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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學 公共事務與地方治理研究中心、政府管理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23)
在我國,隨著大眾社會的崛起,公民參與日益廣泛而多元,約七成公民以不同方式、不同程度地參與政治生活①。在社會變遷背景下,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社會不平等現象已引發人們對社會公平的廣泛關注。因此,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關系不僅是一個重大的實踐問題,更是一個值得高度關注和研究的理論問題。
實際上,作為政治社會學領域的經典議題,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關系在學界一直爭論不休。有研究者認為社會公平感對政治參與具有正向作用,但也有人認為社會公平感對政治參與具有負向作用,還有研究者認為兩者之間的關系存在不確定性。也就是說,從民眾的社會公平感解釋和研判其政治參與,仍是一個有待進一步厘清的理論問題。
本文借助對CSS2019調查數據的分析來討論這一議題。我們將首先回顧學界已有研究成果,厘定本議題研究的價值與方向;其次,基于文獻梳理,本文提出三個理論假設;再次,基于CSS2019調查數據,本文運用Logit模型來檢驗假設,并進一步討論其理論意涵。與既有研究不同,本文不僅考察民眾的總體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而且將民眾的社會公平感進一步劃分為平等型、應得型、需要型三類,分別考察其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研究將表明,我國民眾的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存在著復雜的關系:總體社會公平感、平等型社會公平感與不同的政治參與之間均呈現類U型關系;而應得型社會公平感、需要型社會公平感與不同類型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并不清晰。
現代政治參與的實證研究起步于20世紀一二十年代西方選舉政治的發展,當時學界主要關注選舉或選舉行為,政治參與的內涵相對單一,視投票為公眾影響政治過程的關鍵甚至唯一方式②。此后,隨著民主政治的發展和行為主義政治學的興起,圍繞政治參與的主體、方式、目的、界限等問題,學界出現各種爭論,意見不一,但一致認為,本質上政治參與是“旨在影響公共事務或政治決策的活動”。針對政治參與,已有研究大體可分為公民為什么參與,公共機構如何適應或推動公民參與,公民參與的路徑、方式和效果,以及公民參與的領域等四個主題③。本文主要關注公民為什么參與——如何從一系列內部和外部因素來解釋公民的政治參與。所謂內部因素,主要涉及個體的價值觀、情感、動機、偏好及資源(時間、金錢、技能等)等內容;所謂外部因素,則側重于那些促使公民參與政治的情境性與結構性因素,包括國家治理結構、公共政策過程、傳統文化等。由此,公民政治參與的解釋路徑主要有兩類:一是從個體性出發,分析個體自身參與政治的決策依據和影響因素。如維巴和尼曾提出社會經濟地位模型④,認為社會經濟地位越高的個體越傾向于參與政治。維巴等人后來還整合動員理論和理性選擇理論,提出并驗證新的社會經濟地位模型——政治參與的公民志愿主義模型⑤,以解釋政治參與的差異以及為什么一些人能比別人獲得更大的影響力。二是從結構性出發,揭示制度或文化及其變遷對公民政治參與的影響,它又可分為文化主義進路和制度主義進路。與關注個體自身不同,制度主義進路強調制度在決定公民政治參與的重要性,特別是與選舉、公共政策以及政府機構等相關的制度。而文化主義路徑更偏向于認為文化因素及其變遷決定公民的政治參與。如英格爾哈特的研究指出,物質主義價值觀與后物質主義價值觀構成了政治參與的重要動機因素⑥。從更微觀層面出發,政治心理學研究強調公民的心理、態度、情感等因素對政治參與的影響。
結構與個體、制度與文化等因素通過不同機制,或在不同層面影響乃至決定政治參與,但它們并不是截然分開或獨立存在的。社會結構對個體行為有規范和制約作用,而個體的能動性也會對社會結構產生影響,因此需要將個體的行為和觀念置于既定結構中來分析。一些整合性分析表明,政治行動是由結構和行動者“內在心理-動機過程”兩方面因素共同決定的⑦。如雷德哈特(Neidhart)提出一個將社會心理學和經濟社會因素相結合的公民參與解釋性模型,解釋變量包括參與態度、遵從重要的規范、知覺控制水平、公民傾向、社會資本等五類⑧。總之,公民政治參與中不同層面的因素相互交織,其復雜的作用機制需要研究者視自身研究的問題、目的、層次以及數據來展開科學分析。
對于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關系的已有研究主要在個體層面的文化主義進路上展開。不過,作為一種態度或情感,社會公平感卻可能成為聯結文化和制度、個體與結構作用路徑的樞紐,進而凸顯兩者間關系的復雜性。社會公平被視為一種現實的或理想的狀態,公正世界理論(Just-World Theory)認為,人們有“公正世界信念”(belief in a just world),相信這個世界是公正的⑨。為了維系信念或當不公正事件發生時,人們會采取行動,包括一些親社會行為(志愿服務)或參與政治活動。因此,社會公平感成為解釋個體政治參與行為的重要心理變量。有研究表明,作為心理前提,“公正世界信念”⑩對公民的常規政治參與(如投票、加入政黨等)有顯著的負向作用;而“公正中心性”(Justice Centrality)卻對常規政治參與有顯著的正向作用,但兩者對非常規政治參與(如政治抗爭行動)均無顯著作用。雖然該研究以青年志愿者為對象,其結論是否可推廣尚待驗證,但它呈現了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復雜關系。
不過,多數研究者常常僅關注其中一個方向的作用與效果,而實際上,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關系并不是單向的。一方面,有研究者發現兩者之間存在著負向的關系。平等訴求的增長和現實供給的不平衡成為情感壓抑的根源,使得怨恨普遍滋生,從而導致了公民的非制度化政治參與。以格爾的相對剝奪理論與戴維斯的J曲線理論為代表的集體行為理論,正是基于這種心理假設。如格爾認為,個人的價值期望與其價值能力之間的落差會使人產生相對剝奪感,這是集體暴力必不可少的前提。然而相對剝奪感在多大程度上會影響公民參與集體抗爭行動,仍然存在分歧。張書維等人通過實驗室模擬方法證實了“相對剝奪-滿意”在集群行為中的基礎地位,但也發現這并不表示相對剝奪就一定會導致集群行為的發生。更有意思的是,還有學者甚至直接質疑集體行動研究總是建立在“不公正”前提的設計上,如一些宗教運動、自助運動的框架中并沒有抱怨不公平的成分,即便是一些政治性很強的社會運動有時也是建立在合作性而不是敵對性之上。另一方面,也有研究者發現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存在正向的、積極的作用。一項有關“沉默游行”的研究發現,“公正世界信念”對公民參與意愿有正向的、積極的作用,更強的“公正世界信念”與更強的參與意愿相關。“情緒即信息”理論也認為,公平感的體驗將引發個體相應的情緒感受,并最終影響其政治參與行為的發生與否及程度——如果個體認為現實是公平的,可能產生一種積極的自我卷入和“受到重視”的感覺,增強其公正信念和維系動力,進而主動參與政治。
綜上可見,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存在復雜的關系,出現了正相關、負相關、不確定甚至無關論等爭議。我們認為,這些分歧可能與理論視角的差異有關,要準確探討兩者間關系,就應當回到政治參與研究的理論脈絡中。上述分歧的出現,與以下三方面有關。
一是個體與社會結構的割裂。每個人對不同社會情境的感知是有差異的,這會影響其行為選擇。反之,不同的社會結構對個體的行為與感知具有規約性影響。這在選舉公平對政治參與的影響研究中得到驗證:當人們認為選舉越公平且能夠提高政府對民眾需求的回應性時,其參加選舉的意愿越強,相反,參與選舉活動的失望經歷將促使人們另尋他路。不過,由于操作方法的局限(如對宏觀社會結構變量的測量之技術限制),基于問卷調查的相關研究大多采用微觀個體分析視角,這是導致個體與社會結構割裂的重要原因。因此,相關研究需要關注個體行為與感知背后的社會結構或情境的影響。
二是情感與理性的割裂。很多研究往往僅強調情感或理性,但實際上,兩者共存于個體的行為選擇中。從心理層面來看,相對剝奪感達到一定程度會引發群體性事件;而從行為與社會結構互動層面來看,民眾會基于對自身資源和技能、社會結構、政治制度等因素的綜合考量,理性評估行為的預期結果——如果收益低于成本,相對剝奪感可能不會產生實際效果。因此,政治參與是情感與理性共同作用的結果。在研究中,情感與理性割裂的主要表現是將個體行為與意愿混淆或簡單等同。不過,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行為或政治參與意愿之間關系的研究,卻是兩種不同對象的研究,行為與意愿之間存在著復雜的作用機理,不應簡單地混淆或等同看待。為了整合兩種視角,本文除了關注實際參與政治的個體,還關注沒有參與行動但有參與意愿的個體。如果個體參與政治體現出情感因素的作用,那么他不參與政治就更可能是受理性因素的影響。而當那些不參與者可能有強參與意愿,即出現下文所說的“倒掛”現象時,通過比較不同的行為選擇與意愿,我們便可以探究其背后的作用機制與邏輯。
三是在概念操作化層面,類型劃分缺乏系統性與全面性,相關研究通常都只關注到社會公平感或政治參與的一部分。有人認為,導致對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關系的意見分歧的一個原因是,政治參與的類型及其成本不同:消極作用與更長時間的、更正式的和有組織的行為有關,而積極作用則與單一的、成本更低的、親社會的行為有關。當然,這種分歧也可能與社會公平感的類型劃分有關。有的研究僅關注抽象意義上的彌散性“公正世界信念”“公正中心性”或過程公平感與結果公平感;有的則是零碎地關注某些具體情境的公平感(如收入、是否遭到不公平待遇等),由此,極易得出不同甚至相斥的結果。事實上,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類型建構都十分重要,這是解決個體與社會結構割裂問題的關鍵。對此,本文將結合具體的社會情境進行類型建構與解釋。
總之,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關系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基于已有研究,本文試圖將焦點指向具體類型的社會與制度環境、公平感知和公民行動,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一方面,本文關注個體的情感,認為社會公平感會對政治參與產生影響,即以情感需求來拉動政治參與。另一方面,本文也關注社會公平感和政治參與的結構性特征,認為社會結構(特別是政治制度)會促使民眾做出理性選擇。民眾在因制度不公而參與政治卻不能解決問題,或參與抵制行為而帶來更大風險等情況下,不公平感未必會增加其參與的可能性,反而更可能持冷漠或觀望態度,這是成本收益的理性考量對政治參與的影響。也就是說,需求刺激和成本收益兩種不同機制的作用,將導致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產生不同甚至相悖的關系。
最早從科學意義上對公平觀念進行測量的是心理學家亞當斯(Adams),他在比較的基礎上提出了公平的資源分配原則,即按勞分配、按需分配和平均主義。科爾奎特(Colquitt)等人繼而區分出了分配公平、程序公平、人際公平和信息公平四大維度。更多的研究者對之或整合或細化,還將研究從組織領域擴展到更廣泛的政治社會領域。不過,不同維度和領域的公平感測量有著不同的公平標準。米切爾比奇(Michelbach)等人在解釋分配公平時發現,人們往往持有四種原則——平等、應得、需要、效率,這也是目前公認的原則。近年來還有研究者呼吁回歸整體公平感,認為真正影響民眾的是整體的公平性判斷。
國內關于公平感的研究聚焦在心理測量領域,研究者試圖結合西方學界的公平類型與中國文化元素來測度中國民眾的社會公平感。如高文珺將社會公平感界定為人們對于社會環境的公平性理解,包括對教育、司法、收入分配、社會保障、醫療、就業等領域的公平性感知,提出權利公平、機會公平和規則公平三種類型。李煒則借鑒米勒(Miller)的社會情境多元正義觀,從豐富的社會生活出發,將社會公平感結構分為經濟公平、保障公平和政治公平三種類型。
借鑒已有研究的類型劃分與理論探討,本文既關注總體社會公平感對政治參與的影響,又關注受不同結構或情境影響的三類亞社會公平感對政治參與的影響。米勒將公平準則和具體社會情境相結合的觀點為本文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根據該理論,人類社會關系可分為工具性聯合體、公民身份和團結性社群三種類型,分別遵循著應得、平等和需要三種公平原則。具體而言,在經濟關系中結成的工具性聯合體遵循績效公平的應得原則;共同的公民身份催生了平等原則,既包括對某種權益(權利)的平等分配,又包括人們互相平等對待;而團結性社群關系則要求按需要的強度來保障社會成員最低限度的體面生活。據此,本文將社會公平感界定為:個體將不同的公平準則運用在理解不同社會情境公平性時所產生的感知或評價,如人們對于收入分配、司法、公民政治權利、社會保障等方面的公平性感知,并將社會公平感劃分為應得型、需要型和平等型三種,分別對應經濟、社會保障和政治領域,及應得原則、需要原則和平等原則。
政治參與包括選舉、參加政黨、接觸政府工作人員、維權抗爭、參與社區決策等活動。有研究者以合法性、制度化程度和體制內外等標準,將政治參與劃分為正式與非正式、制度化與非制度化、常規與非常規等二維類型,或高制度化、低制度化與非制度化三維類型。還有研究者只關注政治參與的某些類型(如群體性事件參與、投票等)。前者往往化約了政治參與本質的分析功能與內涵,將其蘊含的社會結構與個體行為選擇的復雜性進行簡單分類打包;后者則未能系統呈現出政治參與的全貌。因此,將兩者進行系統、有機的結合是有必要的。
借鑒學界的政治參與行為類型學討論,結合現有數據情況,我們以制度化程度和風險程度為主要標準,輔以影響類型、沖突水平等維度,以關注不同政治參與類型背后所體現的政治社會特性,建構維權參與、溝通型參與、社區參與、選舉參與四種政治參與類型。本文認為,根據參與方式的特點并結合中國的政治社會語境,這四種類型應能展現中國民眾政治參與的基本面貌。
四種政治參與類型的基本特征如下:第一,維權參與在我國屬于非制度化參與,行動者往往在向政府傳遞強烈的利益訴求信息和較高的壓力,其沖突水平和風險程度一般都很高。第二,政府部門對民眾的動向比較敏感,特別是通過向體制外的媒體傳遞信息會給政府帶來相當程度的壓力。這種溝通型參與的沖突性和風險程度雖依事件性質而定,但一般比后兩種類型要高。第三,社區參與在我國屬于自治活動,往往囿于政治制度安排,其制度化水平較高,組織性和動員性較強,所傳遞的信息和施加的壓力一般在社區內部,沖突性和風險性也較低,但也有可能與政府決策相抵。第四,我國的選舉參與多具有強組織性、強動員性和有限競爭性,所傳遞的信息和施加的壓力有限,沖突和風險性也都較低。
顯然,一項特定行為的制度化程度、能夠傳遞的壓力或信息的多寡、沖突水平以及風險程度的高低,與行為發生時的特定情境有關。一般而言,制度化程度越低,風險程度越大,民眾參與的可能性就越低。從制度化程度來看:維權參與<溝通型參與<社區參與<選舉參與;從風險程度來看,則反之。這與下文實際參與人數規模比例排序的數據描述情況一致。我們從數據的因子分析(KMO=0.605)中提取到兩個因子:一是制度化政治參與因子,包括社區參與和選舉參與;二是非制度化參與因子,包括維權參與和溝通型參與。
為此,我們將通過對照民眾實際行為選擇與“倒掛”現象中的參與意愿,進一步厘清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關系,既關注參與行為也關注參與意愿。
在中國,“大鬧大解決,小鬧小解決,不鬧不解決”作為一種流行的社會心態會影響民眾的行為選擇,導致他們會將“鬧事”作為表達和滿足訴求的一種有效捷徑。但有研究發現,即便是認同“鬧”者也未必會真正發生“鬧”的行為。也就是說,民眾維權類事件是一個多重因素作用下的結果,既有情感因素的驅動,也有理性因素的驅動。一方面,根據相對剝奪感理論,民眾越感到不公平,其“鬧”的可能性越大。另一方面,社會治理模式的不成熟、合法博弈的成本太高、公權力對日常政治的影響、整體性社會治理體系不足等原因,也會促成民眾“鬧”的發生。換言之,制度化參與途徑不公平或不完善會導致民眾選擇進行維權抗爭活動,相反,若民眾認為社會是公平的(特別是政治制度公正),其選擇制度化參與途徑的可能性就會提高。這符合公民參與理論的觀點,即現代政治制度的完善會促使公民積極參與政治生活。
從社會公平感的不同類型來說,有研究發現,民眾對選舉的公平性評價越高,越愿意參加投票選舉活動,反之,則更加傾向于采用接觸、溝通和抗爭等參與方式。受到政府工作人員不公平對待的公民,參與群體性事件的可能性更大,而認為收入越公平的公民,參與群體性事件的可能性越小。還有研究者認為,社會保障水平與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具有顯著的相關性,社會保障政策的缺失與待遇過低會引發群體性事件。這些研究分別從政治、經濟、社會保障等領域顯示了公平感知對政治參與的影響。據此,我們提出以下2個假設:
假設1:民眾的社會公平感對非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民眾的社會公平感越弱,其參與維權抗爭活動的可能性越大。同屬于非制度化參與的溝通型政治參與也同此理。其中,
假設1.1:民眾的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對其非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
假設1.2:民眾的需要型社會公平感對其非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
假設1.3:民眾的平等型社會公平感對其非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
假設2:民眾的社會公平感對其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也就是說,民眾的社會公平感越強,其進行制度化的社區參與和選舉參與的可能性越大。其中,
假設2.1:民眾的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對其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
假設2.2:民眾的需要型社會公平感對其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
假設2.3:民眾的平等型社會公平感對其制度化政治參與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
絕大多數民眾的行為選擇一般是理性的,他們有一定的風險認知和自我保護意識,即作為理性人來評估成本和風險,注意自我保護,一般不會輕易采取非法乃至違法行為。而部分民眾雖有參與意愿但實際不參與行動,或許正因為評估了參與的成本和風險,此時相對剝奪感并未發揮推動作用。反之可以推論,在風險評估和自我意識的作用下,一旦出現了公平的社會情境(特別是在政治體制公平的情況下),民眾會傾向于參與政治,即使他們參與了維權抗爭活動,也不用擔心事后會遭到不公待遇。概言之,在“倒掛”現象中,社會公平感對民眾非制度化參與意愿的作用效果與假設1、假設2相反,此時民眾的制度化參與意愿與非制度化參與意愿的效果是一致的,即使前者的風險更低。這里顯示了不同類型的社會公平感對參與意愿的作用效果。為此,我們提出假設3:
在“倒掛”現象中,民眾的社會公平感對其政治參與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具體來說,社會公平感越強的民眾,越愿意參與維權、溝通、社區參與和選舉等政治生活,這種參與意愿又會影響到其后的參與行為。其中,
假設3.1:在“倒掛”現象中,民眾的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對其政治參與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
假設3.2:在“倒掛”現象中,民眾的需要型社會公平感對其政治參與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
假設3.3:在“倒掛”現象中,民眾的平等型社會公平感對其政治參與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
本文使用的數據來源于2019年中國社會科學院開展的“中國社會狀況綜合調查”(Chinese Social Survey,簡稱CSS)。該調查采用PPS概率抽樣和入戶問卷訪問方式,調查區域覆蓋了全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149個市(縣、區)的596個村(居),共訪問11000余個城鄉家庭,回收有效問卷10283份。調查涵蓋了家庭、就業、經濟狀況、生活狀況、社會價值觀、社會評價、社會參與和政治參與等模塊。本文重點關注社會價值觀和社會評價、社會參與和政治參與等內容。
1.因變量。對因變量之一的政治參與行為的測量,主要是詢問受訪對象是否參加過政治活動,如前所述,共分為四種類型(見表1)。其中,“參加線上、線下集體性維權行動”為維權參與;“向報刊、電臺、網絡論壇等媒體反映社會問題”和“向政府部門反映意見”屬于溝通型參與,只要參與過其中一項即可;“參加所在村(居)、單位的重大決策討論”為社區參與;“參加村(居)委會選舉”為選舉參與。因變量之二的政治參與意愿之測量,則主要是詢問受訪者“如果沒有參與過政治活動,是否有意愿參加”,分別有維權參與意愿、溝通型參與意愿、社區參與意愿和選舉參與意愿四種類型。
由表1可知,不同類型政治參與行為的實際人數規模比的排序,自小到大依次為:維權參與(3.6%),溝通型參與(9.2%),社區參與(9.3%),選舉參與(32.4%)。在受訪人數中,有參與不同政治活動意愿的人數規模比排序為:維權參與(55.8%),選舉參與(58.8%),社區參與(59.9%),溝通型參與(61.9%)。從絕對人數來看,雖然實際參加過維權活動、溝通型活動、選舉活動和社區活動的人數較少,但有參與意愿的人數卻很多,這表明“倒掛”現象在民眾中較為明顯。
2.自變量即社會公平感,涉及8個社會領域的公平性評價。根據前述類型劃分,并參考相關研究成果,本文選取了除高考制度之外的7個方面,通過信度檢驗發現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787,說明它們可以按社會公平感類型對數據進行均值處理。
如表1所示,總體社會公平感的均值為6.69,位于中間偏上水平。各類社會公平感的程度排序,自高往低分別為:平等型社會公平感(0.649),應得型社會公平感(0.485)與需要型社會公平感(0.335)。這表明,在民眾的主觀感知中,近年來我國的政治建設取得了較大的進步,但有關民生、社會保障方面的相關建設尚待提高。
3.控制變量。本文控制了表征個體人類學特征、經濟社會變量、時空效應等相關變量,如主觀社會地位、收入、受教育程度、城鄉效應、世代效應和區域效應等,諸變量的賦值及其統計結果見表1。

表1 變量的定義與描述性統計
根據變量特征,本文使用Logit模型來考察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關系,并進行穩健性回歸;此外,還通過對照政治參與行為模型和政治參與意愿模型來實現類似穩健性檢驗的效果。
1.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行為的關系
如表2的模型所示,總體社會公平感對維權參與不具有統計顯著性作用,這與紐芬德(Neufeind)等人的研究結果一致。但是,總體社會公平感對溝通型參與具有負向的統計顯著性作用,部分驗證了假設1。總體社會公平感對民眾的社區參與和選舉參與行為都具有正向的統計顯著性作用,驗證了假設2,即在公平的社會環境下,總體社會公平感會促使民眾積極參與政治生活。

表2 我國民眾總體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行為Logit模型
表3顯示了不同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行為呈現的統計關系。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和需要型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復雜。其中,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只對民眾的溝通型參與具有統計顯著性作用,需要型社會公平感則只對民眾的社區參與具有統計顯著性作用,部分驗證了假設1.1和假設1.2,而假設2.1和2.2未能得到驗證。平等型社會公平感與全部政治參與行為之間的關系均有統計顯著性:一方面,平等型社會公平感越弱,民眾進行維權參與和溝通型參與的可能性越大,驗證了假設1.3;另一方面,平等型社會公平感越強,民眾進行選舉參與和社區參與的可能性越大,驗證了假設2.3。可見,假設1和假設2只有在平等型社會公平感上得到了驗證,而在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和需要型社會公平感上僅部分得到了驗證,關系并不清晰。但是,三類亞社會公平感與屬于非制度化的維權參與和溝通型參與之間卻均呈現負相關趨勢,這符合相對剝奪感理論的觀點;而與屬于制度化因子的選舉參與(除了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外)和社區參與表現出正相關趨勢,說明公平的社會環境(特別是公平公正的政治體制)更能促使民眾參與政治。

表3 我國民眾不同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行為Logit模型
2.“倒掛”現象中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意愿的關系
表4顯示,總體社會公平感對社區參與意愿、選舉參與意愿的作用,同其與參與行為的關系一致,均呈現正向的統計顯著性關系。但是,總體社會公平感對民眾的維權參與意愿、溝通型參與意愿的作用,卻同其與參與行為的關系相反,呈現出正向的統計顯著性效應,驗證了假設3。也就是說,對于不參與者而言,他們越感到社會公平,政治參與意愿就越強。

表4 我國民眾總體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意愿Logit模型
表5顯示了不同類型的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意愿關系的統計結果,即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和需要型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意愿的關系均不清晰。其中,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只與選舉參與意愿具有統計顯著性關系,需要型社會公平感只與社區參與意愿具有統計顯著性作用。這兩個結果恰與假設3.1和3.2相反。這表明:對那些不參與者而言,他們越感到不公平,參與意愿就越強。根據行為與意愿的相關性,他們在現實中也就更有可能參與政治生活,這與相對剝奪感理論一致。值得注意的是,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和需要型社會公平感與所有類型的政治參與意愿都呈現負相關關系。不過,與前述參與行為的統計結果相似,平等型社會公平感對全部政治參與意愿類型都具有正向的統計顯著性作用,這驗證了假設3.3。總之,假設3只有在平等型社會公平感上得到驗證,而在應得型社會公平感和需要型社會公平感上關系并不清晰,甚至出現與假設相反的結果。

表5 我國民眾不同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意愿Logit模型
利用CSS2019調查數據,本文從多個面向檢測了民眾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
首先,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是復雜多元的。“情緒即信息”理論、相對剝奪感理論往往關注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某一作用方向的關系,強調民眾越感到社會不公平,就越傾向于參與政治行動,特別是參與非制度化行動。然而,本文研究表明,總體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行為之間呈現一種類U型關系,即在“非制度化-制度化”參與的連續譜上,總體社會公平感與非制度化的溝通型政治參與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與制度化程度更低的維權參與之間統計性關系盡管不顯著,但也呈現負相關趨勢;而與制度化的社區參與和選舉參與之間呈現正向的統計顯著性關系。對不同類型的社會公平感進一步分析顯示,這種類U型關系僅在政治領域的平等型社會公平感中顯現出來,并未出現在經濟領域的應得型社會公平感、社會保障領域的需要型社會公平感中。
其次,情感性因素與理性因素共存于民眾政治參與的行為選擇與意愿之中,其作用效果與序列由不同社會情境下個體的行為與感知所決定。已有研究關注到了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復雜關系并探討其內在邏輯,發現除了情感因素對群體性事件的驅動外,也有理性因素的驅動,將群體性事件作為解決問題的有效方式,是一種有限理性的行為。但是這種研究偏重應用質性方法,以案例或某類行動者為單位,且常常關注非制度化參與這種特殊的參與類型,呈現研究碎片化的特征,因此常常得到相反的結論,難以進行推論。基于全國性數據庫,本文通過對政治參與行為模型和“倒掛”現象中政治參與意愿模型的比較分析,更為清晰地理解到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復雜關系的內在邏輯與機制,即:總體社會公平感對制度化政治參與的正向推動作用依然存在,但對非制度化參與的負向抑制作用卻變成了正向推動作用,這種現象也出現在平等型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關系中。
再次,要解釋這種變化,就應當深入分析不同社會政治環境下不同類型的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性質以及由此互動所產生的效果。從政治社會環境來看,不同類型的政治參與在各社會領域將導致社會個體不同的行為與感知;從個體行為與意愿來看,民眾的政治參與受情感和理性雙重因素的影響。比如,作為非制度化的維權參與,其沖突水平和風險程度較高。民眾即使認同“鬧事邏輯”,也并不意味著會發生相應的實際行為,只有情感積累到一定程度,維權參與才會真正爆發。因此,總體社會公平感同維權參與之間并不存在統計上的顯著性,但平等型社會公平感卻會對維權參與發生顯著作用。溝通型參與雖也屬于非制度化參與,但其風險程度更低,收益卻比制度化參與更高,因此更可能成為民眾的選擇,更易受到情感因素的影響,無論政治參與的行為還是意愿均如此。
在“倒掛”現象中,民眾的總體社會公平感、平等型社會公平感的溝通型政治參與意愿模型和維權參與意愿模型,均出現了同參與行為模型相反的顯著性作用結果,這進一步驗證了前述結果。如果說選擇了非制度化政治參與的民眾受著情感因素的影響,那么不曾參與的民眾則受到了理性因素的影響。對后者而言,他們更希望在較為公平的社會環境下參與政治,以降低非制度化政治參與風險。因此,無論是總體社會公平感還是平等型社會公平感,都與非制度化政治參與呈現正向的統計顯著性關系。
一般而言,制度化參與是正常社會的政治生活之常態,民眾在整體上也是希望在公平的社會環境下參與政治生活。在中國,作為制度化參與的選舉參與和社區參與,均具有較強的組織性、動員性,沖突性和風險性較低,但能夠傳遞的信息和壓力有限,它們都未能成為受到不公平情感驅動的民眾的行為選擇。相反,民眾更希望在制度完善、公平有效的條件下參與選舉活動和社區決策活動。也就是說,民眾越感到社會公平,就越傾向于參與選舉活動和社區活動。這呈現出與非制度化參與迥然相反的作用。此外,不同類型的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復雜關系顯示:因能力不同而出現的不公平感更可能會通過一種自我歸因和自我奮斗的方式來解決,而不是參與政治生活。比如,社會保障領域雖與民眾生活需求息息相關,但并沒有出現與政治領域一樣的統計顯著性關系,這或許與我國社會保障體系尚待完善有關,以致民眾仍習慣借助自我歸因和自我奮斗的方式,而不是政治參與來實現。
總之,本文從多個面向揭示了民眾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復雜關系,為民眾政治參與提供了有系統性數據支持的新解釋,推進了政治參與議題的研究。本文結合具體的社會情境對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進行系統的類型建構,克服了個體與社會結構的割裂問題,并且通過比較分析政治參與行為模型與“倒掛”現象的參與意愿模型,以定量分析的方法討論了情感因素與理性因素在個體的政治參與意愿與行為選擇中的邏輯機制。此外,已有研究將公平感作為政治參與和其他因素的中間變量以分析其調節或中介作用,本文有關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的復雜多向關系的發現將為這類研究的改進提供新的視角與啟示。
不過,應當承認的是,本文選取七種類型社會情景來對應三種類型的社會公平感,未必能夠完全代表社會公平感的全貌,政治參與的類型化可能也存在類似問題,未來的研究還可就此進行更精確和更有代表性的探討。本文使用的是截面數據,其統計結果可能會與真實的關系有距離,未來應當借助更為系統的縱貫數據分析來檢驗與完善。此外,我們主要采用的是微觀個體分析視角,從民眾公平感解釋政治參與,這只是間接地研究社會結構的影響。隨著宏觀社會結構變量測量技術的發展,本文有關社會公平感與政治參與之間復雜關系的結論是否適切,是否存在發揮調節或中介作用的其他變量,均有待進一步研究的檢驗。
注釋
②胡榮:《社會資本與中國農村居民的地域性自主參與——影響村民在村級選舉中參與的各因素分析》,《社會學研究》2006年第2期。
③朱德米:《回顧公民參與研究》,《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6期。
④Sidney Verba and Norman H. Nie,ParticipationinAmerica:PoliticalDemocracyandSocialEquality, New York: Harper & Row, 1972, pp.125-137.
⑤S. Verba, K. L. Schlozman and H. E. Brady,VoiceandEquality:CivicVoluntarisminAmericanDemocracy,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pp.269-416.
⑥參見羅納德·英格爾哈特:《發達工業社會的文化轉型》,張秀琴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
⑦Tianjian Shi,“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Asia Barometer Working Paper Series, No.24,2004,pp.2-8.
⑧Michael W. Neidhart,Participation:AModelofIndividualWillingnesstoParticipateintheTransportationPlanningProcess, Orlando: University of Central Florida, 2005,pp.48-88.
⑨M. J. Lemer and D. T. Miller, “Just World Research and the Attribution Process: Looking back and ahead,”PsychologicalBulletin, vol.85, no.5,1978,pp.1030-1051.
⑩“公正世界信念”的量表包含“我認為世界基本上是一個公正的地方”,“總的來說,我相信人們得到了他們應得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