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耀輝

（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廣東 廣州 510623）

最近遇到一個案件，銀行起訴夫妻一方還款，該夫妻一方認為該借款是夫妻共同債務，申請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希望用夫妻雙方名下的房產用于償債，但遭到配偶的極力反對，夫妻雙方為了防止房產被拍賣執行，在債權人起訴前已辦理離婚手續并在離婚協議約定房產歸配偶所有。作為被告的夫妻一方，陷入了名下無財產但要背負巨額債務的絕境。該夫妻一方能否申請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法院處理結果至關重要，值得我們進行探討。

一、銀行借款糾紛案中申請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的法律分析

（一）銀行以夫妻雙方作為共同被告提起訴訟的情形

1．借款合同的借款人主體包括夫妻雙方，該種情況直接明確，銀行提起訴訟直接將夫妻雙方作為被告主張還款，不存在爭議。

2．借款合同的借款主體只有夫妻一方，但配偶簽訂出具《保證擔保承諾書》，該種情況下配偶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夫妻雙方作為共同被告不存在爭議。

3．借款合同的借款主體只有夫妻一方，但配偶也在借款合同中簽名[1]。雖然借款合同的借款人主體只是夫妻一方，但是配偶在借款合同中簽名的行為表明配偶對該筆借款是知情且同意的，根據法律規定，借款屬于夫妻共同債務，應當由夫妻雙方共同償還。

以上情形，不存在夫妻一方申請追加配偶的情況。

（二）銀行僅以簽名夫妻一方作為被告提起訴訟的情形

在遇到銀行只是起訴夫妻一方時，若該債務確實屬于夫妻共同債務，法院只是判決夫妻一方承擔還款責任，對于夫妻一方來說是不公平的。為了在一個案件中直接處理，作為被告的夫妻一方申請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審判實踐中法院是如何處理？下面舉兩個裁判案例予以說明。

參考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中國裁判文書網公開的2020年12月12日作出的（2020）粵01民終25136號二審判決書中認為，銀行是否要求查核配偶為共同債務人，并要求其承擔本案還款責任，是銀行對自身權益的處分；被告夫妻一方若有證據證明配偶為共同債務人，在其承擔還款責任后，亦可另循法律途徑追索。夫妻一方主張在本案中必須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理據不足，法院不予采納。

參考揭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在2019年1月30日作出的中國裁判文書網公開的（2018）粵52民終920號二審判決書中認為，配偶并非借款合同的當事人，且配偶應對夫妻共同債務承擔的責任屬于連帶清償責任，銀行作為權利人有權選擇部分或者全部連帶責任人承擔責任。本案中銀行選擇起訴夫妻一方，而沒有起訴配偶，符合法律規定，夫妻一方主張一審判決沒有追加配偶參加訴訟違法和違反程序的理由不成立，本院不予采納。

可見，在借款案件這類合同糾紛案件中，目前搜集裁判案例顯示法院是不同意追加沒有在借款合同上簽名的配偶為共同被告。不同意的理由包括：首先，合同關系是著重強調合同相對性原則，是對簽訂合同的雙方當事人產生權利，約定義務，并不涉及案外人的權利義務，一般不應將簽訂合同的一方當事人的配偶列為共同被告。其次，法院認為是否追加被告是銀行作為原告的權利選擇，只是起訴夫妻一方符合法律規定。再次，配偶承擔的法律責任是基于夫妻間的權利義務，不同于合同法律關系，不屬于同一種法律關系，以此認定配偶不是必須參加訴訟的當事人。

二、銀行借款糾紛案中申請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的措施建議

（一）明確合同當事人的主體信息

合同糾紛中的當事人直接以合同當事人為準，務必在簽訂合同時就要明確合同主體身份，借款當時要寫清楚借款主體是夫妻一方還是雙方。法院裁判規則所提的合同相對性是指合同只在合同當事人之間發生法律約束力，不能向與其無合同關系的第三人提出合同上的請求，而配偶不是借款合同的一方當事人，因此法院不同意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另外，對于銀行而言，如果只有夫妻一方簽訂借款合同，多數操作方式是讓配偶配合出具一份自愿承擔共同還款責任的文件。而目前由銀行提起訴訟的借貸糾紛案件中，證據材料一般包括借貸合同、發放借款流水、催款函，有些網絡借貸案件還包括開戶材料、數字簽字驗證報告，但這些材料都沒有辦法證明是夫妻雙方借貸，因此借款人不能單純依賴銀行會站出來證明是夫妻雙方借款，最終還是要夫妻一方自己證明。

（二）另案起訴配偶對借款承擔共同還款責任

夫妻一方被判決個人償還借款后，根據《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四條規定屬于夫妻債務的，可以另案起訴配偶要求共同償還借款[2]。對于被起訴的夫妻一方而言，在借款過程中處于保護配偶或配偶不愿意等情況下配偶沒有簽名，為了證明屬于夫妻共同債務就要提高當時共同前往貸款、共同協商處理的證據材料，如微信聊天記錄、銀行工作人員、申請材料上配偶簽名文件等。經過多方努力，有可能最終被確認夫妻共同債務，也有可能因為證據不充分而無法確認夫妻共同債務。

（三）增加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的例外規定

對于目前假離婚真逃債的案例越來越多，法律規定已經滯后，立法部門應當為糾紛案件中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重新予以審視。若作為被告的夫妻一方有證據證明借款屬于夫妻共同債務，作者認為法院可以設置條件作出例外規定，以同意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在一審就追加配偶為被告，既不會剝奪配偶一審、二審等訴訟權利，也沒有違反目前任何法律規定，雖然配偶不一定是必須參加訴訟的當事人，但簡單以這點來駁回夫妻一方追加配偶為被告的申請，反而顯得不夠擔當，要在借貸案件中論證是不是夫妻共同債務，給法院確實帶來比較多的工作量，但法院是解決爭議的地方，應當迎難而上，不論是為了債權人還是夫妻雙方，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查清事實，準確適用法律，以此作出的判決更能兼顧各方利益。

（四）同意追加配偶為被執行人的司法探索

目前法院在審判實務中也是不同意在執行階段追加配偶為被執行人的申請，因為在執行程序直接認定夫妻共同債務，相當于剝奪了配偶一方一審、二審和審判監督程序的訴訟權利。但是，這樣完全不得在執行階段追加配偶為被執行人的一刀切做法是否是最好的選擇？作者認為值得商榷。對于銀行作為原告等爭議焦點簡單明確的借款糾紛案件中，應當在執行階段中探索一條新道路，既能減少債權人訴累及更好保護債權人追回借款的合法權益，也能讓沒有參加訴訟的配偶享有抗辯的權利，比如進一步優化執行階段中聽證程序，使配偶在聽證程序就能充分舉證和抗辯，或者參考小額案件訴訟程序，在小額、簡易的借款案件中適當同意追加配偶為被執行人。

三、結語

目前而言，法院不同意借款糾紛案中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的申請，主要考慮到合同相對性原則，不是同一種法律關系，認為配偶不是必須參加訴訟的當事人。但是，法院這樣處理的結果卻給夫妻一方帶來無法預估的訴累和成本，甚至有可能激化夫妻間的仇恨。面對社會發展的新階段和出現的新問題，同意追加配偶為共同被告的做法應當兼顧并值得嘗試。另外，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于2021年3月印發《關于進一步加強虛假訴訟犯罪懲治工作的意見》，對進一步加強虛假訴訟犯罪懲治作了具體規定，而本文探討內容實際上涉及虛假訴訟的問題，為了避免假離婚真逃債的非法目的得到實現，在借貸糾紛案件中追加配偶為被告的做法更符合上述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