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 卓
(吉首大學法學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南 吉首 416000)
曹某生、黃某秀于1993年登記結婚,婚后生育了二男一女后,黃某秀于2008年又懷孕,同年8月27日產下一女嬰,因曹某生、黃某秀當時不適合撫養小孩,于是交由曹某生妹妹曹某英暫時撫養。因朱某民、劉某紅結婚后未生育小孩,曹某英在得知朱某民想抱養小孩,便通過朱某民的親屬聯系,將女嬰抱送到朱某民父母家,之后由朱某民、劉某紅撫養。2008年,朱某民、劉某紅辦理了小孩于2008年12月1日出生的假證明,辦理了戶口登記,取名朱某辰,但至今未向民政部門辦理小孩收養登記。2016年9月19日,朱某民因涉嫌犯罪被刑事拘留,2017年9月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2018年5月,法院在劉某紅第二次起訴要求與朱某民離婚的情況下,判決準予離婚、小孩朱某辰由劉某紅直接撫養。曹某生、黃某秀至今仍生活在農村,文化程度低,起訴前,曹某生、黃某秀在朱某民的親屬安排下,看望小孩朱某辰,但與劉某紅、小孩鬧得不愉快。庭審中,朱某辰主動向法院出具書面材料一份,內容為朱某辰堅決要求跟隨劉某紅生活。
江西省分宜縣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確定小孩的監護權,第一個考慮到的是小孩的切身利益。要根據最有利于被收養人的原則來進行判斷。充分考慮其心理、情感之需求,以及生活環境對其的影響,最后參考其意愿。劉某紅抱養朱某辰雖未辦理收養登記,但已與其形成了收養事實,朱某辰在劉某紅、朱某民的監護下健康成長,基于以上理由,朱某辰暫由劉某紅直接撫養更為妥當。因此,江西省分宜縣人民法院最終將朱某辰的監護權判給了劉某紅、朱某民夫婦。
本案最大的爭議點:便是“事實收養”是否具有法律效力?我國《民法典》規定收養需要向民政部門辦理登記手續。只有滿足了登記這一形式條件,法律關系才自此成立。而案件中朱某民、劉某紅只給朱某辰辦理了一個假證明,自始至終都沒有向民政部門辦理三人之間的收養關系登記,缺乏了法律規定的形式要件。但最終法院還是認定監護權為朱某民和劉某紅夫婦享有,其中考慮到了雙方的經濟因素、小孩的生長環境以及朱某辰的個人意愿等因素。但歸根結底,法院還是認可了朱某民、劉某紅與朱某辰之間存在的事實收養關系具有法律效力。“事實收養”是否具有法律效力,法學理論界對于這個問題的爭論一直不斷。本文后半部分將圍繞著如何認定“事實收養”的法律效力進行討論。
我國法律法規并沒有對“事實收養”作出具體定義。但即便如此,根據學界理論和司法實踐大致可以將“事實收養”定義為:缺乏了我國法律法規所規定收養需滿足的實質或形式要件,但當事人達成了合意并形成了事實上的親子關系的收養。“事實收養”一般會滿足以下幾個特點:①收養者與被收養者長期生活在一起,并以父母、子女相稱。②因為缺乏實質要件或者出于其他因素的原因,收養人與被收養人并沒有完成法律所規定的收養登記。③有親鄰或者社區等相關單位能夠證明收養者和被收養者以親子關系一起生活。[1]
對于“事實收養”是否具有法律效力,學界至今都沒有得出一個統一的結論。下面將會介紹學界占主流的幾種學說。
(一)“事實收養”無效說。此種學說認為“事實收養”關系一律無效。其主要觀點為我國法律既然已經明文規定了收養關系所需要滿足的實質要件和形式要件,那么司法實踐就應該嚴格遵循。如果認定“事實收養”關系有效,會使法律失去其權威性,并且已有的收養制度體系會承受巨大的破壞。從被收養人的角度來看,認可“事實收養”的效力,會對被收養人造成潛在的不利。法律將很難再去監督收養人是否具有收養能力,這直接影響到了被收養人的合法權利。另外,收養關系它是經過法律規定擬制后的一種“法定親屬關系”,而登記就是這個擬制過程中,所必需的一個步驟。沒有法律的擬制,僅憑收養事實存在是無法產生法律上的血親關系的。[2]
(二)“事實收養”有效說。此種學說認為“事實收養”存在法律效力,這種學說的主要依據是“立法精神”。如果一味地認為“事實收養”沒有法律效力,那就意味著只是在機械的理解與運用法律,而并沒領悟到在制定收養相關法律時的立法精神。可以設想一下,一對夫婦收養了一個小孩但沒有辦理登記手續,三人一起生活了幾十年,家庭關系非常和睦。但是法院根據法律規定判定三人之間不存在收養關系,這個家庭是否能夠接受這樣的判決?養父母在小孩身上付出、投入了多少心血,即便能夠量化并補償養父母的經濟支出,但養父母的精神損傷又怎樣能夠彌補呢?被收養人也同樣會因和自己朝夕相處幾十年的養父母關系斷絕而感到悲切。這不僅沒有體現我國民法的立法精神,同時也違背了中國傳統的“羊羔跪乳,烏鴉反哺”的親子善良風俗。
(三)補正登記說。此種學說在有效說的基礎上,針對無效說提出的一些“事實收養”弊端作出了改變。其認為存在不滿足實質要件的“事實收養”一律無效,因為這種缺乏實質要件的收養很難切實的保障被收養人的利益。[3]但對于僅僅只是缺乏了形式要件的“事實收養”,可以在經過補證登記后認定其有效,且效力溯及至收養關系發生的那天開始。雖然補正登記說在一些方面對“無效說”和“有效說”作出了一些折中優化,但仍不能完全滿足司法實踐要求。
(一)對“事實收養”有效情形進行明確。對于在收養關系開始時沒有進行登記的“事實收養”關系,法律應該規定在其完成補證登記后,收養關系有效且效力溯及至發生收養事實的那天起。對于發生收養關系時缺乏實質要件的“事實收養”,在其具備了實質要件并且完成補證登記后,也應該認可其具備法律效力,其效力追溯至滿足收養實質要件的那一天起。[4]
另外法律應該還要增加一項兜底條款。對于那些始終缺乏實質要件的“事實收養”,原則上應認定其不具備法律效力。但如果被收養人與收養人確實一起生活已久、感情深厚且“事實收養”缺乏的實質要件對被收養人未造成任何不利影響,根據最有利于被收養人的原則,法院可以根據具體實際情況認定其具有法律效力。
(二)對收養人的資質條件適當放寬。《民法典》已經將被收養人的年齡限制予以刪除,但對收養人的還是存在一定的限制。首先收養人需年滿30周歲,這是立法時考慮到30周歲的成年人具備一定的經濟實力且心智成熟,有利于被收養人獲得較好的撫養。但從社會的經濟發展來看,普遍認為周歲達到25便已經可以達到收養的年齡資格。
對于收養人已有子女的限制需進一步放寬,《民法典》已經修改了一般收養人需無子女的規定,改為無子女的收養人可以收養兩名子女,有子女的收養人只能收養一名子女。但如今二胎政策已經全面放開,如果收養人確實具備較強的經濟實力,并且也能給予被收養人足夠關愛,那么這條規定將會成為桎梏。
放寬異性收養的年齡要求,其制度本意是對被收養人進行性保護。避免被收養人遭受異性收養人的性侵。但實際上這更多像是一種臆測,實際發生概率非常小。[5]
事實收養在我國仍大量存在著,并且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希望立法機關早日出臺新的法律法規,對這個問題進一步的規制。本文在此只提供一些淺薄的建議,希望我國相關立法能夠早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