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經濟視角下網絡IP改編劇的特征

董馨雨

近年來，網絡IP改編劇呈現出飛速發展的態勢，網絡IP因擁有部分原生受眾基礎而較具有商業價值。不同于傳統的文學著作改編，網絡文學作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憑借其生產成本低、衍生周期短等優勢吸引著資本以及受眾的目光，成為目前IP改編的強有力資源。

亨利·詹金斯將粉絲視作積極挪用文本，并以不同目的重讀文本的讀者。把觀看電視的經歷轉化為一種豐富復雜的參與式文化，觀眾基于一定的心理因素和選擇偏好而形成媒介期待，進而參與其中并進行新的意義解讀。[1]新媒體時代，由于信息轟炸式噴涌而出，多樣化的接收渠道以及便利性的接收工具，使得粉絲受眾具有更敏感的選擇主動性，更強烈的消費能力以及再創作能力。粉絲通過與媒介內容的互動來增強自身參與感和滿足感，進一步影響著媒介生產傳播這一重要環節。這種強效果式的參與度以及影響力，加之粉絲群體的數量龐大，他們之中亦蘊含著強有力的經濟力量。

因此，本文從粉絲經濟這一視角出發，分析IP改編劇如何將粉絲注意力轉化為粉絲經濟，從而影響IP改編劇的發展。

一、IP改編劇粉絲群體結構

流量當道的當下，社群基礎成為影視劇是否具有商業化潛質的潛在要求。IP改編劇的粉絲結構具有多元化特點，由原著粉、明星粉以及書粉所構成，不同的群體呈現出不同的參與形式。

（一）原著粉——改編劇的基礎流量

網絡文學作為具有強有力商業價值的IP改編內容，原著書粉是其改編劇自帶的原生流量，這一部分的粉絲呈現出黏性大、關注度高、基數大等特點，主要支持改編劇的收視率與關注率。原著粉對原作品沉淀了深厚的情感，這種情感在潛意識中會帶來高度的關注力，是影視劇生產方不需要宣傳就存在的既定流量。他們期待自己喜歡的作品跨媒介傳播，通過另一種方式讓喜愛的作品進入大眾視野。原著粉的存在既有保證流量的作用，同時也具有監督的意味。原著粉通過自身對文學作品的理解在潛意識中存在監督的意識，從選角、劇本改編以及后期傳播的過程中，他們踴躍地在網上發表自己的意見，與片方以及對該劇感興趣的網友產生互動，充分發揮“意見領袖”作用，帶動話題討論，從而增加該劇的熱度與影響力。

原著粉是網絡IP改編成劇的基礎，同時也是改編劇的把關人，對原作品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以及解釋權，他們的言論對改編劇口碑和評價具有導向作用，因此原著粉是改編劇主辦方前期宣傳時需要關注的主要受眾。

（二）明星粉——改編劇的忠實流量

明星粉是出演劇中角色的演員的粉絲群體。明星粉作為IP改編劇的中堅力量，與原著粉相比，他們的包容性更高，更容易接受對內容的改編與創作。因此劇方在考慮演員適合度的同時也傾向于選擇自帶流量和話題的偶像演員作為主演。如《長歌行》由網絡同名漫畫改編而來，該劇從最開始的選角便主打流量之路。迪麗熱巴搭吳磊這樣的姐弟組合，在該劇還未開播之時就掀起了一波熱議，引起了雙方粉絲的極大關注度。粉絲會為了自己喜歡偶像而主動、自發地宣傳該劇，增加該劇的曝光度。

大數據時代，用數據來衡量一個明星的流量，當明星粉對偶像的情感被數據化、商品化時，他們會自發組織粉絲群體去宣傳、造勢來維持數據，不斷刷高收視率來確保偶像的流量地位。劇方利用明星粉絲群體打榜宣傳的組織性和專業性來提高IP改編劇的熱度，將明星流量潛移默化地轉化成該劇的流量，進而提高該劇收視率和關注度。2021年上半年的網絡改編劇《山河令》播出僅兩個月時間，微博話題閱讀量達到73.1億，[2]這部改編劇之所以有如此高的話題討論度離不開其背后明星粉強有力的支撐。

《山河令》改編自網絡小說《天涯客》，其前期播出時網絡熱議度不高，隨著電視劇的播出，劇中演員憑借自身良好的相貌以及與原著人物形象高吻合度而吸引了眾多明星粉絲。由劇喜歡上某個演員，這類明星粉最終將自己的注意力重心放在自己喜歡的明星身上。官方的福利付費花絮、周邊演唱會、團隊的刻意營銷都會讓這些明星粉甘愿為了自己的偶像買單。這種看似分散注意力的行為實則為該劇后續營銷留存了巨大的流量以及動力。

（三）劇粉——改編劇的未知流量

劇粉作為整個IP改編粉絲群體中不確定的粉絲群體，也是在觀眾基礎中占比最大的一部分。這種不確定性給改編劇帶來了很大的發揮空間，精彩的劇情、立體的人物形象、精良的服化道、高熱度的話題都會成為吸引劇粉的關鍵。網劇《司藤》根據網絡同名小說改編，其小說原本熱度一般，但該改編劇憑借著錯綜復雜的奇幻劇情、“懸疑+喜劇愛情”的故事內容、真實的實景拍攝吸引了一大波劇粉。這類粉絲的特點在于純粹，他們僅被改編劇優質的質量所吸引，這種對改編劇的欣賞會在看劇期間進一步地引導他們進行口碑宣傳。劇粉群體更多會選擇人際傳播的方式將該劇推薦給與自己有著共同觀看習慣的人，逐漸圍繞該劇形成特有的社群，從而進行線上線下聯動宣傳。劇粉從被動觀看變為主動參與，這一互動關系的變化也成為一種流量的轉化。

劇粉的流量具有一定的時效性，當該劇播完之后，單純的劇粉會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新的影視作品當中，這波流量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針對這樣具有不確定性、時效性的劇粉群體，在劇播出期間，播出方應較大程度地制造熱點話題，保持改編劇話題熱度，創造收視高潮。因此，現在許多網絡播出方會采用“超前點播”的方式將這一部分觀眾的注意力和時間直接變現，會員+點播的收入也將成為一筆可觀的收入。

由原著粉、明星粉以及劇粉所構成的粉絲結構在保證原著內容不被隨意改編的基礎上，很大程度上促使了劇方對該劇的創作與優化。觀看者與生產者的相互結合，使得粉絲群體全方位地參與到整個IP產業鏈的運營之中，進一步促進了IP衍生品的衍生，加速了IP改編劇的裂變。

二、IP劇影響力的裂變

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使得互聯網成為人們交往的重要渠道，以互聯網為核心的網絡社會逐漸成形，網絡社群也以此誕生。網絡社群的社會互動和交流打破了以往根據血緣關系、地緣關系為基礎的傳播方式，建立了一種新型的傳播關系，即網緣關系。[3]傳統社會中，因信息流通緩慢，該群體的溝通僅存在于面對面的人際交往之中。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網緣關系的出現進一步催化了趣緣群體的快速發展，信息共享以及情感溝通成為他們之間交往的定心丸，進而龐大的趣緣群體也逐漸發展成為網絡社區。以網絡為基礎的社會關系中，受眾會因為共同的興趣和情感體驗而形成一個趣緣群體，信息獲取以及情感溝通成為他們之間交往的定心丸。龐大的趣緣群體逐漸發展成為網絡社區。

優質IP的粉絲們憑借其強大的情感需求和精神依托進行社群間的互動，完成信息接收—信息解碼—內容傳播的整個過程。整個傳播過程中傳播個體呈現出多元化、多樣性的特性，因此信息的傳播也呈現出多方位擴散的態勢。這一傳播過程中，IP影響力也經歷從情感動員、發酵傳播、IP營銷擴散，最后達成IP價值再創造這四個階段，因此口碑營銷成為改編方吸引新劇粉以及增強現有粉絲活力的最佳選擇。

（一）第一階段：情感動員

所謂的情感動員是指個體或群體通過情感表達,在持續的互動中以喚起激發或者改變對方對事物的認知態度和評價的過程。[4]在網緣關系中，共同的情感價值成為群體互動的關鍵樞紐，因此在IP改編劇傳播初始，情感交換在群體互動與產生共鳴方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一階段更側重于粉絲數量積累、增強粉絲的參與感與互動性、加固粉絲與劇之間的情感共鳴，為后續影響力造勢搭建基礎框架。

在劇熱播期間，IP改編方抓住網絡社群以情感販賣為核心這一特性，采取一系列互動行為從而加強演員、改編劇以及觀眾之間的黏性。如改編劇《慶余年》熱播期間，粉絲可以通過視頻彈幕、微博互動留言等方式與主創人員、相關演員、路人粉等進行互動溝通，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從個體的情感動員到群體的情感販賣，都旨在營造出一種具有排他性的圈層氛圍，在這一圈層中，個體情感會得到放大，最終形成情感共振。因此主創方會不斷地根據相關熱點話題和劇情點進行宣傳，滿足粉絲群體的精神情感需求，最終達到話語權的圈層化以及內容傳播擴散式發展的目的。

（二）第二階段：發酵傳播

當情感互動得以充分利用后，粉絲群體內部開始呈現出圈層化的穩定狀態，傳播過程進入第二階段——發酵傳播。這一階段IP改編方充分利用粉絲的狂熱心態，激發粉絲活性，使其成為內容傳播的新節點。前期階段積累的粉絲群體在發酵傳播過程中，其身份從被動參與者變為主動傳播者。改編劇的內容、口碑和影響力將從深度和廣度兩個方面呈現出爆發式增長。

IP改編劇更多是將文字作品影像化，精良的視聽效果以及富有邏輯性的劇情成為拓展傳播深度的主線，深挖內容的精彩點作為宣傳的亮點。在《長歌行》熱播期間，騰訊視頻的官方彈幕會在每集播出時將該集內容濃縮成一句風趣精辟的總結，看似簡短的一句話實則囊括了劇中的精彩看點，引導觀眾去挖掘劇中更多潛在的話題點。

具有話題性的內容宣傳，加之網絡社群的多樣化傳播途徑加快了IP內容的傳播速度，后期的整合傳播也將實現傳播廣度的進一步擴大。微博熱搜話題、抖音精彩Cut推薦、豆瓣知乎熱門評論、主創直播、線下見面會等形成多媒體傳播態勢，將內容效應通過多媒體渠道傳播開來，讓更多用戶通過多樣化的渠道關注到該劇，增加該劇的曝光度和觀眾關注度，最終達成內容發酵、影響力擴散。

（三）第三階段：IP營銷擴散

精心的社群營銷貫穿了IP改編劇的始末，從最初的選角造勢宣傳、中期開播的熱度宣傳，到后期的保溫存續營銷，改編方通過強化粉絲社群認同感，激活粉絲群體參與感從而達到增強粉絲群體黏度與忠實度的核心目的。主創方在資本的推動下積極配合官方進行互動宣傳，粉絲基于對劇的喜愛和信任，會自發進行消費和口碑傳播，營銷效果在潛移默化中得以擴散。《隱秘的角落》因演員精湛的演技、縝密而意想不到的劇情等話題宣傳備受關注，因主演秦昊的一句“帶你去爬山”與粉絲的惡搞互動成功登頂熱搜，劇方也趁機將該劇的影響力擴散蔓延至粉絲群體之外，讓更多的觀眾知曉該劇。

隨著網絡社群多方位宣傳營銷，這種影響力不僅局限于粉絲群體內部的狂歡，還將不斷擴散至全網絡。優質IP改編在網絡社群內形成一定規模的傳播互動之后，忠實的粉絲群體會嘗試突破現有社群，將這一話題帶入現有社群之外的場域，不斷擴充現有粉絲群體容量。粉絲群體中的情緒資本積累以及轉化成為IP營銷想要達到的最終目的。

（四）第四階段：IP價值再創造

從多方位傳播到增強劇本身的知名度，其影響力在流量的基礎之上不斷擴大，粉絲主導的以內容為主的核心輿論場便會產生相應的規模效應，加速IP價值的不斷再生產，IP衍生品也會應運而生。IP衍生品的誕生更多的是將對于原有IP內容的注意力轉移到商品上來，將粉絲注意力轉化為直接獲利的資源，實現IP全產業鏈的規模效益。

網劇《陳情令》根據小說《魔道祖師》改編而來。《陳情令》最初的營銷離不開原著粉和明星粉的宣傳和造勢，劇方利用兩者的黏性以及內容的話題性進行口碑營銷，迅速激活現存粉絲的活性，吸引一大批劇粉。在維持原有IP的同時，努力打造全新IP衍生品。隨著《陳情令》的點播量一路走高，騰訊視頻推出相關角色周邊、舉辦《陳情令》劇組演唱會等，吸引了一大批粉絲，這一舉動無疑是在原有IP的基礎上打造出一個全新IP產品，此時IP的知名度、影響力以及普及度都會在網絡社群中呈現出裂變式傳播，其生產價值在不斷壯大的社群中得以增值并迅速變現。

IP劇影響力不斷擴張的背后是粉絲經濟的不斷推動與壯大，粉絲經濟的本質是一種注意力經濟。信息過于豐富導致注意力的匱乏，為了保留受眾較長時間的注意力，改編方利用多渠道進行長期宣傳營銷，這種注意力的留存最直觀的表現為影響力的不斷提升。在影響力裂變的四個階段，粉絲經濟的情緒資本正在發生著質的轉化與變現。

三、粉絲經濟中的IP改編劇轉化與變現

從IP到IP劇的生產打破了傳統媒介產品的二次售賣理論，開始出現了四次販賣經濟。當IP版權擁有者將版權售賣給影視劇方時，實現了首次售賣；制作方將IP改編劇成品賣給發行方，完成了二次售賣；發行方播出影視劇，將觀眾的注意力和時間賣給商品廣告商以實現三次售賣；四次販賣將在這些觀眾之中得以實現，忠實的粉絲群體會對原著IP或影視劇中喜歡的角色進行二度創作，并將相關產品放至社交平臺上售賣，最終完成了四次售賣經濟。而第三次和第四次的售賣過程也成為IP產業鏈中至關重要的環節。

因此粉絲群體在IP產品的商業化發展以及資本變現的過程中擁有了自造血功能，形成IP經濟、明星經濟以及社群經濟三維共同作用的社群粉絲經濟模式。粉絲經濟的本質就是注意力經濟，當IP劇聚集越來越多消費者的注意力時，注意力將轉化成一種消費資源，無論是劇方還是粉絲群體都能獲得更大的利益。這種注意力資源在四次售賣中將被再次轉化為情緒資本，而情緒資本則是粉絲經濟的核心，通過粉絲社群化的營銷方式不斷增值情緒資本從而達到資本變現的目的。

整個IP產品孵化的過程也是生產粉絲購買需求的過程，看似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粉絲群體在無形中成為消費者。作為粉絲消費者，其購買的行為是自由的，但是其購買的意識早已受到劇方以及粉絲關注度的影響。這種購買行為最直接的反映是使粉絲消費者在心理層面上得到滿足感，增強粉絲個體與社群之間的關聯度，這種組織的歸屬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使粉絲群體產生情感共鳴，加深粉絲與原作品的黏性。劇方利用粉絲個體的這一特性再次進行情感資本的增值，從而不斷擴大原始IP的價值，開辟整個IP全產業鏈發展，實現資本的變現。

注釋：

[1][美]亨利·詹金斯.文本盜獵者:電視粉絲與參與式文化[M].鄭熙青,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2017:89.

[2]數據來源：微博#山河令#超話https://weibo.com/p/100808a2e8f25e114b202e6f6b8e5691bf6e1d，最后訪問日期2021年4月15日。

[3]張文宏.網絡社群的組織特征及其社會影響[J].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11(04):68-73.

[4]白淑英,肖本立.新浪微博中網民的情感動員[J].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05):6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