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本買賣背后的億元騙局

夏雨

倒賣手機的袁萊犯下詐騙罪（圖/視覺中國）

做買賣當然是為了賺錢。然而，本文的主人公袁萊上演了一出“做虧本生意”的大戲——在網上倒賣手機的她為了積累客戶資源，竟然不惜高價買進、低價賣出。在樹立“誠信”的口碑后，她就干起了巨額詐騙的勾當。

樹立“誠信”人設

1987年出生的貴州省遵義市習水縣女子袁萊很喜歡網購。2016年9月的一天，她從微商茍自平處獲悉，可以以低于官網價1000余元的價格買到某知名品牌的手機。于是，她一口氣從茍自平處購買了十余部該型手機，每部加價150元迅速轉手賣出，小賺了一筆。

嘗到甜頭的袁萊覺得，倒賣手機是個生財的好路子，于是繼續在網上接受大量客戶的訂單，做起了手機銷售商。一個月內，袁萊陸續收到客戶按照上一次的價格預訂60部手機的訂單，訂金達20余萬元。但這時茍自平告訴她，該型手機已經漲價，雖然仍低于官網價，但高于袁萊接受訂單的預訂價。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此時袁萊只要把實情告訴客戶們，把訂金如數退還就行了。

但是，袁萊已經決定長期做倒賣手機的生意，她不甘心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客戶資源就這樣流失，竟然決定虧本做成這60部手機的生意。她以現價從茍自平處購買了60部該型手機，再以訂單價完成收款、發貨的流程。一番操作下來，拿到手機的客戶當然都很滿意，但袁萊白白損失了4.8萬元。

當然，袁萊并不傻。她做虧本買賣是權宜之計。她認為，只要客戶在，總有生意可做，虧掉的錢不愁今后賺不回來。

果然，袁萊的“誠信經營”在上游供貨商茍自平和下游一眾客戶的心目中都為她加了分。袁萊的發小李曄事后證實：“當時袁萊稱有渠道可以拿到低價名牌手機。我訂購了20余部，并支付了訂金。后來我聽說這款手機已經全面漲價，于是沒指望袁萊能夠完成交易。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袁萊最終按照約定的價格和數量向我交付了手機。”

按照袁萊的想法，這次虧損只是暫時的，等到新款手機上市后，就能快速賺錢彌補損失。然而，茍自平的供貨商——重慶某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某公司”）提出了“先付款再發貨”的要求。對于袁萊來說，提前支付手機款成了一個大問題。為了能夠大批量進貨，袁萊只能寅吃卯糧，將新一批客戶支付的訂金作為貨款支付給茍自平，拿到手機后向上一批客戶發貨。

從2016年10月到2017年5月，袁萊不斷收取客戶的訂金，先后從茍自平處以及直接從某公司處訂購某知名品牌手機超過10萬部，再陸續向客戶發貨。在這個過程中，她有時“低買高賣”有利可圖，有時“高買低賣”以便拉住客戶。

漸漸地，袁萊越過了法律的紅線。她開始以收取大量訂金并延遲發貨、只發部分訂貨的方式，增加手中的現金流。截至案發，袁萊發出9.8萬多部手機，尚有已收訂金或預付款的1萬余部手機無貨可發，給這些客戶造成了損失。

于爽是本案中一個典型的受害者，從他的受騙經歷可以看出袁萊實施詐騙的套路。

于爽原本不是袁萊的直接客戶，而是其下家季榮全的客戶。2016年底，久聞袁萊“大名”的于爽跳過季榮全，直接跟袁萊取得了聯系，表示想進行手機交易。見于爽如此迷信“上游賣家”，袁萊決定狠狠騙他一筆。

2017年4月，袁萊安排一個叫宗偉的人冒充“上游供貨商”與于爽聯系?！凹热皇窃R的上家，價格肯定更優惠。”不明就里的于爽遂多次向宗偉訂購多達1400部手機，并提前預付了全部貨款。但于爽最終只收到800部手機，另外600部手機，宗偉遲遲不發貨。于爽預付的貨款打了水漂。這些錢基本都進了袁萊的腰包。

貨款、投資通吃?

袁萊除了與客戶交易并收取貨款外，還忽悠李曄等一眾客戶，以“投資分紅”為誘餌騙取4000余萬元“投資款”。

自2016年10月起，袁萊的發小李曄在袁萊處訂購手機，成為她的一個客戶。2016年11月，袁萊稱有低價手機進貨渠道，邀請李曄投資，共同維護、拓展渠道，并承諾返利。

前文提到，袁萊寧可虧本，也按約定的價格向李曄等客戶交付了手機。這讓李曄覺得，袁萊這個發小“絕對信得過”。袁萊提議合伙投資，李曄認為跟著“神通廣大”的袁萊一起干，賺錢是板上釘釘的事，于是答應投資。

2016年11月至2017年5月，李曄陸續向袁萊交付投資款480萬元。然而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她的這些投資非但沒有獲得回報，甚至連本金也套了進去，最終只收回12萬元，虧掉468萬元。另外，李曄后期向袁萊訂購的大批手機，一直沒有收到貨。

2017年5月23日，終于發現自己被騙的李曄選擇報警。6月6日，公安機關對袁萊涉嫌合同詐騙案立案偵查。同月15日，袁萊經公安機關電話通知到案，次日因身體原因被取保候審。

2018年9月至2019年3月，袁萊在取保候審期間，為了歸還之前欠下的李曄等人的4000多萬元欠款，再次采取“高買低賣”的方式從事手機、吹風機“預售”業務，騙取受害人楊建等人的貨款。

在此期間，袁萊從一些個人和公司手中購進少量手機，從某知名品牌吹風機供應商處購進少量吹風機，然后以低于進貨價的低價引誘被害人楊建等人下單，并預收貨款，共計騙得1477.19萬余元。

罪與非罪激辯

2019年3月8日，袁萊因在取保候審期間犯罪向公安機關投案，同日被刑事拘留，2019年4月12日被取保候審，6月12日被逮捕。

2020年2月26日，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指控被告人袁萊犯詐騙罪，向法院提起公訴。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7月20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

法院經審理查明，2016年10月，袁萊隱瞞不能提供低價手機的真相，虛構有低價手機的事實，以低于進貨價的價格收取被害人李曄等人的手機貨款，并用后期收到的貨款購買手機交付部分被害人。

同時，袁萊虛構有低價手機銷售渠道的事實，以承諾向被害人支付分紅為誘餌收取李曄等人的“投資款”。2016年10月至2017年5月期間，袁萊采取上述方式騙取李曄等多名被害人手機貨款、投資款共計1億余元。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袁萊虛構事實，隱瞞真相，騙取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詐騙罪。袁萊犯罪以后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實，系自首，可予以從輕處罰。

針對公訴人的指控，被告人袁萊及其辯護人提出，袁萊在2016年10月至2017年5月期間，沒有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實施經營，不構成詐騙罪。

經查，袁萊在明知不能購買到低價手機的情況下，隱瞞真相，虛構有低價手機貨源的事實，持續性地進行預售。袁萊辯解，試圖在新型手機上市后，通過高價銷售賺取資金，再彌補客戶的損失。但證人茍自平的證言和某公司出具的情況說明等證實，茍自平和某公司從未向袁萊許諾且無法保證提供大量新型手機，且新型手機能否以高于官網價的價格銷售，具有不確定性。也就是說，該銷售模式是無法持續的。

袁萊前期的虧損讓利只是為吸引更多被害人預付貨款，后期必然無法交貨，導致被害人遭受損失。為了讓騙局延續，袁萊還虛構有低價手機銷售渠道的事實，騙取被害人“投資款”。

袁萊明知沒有歸還能力而騙取大量資金，且使用這些資金購買奢侈品，并用于個人消費，造成數額較大的資金不能歸還，應認定其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故法院認定，被告人的辯解和辯護人的意見不能成立，不予采納。

2021年5月20日，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袁萊詐騙案判決結果：被告人袁萊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0萬元;責令被告人袁萊退賠各被害人經濟損失。袁萊未提出上訴，判決已生效。

此案警示人們：在風云變幻的生意場，偽裝出來的“誠信”經受不住考驗。巧立“誠信”人設再實施詐騙，可謂聰明反被聰明誤。為賺取錢財觸碰法律紅線，必將受到制裁。

（文中除袁萊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