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霄
(河北工程大學,河北 邯鄲 056038)
關于“二選一”等阻礙、限制市場競爭的現象并不是近幾年才開始出現,早在“3Q”大戰時就已顯現。A認為B“二選一”的行為違反《反壟斷法》關于禁止限制交易行為的規定并提起訴訟,但最高人民法院的終審判決中,認為B在中國大陸通信市場上不具有支配地位,其實施的“二選一”行為未明顯產生排除或限制市場競爭的效果,相反還促進了相關市場的競爭,不能認定為是壟斷行為。這是否意味著B實施任何“二選一”的行為都不為反壟斷法所禁止?需要明確的是反壟斷法的立法本意是維護市場公平、有序和良性競爭,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因此如果經營者實施了具有排除、限制競爭效果的行為,即使其不具有支配地位,也應當為反壟斷法所規制,不能因其不具有支配地位,而忽略這種擾亂市場競爭秩序的行為。
根據《反壟斷法》的規定,如果經營者在其所處的市場領域內具有控制市場的能力,并且借助自身市場力量以及其他交易優勢、技術優勢等手段,實施阻礙、限制競爭的行為,即構成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因此,首先要將經營者所處的市場領域劃分出來,也即界定出相關市場,才可以進一步分析其是否具有支配地位[1]。
界定出相關市場最直觀的目的是將與經營者業務范圍相同的競爭者識別出來,然后對比各方的市場份額,以此認定經營者是否具有控制市場的能力。根據《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在界定相關市場時,會采用“替代性分析”作為標準。替代性又可以從“需求”和“供給”兩個方面分析。
“需求替代性”分析是從消費者角度出發進行分析,也就是說當經營者提供的商品或服務的價格發生變動時,如果消費者放棄與該經營者進行交易,而去購買其他經營者的商品或服務,其他經營者的商品或服務就與該經營者的商品或服務具有緊密的替代性,這些能夠滿足消費者同樣需求的商品或服務的總和共同構成了一個相關市場[2]。與“需求替代性”不同的是,“供給替代性”以經營者為視角分析并識別具有替代性的競爭者。
通俗來講,平臺就是一手托兩邊,以互聯網技術為媒介,使雙方或多方主體聚集在特定載體下進行商品、服務、信息等交換。在這種模式下,存在平臺經營者、平臺內的經營者以及平臺用戶三方主體,產生了三種不同的需求。平臺經營者作為中間媒介向平臺兩端用戶提供交易場所、交易信息并進行撮合,平臺內的經營者和消費者利用平臺經營者提供的服務進行商品或服務的交易。雖然平臺屬于雙邊市場,但不是各自獨立的兩個市場,由于平臺兩端的消費者和平臺內的經營者都是平臺的組成部分,一端的收益由另一端的購買力所決定,消費者和平臺內的經營者緊密關聯,這種交互作用是我們在進行相關市場界定時不能忽略的要素。因此我們在進行個案分析時應將平臺視為一個整體的平臺市場,然后再從平臺經營者、平臺內的經營者和平臺用戶三個角度出發,進行需求替代和供給替代的分析。
在進行需求替代性分析時,應當綜合考慮平臺的商業模式、功能、應用場景以及用戶群體的因素,將與該平臺不具有緊密替代性的競爭者識別出來,排除相關市場之外。市場進入、技術壁壘、鎖定效應等方面因素是進行供給替代性分析時不可缺少的。比如線下零售商業服務與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在外觀上雖然都是為經營者和消費者進行商品或服務交易提供場所和配套設施,但二者沒有緊密的替代性。從經營者角度分析需求替代性和供給替代性,(1)線下零售商業服務受地理位置、營業時間、使用技術手段進行數據分析進行消費者匹配等方面的限制,而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可以利用其平臺優勢突破這些限制;(2)與網絡零售平臺服務相比,線下零售商業服務的試錯成本較高;(3)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對平臺的規模、技術手段等要求較高,線下零售商業服務向網絡零售平臺服務轉換的難度較大,成本較高。從消費者角度分析需求替代性,(1)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可供消費者選擇的商品的范圍不受地理位置和時間的限制,而線下零售商業服務卻受上述因素的影響;(2)網絡零售平臺服務有配套的物流服務,并可針對消費者喜好進行商品匹配,使其可以隨時隨地進行購物,這種便捷程度是線下零售商業服務所不具有的。綜上,從需求替代性和供給替代性分析,線下零售商業服務與網絡零售平臺服務不具有緊密替代性,不屬于同一相關市場。
相關市場界定完成后,就需要找出該市場上存在哪些競爭者,通過對比他們之間的市場力量,確定該經營者是否具有支配地位。通常會先從市場份額出發,將一些市場影響力小的競爭者予以排除。接著參照《反壟斷法》第十八條規定的控制市場的能力、技術壁壘、市場進入等方面因素進行考量。關于市場份額和平臺內經營者在交易上對當事人的依賴程度,筆者認為:
關于認定經營者是否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標準和運用該標準的方法,《反壟斷法》都有明確規定,市場份額是運用標準的方法和考察因素。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對市場份額的依賴性越來越強,導致市場份額逐漸有成為認定的標準的傾向。然而相關市場必須界定得相當準確,在進行計算市場份額時才不會遺漏其他競爭者,這樣一來就會降低司法效率,因此明確認定市場支配地位的標準和方法是十分有必要的。
市場份額反映了經營者在市場上的占有率,經營者在相關市場的占有率必須達到極大的比重,才有可能具有支配地位[3]。但市場份額大并不意味著具有支配地位,此時需要其他對抗性因素。比如平臺內的經營者和消費者的對抗能力,如果三方是“抱團取暖”,互有需求,就可以實現力量的制衡;再如其他競爭性平臺擴大平臺規模,加強市場力量,當事人的市場份額會相對受到影響。但是,即便當事人擁有較高的市場份額,如果當事人有證據證明其他競爭性平臺有足夠的財力和技術條件擴大自身市場力量、平臺內的經營者和消費者擁有與當事人對抗的能力,或者有其他潛在性的競爭性平臺可以進入市場,便可以推翻認定當事人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認定。因此,市場份額并不是認定市場支配地位的決定性因素。
盡管新興平臺的發展使經營者銷售渠道多元化,經營者對單一平臺的依賴性并沒有減弱。如果平臺的用戶數量龐大、黏性強,平均消費水平也在其他競爭性平臺之上,加之該平臺在市場上具有較大的影響力,使得平臺內的經營者難以放棄龐大的消費者群體和已經積攢的客戶群體和數據。這種網絡效應和鎖定效果所造成的轉換成本是平臺內的經營者難以轉換到其他平臺的根本原因。
如果平臺內的經營者必須在該平臺從事經營活動,一旦其想轉換到其他競爭性平臺,就必須放棄原來積累的客戶數據,這樣一來經營者的轉換成本越高,其轉換到其他平臺的可能性會越低,結果就會增強了平臺經營者對其的鎖定效果。因此,在平臺經營者市場占有率不變的情況下,其鎖定的平臺內經營者越多,鎖定效果越強,該平臺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可能性就越大。這種阻礙平臺內經營者轉換平臺的“轉換成本”其實就是平臺內的經營者對平臺的依賴程度。當然,若平臺內的經營者轉換成本高到其不可能轉向其他競爭性平臺,這種高度依賴也可以直接認定該平臺經營者具有市場支配地位。
經濟平臺作為一種新型經濟組織,業務類型復雜,競爭動態多變,同時兼具雙邊市場的特性。在進行市場支配地位認定時,適用傳統市場上支配地位的認定方法,存在不相適應性。基于平臺的運營是以互聯網技術為媒介,網絡效應和鎖定效應的存在是不可忽略的要素,更為重要的是這種效應導致的轉換成本往往會成為認定支配地位的決定性因素。對于這種新興產業,需要根據平臺特性和商業模式現狀,結合具體個案情況進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