僅知道一門唯一的科學,即歷史科學”。歷史唯物主義的大歷史觀包羅萬象。群眾史觀、歷史分期理論和世界歷史理論等均是歷史唯物主義大歷史觀的內容和表現。
因此,習近平的大歷史觀有著豐富而深刻的內涵,它應該被理解為“四史”教育的基礎與方法論。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具體實踐過程中,習近平對群眾史觀、歷史方位和世界歷史等問題的新認識,均體現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大歷史觀,是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群眾史觀、歷史分期理論和世界歷史理論的堅持與發展。正是歷史唯物主義的革命性與科學性決定了習近平大歷史觀的系統性、預見性和創造性。也正是這種特性,注定了大歷史觀是“四史”教育的根基,“四史”教育應當“史論結合”,將歷史與歷史觀念融為一體。
大歷史觀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是對唯物史觀的堅持與發展。群眾史觀是唯物史觀的根本立場和根本出發點。歷史就是人類的活動。馬克思主義認為,“整個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馬克思主義將歷史錨定在勞動者的物質精神生活的生產上,將人民群眾視為歷史的主體,將私有制以來的人類歷史看作階級斗爭的歷史。馬克思強調人民群眾、勞動者和無產階級的主體性。因此,群眾史觀科學揭示了歷史發展規律中人的主觀能動作用和人的主體性作用,強調了無產階級和人民群眾的作為革命主體的潛力。習近平總書記的以人民為中心的人民主體地位思想,正是對馬克思群眾史觀的堅持與發展。
大歷史觀的根本在于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將人民群眾置于歷史的主體。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是真正的英雄。”人民群眾是價值取向,也是力量源泉。勞動和生產離不開人民群眾,發展和富強也離不開人民群眾。歷史的發展以人民為目的,在于實現人的全面發展;歷史的發展也以人民為手段,在于激發人民群眾無限的創造潛力。人民群眾有無窮的智慧與力量,他們是推動歷史發展的根本生產力。縱觀黨的百年奮斗歷程,正是因為黨相信人民群眾的力量,始終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歷史和人民群眾才選擇了黨,選擇了社會主義道路。黨的領導和人民主體力量結合,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勢所在。大歷史觀要堅持人民立場,堅持群眾史觀,才能把握歷史發展的主體性規律。只有確定人民的主體地位,才能“始終掌握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的歷史主動”。
因此,大歷史觀必須是人民群眾的大歷史觀,它必須以人民群眾為基礎,而不能以抽象的意識形態和“精英的利益”為基礎。“四史”教育要堅持人民史觀。
大歷史觀著重強調當下與歷史的關系,強調歷史條件的作用,突出對歷史方位、當下形勢的判斷。這是對唯物史觀的歷史合力論的堅持與發展。
雖然唯物史觀強調人的主體性,但是它同時指出人只能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歷史。歷史條件是人發揮主體性作用的客觀基礎。鄧小平強調:“我們是歷史唯物主義者,研究和解決任何問題都離不開一定的歷史條件。”歷史是人的主觀性因素與社會經濟的客觀性因素結合的產物,發揮人民主體性必然要遵循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人只能在歷史之中創造歷史。因此,歷史是多元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歷史在因果關系中遞進,具有必然性和偶然性特征。其中,社會基本矛盾是推動歷史發展的基本動力,它包含了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辯證的矛盾關系。
關于社會主要矛盾變化的認識是唯物史觀的歷史分期理論的重要依據。馬克思根據“人與人、人與物”的辯證關系,劃分了三大社會形態。每種社會形態都是前一階段社會形態的揚棄結果,每一種社會形態都由前一種社會形態所孕育。在《哥達綱領批判》中,馬克思也強調資本主義社會與共產主義社會之間存在一個過渡期。因此,唯物史觀既強調歷史的階段性,又突出歷史的連續性。在唯物史觀中,歷史發展是一個否定之否定的過程,是螺旋上升的發展過程。
毛澤東在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對社會主要矛盾問題的研究,是黨和人民明晰政治形勢、明確歷史任務、把握歷史方位的重要理論依據。社會階段的劃分以社會矛盾的轉變為基石,而社會矛盾的轉變是漸進的,它是連續性的,不是斷裂性的。在黨的十九大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了新時代我國面臨的主要矛盾,并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這是對我國當前發展新歷史方位的重大判斷。正是因為準確地判斷了社會主要矛盾,所以才能認清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的歷史方位,才能進一步決定黨和國家的中心工作和主要任務。歷史方位論是以社會矛盾與歷史合力論為基礎的。
習近平關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方位理論,是對馬克思主義歷史合力論和社會基本矛盾理論的堅持與發展,準確地把握了我國當前所處的歷史方位和面臨的形勢任務。一方面,歷史方位理論深刻把握歷史發展的連續性和階段性,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的基礎上,及時認識到不平衡不充分發展的新的歷史特點和新的社會基本矛盾,重申了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另一方面,歷史方位理論以現實的社會經濟條件為基礎,歷史新方位以經濟新常態為前提。經濟基礎問題依然具有決定性作用,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問題依然是黨和國家關切的主要問題。“十四五”時期,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提出了新發展階段理論。歷史方位,是對國內外環境面臨的復雜變化的重要把握,是對國內社會主要矛盾的重大判斷。歷史方位理論,將當下的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放在人類發展大潮流、世界變化大格局、中國發展大歷史的系統整體中加以認識,充分揭示了當下的黨和人民的歷史任務和歷史使命。
大歷史觀堅持在人類發展和世界發展的過程中認識歷史。習近平在黨史學習教育大會上強調,大歷史觀要從“歷史長河、時代大潮和全球風云”三方面探究歷史規律。因此,大歷史觀既立足時代,又力圖在歷史與世界的雙敘事下認識歷史,這是對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理論的堅持與發展。
世界與歷史、空間與時間的辯證法是唯物史觀的重要組成部分。世界歷史表現為漫長的時間和廣闊的空間的互動性關系,這種關系是伴隨著人類的擴大的生產和普遍的交往而產生的。世界歷史本身具有歷史性,是人類交往普遍發展的歷史階段。生產力和交往的擴大使人類廣泛的交往擴展到了世界范圍,使各民族的生產、流通、交換和消費都納入統一的世界體系中。這種現象使民族國家同世界市場緊密聯系、牢不可分。因此,我國的任何社會實踐都必須在“古今中外”的世界歷史大框架中加以認識。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要促進世界文明的歷史交融,重視和世界各國、各民族的文明融合。習近平在談到黨史學習教育時,特別強調了“四史”的概念。“四史”中的“社會主義發展史”是“四史”中最新穎的內容。因為它把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納入整個社會主義發展史的宏大敘事中。這種時空觀,決定了中國共產黨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使命和世界使命。
堅持習近平的大歷史觀,必須堅持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論,以全人類的利益為追求。世界歷史已經進入人類命運共同體時代的階段。新冠疫情對世界的影響和世界的合作抗擊疫情就證明了這一點。中國強調合作、共贏,反對帝國主義和強權政治。這意味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不僅為民族謀復興,還為世界謀大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為解決人類問題,為實現共產主義社會提供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這是改變舊有的帝國主義主導的世界體系的必要途徑和必然之路。只有堅定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國際精神,我們才能始終站在歷史正確的一方。
中國和世界的關系正悄然地發生歷史性的巨變。只有在中國近現代以來的歷史和復雜多變的國際關系兩個維度,才能理解當前中國所處的歷史方位和世界方位。大歷史觀也是大世界觀,大歷史觀要求國際視野和世界格局,在歷史發展的脈絡中看問題,就是在我們與世界的關系中看問題。因此,我們不僅處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全局,還處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習近平總書記認為,這是我們謀劃工作的基本出發點。大歷史觀和大世界觀的融合,使中國只有對歷史發展和國際命運做出正確的判斷,才能應對國內外的危機與挑戰,把握歷史的機遇。
大歷史觀不僅是認識歷史、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科學方法,還是維護中國社會主義事業發展、批判歷史虛無主義的重要武器。
歷史唯物主義堅持歷史與邏輯的統一,是超越歷史材料的真實。唯物史觀既采取歷史的研究方法,也采用邏輯的研究方法。馬克思認為,歷史總是曲折地前進,如果處處追隨它,不僅會注意到很多無關緊要的材料,還常常會打斷思維的過程。因此,邏輯的研究方式才是唯一適應的方式。它擺脫了歷史的形式,抓住了歷史的本質,掃除了起擾亂作用的偶然性,抓住了歷史的必然性。因此,大歷史觀不僅研究具體的史料,更重要的在于對歷史的抽象,將對歷史的認知上升到規律、邏輯的層次。大歷史觀絕不是簡單地運用分析和綜合的研究方法,而是將二者綜合,從具體上升到抽象,再由抽象上升到具體。這是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方法,也是馬克思的歷史研究方法。
歷史虛無主義,往往容易陷入對具體的史料分析當中。它是缺乏綜合能力的“從具體到具體”,只是停留在對歷史片段進行簡單的割裂和局部的分析,而沒有將具體的歷史片段放在更為宏大的歷史背景和連續的歷史過程中加以認識。因此,毛澤東就曾強調,研究歷史要使用“全面的歷史的方法”,這種歷史認識論深深地影響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對改革開放的認識,對基本國情的重大判斷等,都是對歷史主義方法的靈活運用,堅持了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思想。
歷史虛無主義社會思潮的社會危害性極大,它無法在人類發展大潮流、世界變化大格局、中國發展大歷史中理性看待黨史、新中國史、改革開放史和社會主義發展史。歷史虛無主義轉而否定了宏大歷史的可能性,使歷史過程本身歸于片段,歸于虛無,甚至歪曲歷史事實。它試圖消解中國發展的歷史根基和其他根基。歷史的實踐不斷證明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歷史必然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正確性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
將大歷史觀的方法論貫徹到“四史”的研究、學習和教育過程中是十分必要的措施。受教育者不僅要學習具體的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把黨在歷史上走過的路搞清楚,牢記紅色江山的來之不易,而且要學會在大歷史觀中認識具體的歷史,自覺成為一個堅定的歷史唯物主義者。從史料教育到史觀教育,從具體的歷史事件的教育到抽象的歷史邏輯的教育,歷史材料和歷史觀念的“史論結合”對于黨史研究與教育意義重大。大歷史觀作為一種歷史認識論,比具體歷史的細節考究更加重要。只有堅持了大歷史觀,受教育者才能認識到歷史發展的必然性和偶然性,才能堅定“兩個一百年”的歷史任務和歷史使命,才能把握住當前正在發生的廣泛而深刻的歷史性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