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鍵母子行（六）

文/ 程 莉

復習、預習有樂趣

古話說：學而時習之。彈琴也一樣，需要不斷地回頭來復習，讓琴童更有自信。

復習有兩種，一種是復習上周剛剛學完的曲子，另一種是復習以前學過的曲子，尤其是鞏固自己的保留曲目，并不時地更新。

上課回來，先別急著練琴，讓琴童當當小老師，教誰呢？教自己。

我說：“小D老師，今天W老師講的知識，Ducati同學還沒有完全記住，你能再給Ducati同學講一遍嗎？”

我給Ducati一支鉛筆，請小D老師在書上標注需要注意的地方，不會寫字怎么辦？那就畫畫，或者做個記號。

小D老師在琴譜頂上畫了一只手，中間的一個手指比較長、比較粗，一邊畫一邊笑。我裝作不懂的樣子，故意左看右看，又問道：“小D老師，你畫的是一只手嗎？這只手怎么了？”

Ducati忍住了笑意，很認真地指著他的畫告訴我：“你看，1、2、3、4、5，是五個指頭，中間這個表示三指，我畫的意思是表示三指不能緊張。”

我點頭贊同。

小D老師又拿著琴譜從前至后地翻看，一會兒在這里畫一條波浪線，一會兒在那里畫一條波浪線。我又問：“小D老師，你是在書上畫小河嗎？怎么這么多波浪啊？”

Ducati被我逗笑了，但很快轉為嚴肅的表情，對我說：“這里節奏容易錯，要注意；這里有個錯音，要注意；這里是連奏，不要彈成跳音，也要注意。”

做完了標記，我們正式開始復習，曲子上周已經彈熟了，復習的目的是為了糾正、鞏固和加強。Ducati復習的時候，我只在一旁默默地聽著，遇到Ducati標注的地方，Ducati會和我相視一笑，就像是遇到了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看懂的小暗號、小密碼，心有靈犀一般，再繼續開心地彈奏。

每天Ducati練習完了老師布置的功課，最后的自由練琴時間是由Ducati支配的，他可以自由地編曲、創作，而有時，我也會引導Ducati去復習以往學過的舊曲子。

在自由彈奏的短短一二十分鐘里，Ducati會翻開他的記憶箱，尋找腦海里的音樂，在鍵盤上隨意演奏，那時已經不僅僅是他初學那首歌時的音樂了，而是經過學習和理解后，珍藏在他的腦海里、融入他的身體中的音樂。彈到動聽處，Ducati也許會加上自己的感情，甚至依照感覺即興改編一小段，比如將結尾音改成波音、加上漸慢、加上一兩個裝飾音或者顫音等。我需要做的，只是安靜地陪伴，給他更多的鼓勵和夸贊。

復習重要，預習同樣重要

預習可以讓琴童充滿好奇心、挑戰自我。預習也有兩種，一是預習下一周老師將布置的曲子，二是隨意彈奏尚未學習的曲子。

比較長的曲子，老師一般會分段來布置，比如每周只學習兩頁。因此每周學習的曲子都是不完整的，這樣的學習方式固然很細致，可琴童無法完整地理解一首曲子，直至幾周后將整首曲子全部學完才行。

因此，我常常鼓勵Ducati在彈完老師布置的作業之后，自己嘗試著將整首曲子視奏一兩遍，不需要彈得很好，只需從頭到尾試著彈一彈，聽一聽整首曲子的旋律、了解調式、感受情緒。

許多曲子都由呈示部、展開部、再現部三大段組成，再現部往往是對呈示部的重復。因此當琴童學完了呈示部，自己去預習展開部和再現部時，會發現自己原來可以輕松地彈奏整首曲子了，也許展開部里會有些難點，那就鼓勵琴童做些記號。

通過這樣每周提前預習，Ducati上課時對于老師要布置的作業不僅已胸有成竹，而且能針對下周作業中的疑難之處提出問題請老師解答，也能較為順利地視奏。

更多時候，Ducati會在更廣闊的音樂世界里隨意地翻閱、視奏，也算是為未來的學習做個鋪墊，做個“預習”吧！

我一般會將Ducati未來一年可能學習的琴譜早早買回來摞在書架上，Ducati偶爾翻看一下，特別是對比較難的琴譜會不時地感嘆一番。

有時，我會試探著問Ducati：“這本書太難了，你有沒有會彈的曲子啊？”

Ducati左翻右翻，挑選了一頁說：“這首曲子我應該能彈。”

看著Ducati聚精會神地盯著新譜子，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視奏出來，也不知道錯了多少音、錯了多少節奏，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認真地彈了一遍，初步了解到這首新曲子的旋律，就足夠了。

也許半年后、也許一年后，等Ducati技藝漸長，再次彈到這首曲子時，當年的預習至少能給Ducati留下些許的印象，也算是為正式學習這首新曲子打了一些基礎；更為重要的是，當年預習時覺得萬分困難，此時再學卻發現已經可以輕松駕馭，不用多言，Ducati一定能感覺到自己的不斷進步和成長，也更加自信了吧！

即使在未來的學習中，Ducati不會學習到這首曲子，當初磕磕巴巴的視奏也絕不是浪費時間，那樣的嘗試至少可以幫助琴童接觸到更多音樂家的樂曲、感受到更多的音樂風格、享受到更多的音樂旋律……

有的時候，我和Ducati聽到一段耳熟能詳的曲調，會一起跟著哼一哼，或者用手打一打節拍，如果我們倆都覺得很好聽，Ducati就會問我，能不能找到這首曲子的樂譜？我便在網上搜索一番，有時能翻出同一首歌的不同版本樂譜。我挑選出適合Ducati目前彈奏水平的版本，舍棄那些比較華麗、復雜的版本，打印給Ducati看。Ducati每次一拿到樂譜便立刻開心地彈奏。比如我過生日時，Ducati照著我給他打印的《生日快樂》琴譜邊彈邊唱來祝我生日快樂；比如上了小學，周一早上唱國歌升國旗，Ducati回家就照著我打印的《義勇軍進行曲》琴譜邊彈邊唱國歌……

這大概就是鋼琴老師們所說的“泛彈”。這首曲子彈一點兒，那首曲子彈一點兒，似乎一首歌也沒有學會，每首歌都只淺嘗輒止，沒有深悟。即便如此，這些泛彈的曲子一點一點疊加起來，就是琴童自己的音符和旋律了。Ducati學琴兩年多時便能隨意地即興演奏，而且一直熱衷于自由彈奏和創作，我想一定和他大量的泛彈有很大的關系吧！他嘗試了那么多的音樂，腦海里一定充滿了音符、充滿了旋律。

古人說的“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就是這個道理吧！

手心住著小矮人

正確的手形姿勢對于練琴的音色、速度有著太大的關聯，可以說是學琴初期最重要的事情了。一次聽劉詩昆大師講課，他對彈琴基本手形的要求是：手指最小關節挺立，用手指尖觸鍵（而非手指肚），手指要足夠彎曲，小指不要塌陷，大拇指不要凹陷，手腕胳膊呈馬鞍型（肘部高于手腕，除大拇指外的手指高于手腕，不要變成駝峰型），腋部自然。

短短的一段話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我作為成年人，在奮筆疾書記錄下這段話之后，用手指比畫著反復體會，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大致理解了大師的指導。可想而知，要讓琴童完全掌握正確的手形，并能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練習中學以致用，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情！更何況，每個琴童的手指長度不同、手指力度不同，老師給琴童正確講解手形的方式不同，琴童自己的理解程度也不同。

簡單地說，老師一般會告訴琴童：手掌要撐撐好，指頭要站站好。好的老師一定會反復演示如何撐住手掌，如何將力量集中在指尖。

琴童媽媽雖不會彈琴，但理解能力與記憶能力一定是高于琴童的，琴童媽媽需仔細記錄，幫助琴童理解和鞏固。

琴童在彈奏的過程中手掌坍塌，這是常有的、很正常的情況。琴童媽媽可以學著老師的樣子提醒琴童：手掌撐撐好，不要塌下去。提醒時，只需輕聲耳語，不過多地打擾琴童的正常練習。因為，這看似小小的問題絕不是一兩次練琴所能解決的，而是數月，甚至數年才能真正改正過來，所以琴童媽媽也就不需急在一日兩日了。

此外，如在提醒中加入一些有趣的辦法，也有可能事半功倍。方法有很多，我曾經給Ducati講過一個關于小矮人的故事。故事大概是這樣的：想象有十個小矮人居住在你的手掌當中，每個手指掌關節對應一個小矮人，他們高矮各不相同（家長和孩子可以共同展開聯想，豐富其中的故事情節）。目的是在今后每一次提醒、糾正Ducati練琴手形的過程中，這個故事可以發揮作用，而且這個故事可以用很久、用很多次。每次Ducati彈琴時手掌坍塌了，我不會說“撐好手掌”“站好手指”“不要折指”。這樣說，琴童聽了不形象，太枯燥，而且還會有“你又犯錯了”“你的手掌又塌了”“你又折指了”之類的反面暗示。換一個說法試試：

糟了，老大的屋頂要塌了；

哎呀，老三的墻壁要壞了（我開始帶著哭腔說話）；

天哪，快救救可憐的老八和老九，他們被房頂給壓住了；

救命啊！呀，是誰在喊救命呀？（我開始驚慌失措）……

Ducati隨著我的呼救聲微笑著撐起掌關節，我便拍著胸口，如釋重負般地說道：

哎喲，謝謝神仙救了我，嚇死我了；

天哪，真是太驚險了，還好房子沒有倒下來……

就像講故事一樣，我一邊講著小矮人的故事，Ducati一邊樂呵呵地練著琴，有時Ducati會惡作劇一般有意將手掌塌陷，或者擺出錯誤的手形，我以小矮人的故事提醒時，他更加惡作劇似的毫不理睬，臉上卻樂開了花。我不去制止他，在糾錯的過程中加上一些樂趣，我想應該是利大于弊的吧！

一句枯燥、不夠形象的提醒“撐好手掌”“站好手指”，變成了有趣味、有想象力的小矮人故事。當然，琴童媽媽還可充分發揮想象力，想象一下“房子”的屋頂塌陷（掌關節塌陷）和“墻壁”內凹（指關節折指）等情況發生時，里面的小矮人會發生什么？又會如何呼救？邊彈鋼琴邊講故事，將無聊轉化為生動，將枯燥轉化為有趣，在歡聲笑語中不知不覺地糾正錯誤的手形，琴童是開心的，琴童媽媽也是快樂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