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有機融合:新時期網絡大電影的突圍之路

徐天雨

2021年4月1日，騰訊平臺新上映了一部網絡大電影《興安嶺獵人傳說》，影片上映首日，貓眼專業版數據統計，票房分賬高達557.4萬元，高出同時段第二名首日票房分賬400多萬元。這為士氣低迷的網絡大電影行業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也為正在迷途中苦撐的編劇、導演、制片人以及投資公司指出了一條突圍之路。

一、網絡大電影存在的問題

網絡大電影從初期的粗制濫造，少則七八萬元，多則十幾萬元的投入，逐步發展到今天三四百萬元起步的門檻，制作水準直線上升，視聽效果堪比院線，也出了許多高回報的“佳片”。然而縱觀整個網絡大電影市場，真正能為主流價值觀認可同時受網民好評的“佳片”卻少之又少。網絡大電影的發展之路經歷了異軍突起、野蠻生長、加速騰飛，然而卻數次在將要沖破云霄之時，遇上了“下沉氣流”，可謂幾起幾落，始終難以走上與院線電影正面PK的正軌，究其原因，無外乎以下問題：

（一）題材同質化極其嚴重

2020年9月，國家廣電總局官網公布的網絡大電影備案項目中，《狄仁杰之XXX》系列的申報居然高達92部。古裝懸疑探案不僅同質化，甚至同名化。業界也無奈戲稱“狄公很忙，無檔期”。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狄公不僅要忙著探案，還要忙著“打怪獸”。

縱觀三大平臺的網絡大電影，幾乎清一色的以古裝懸疑和盜墓挖寶為主，現實主義題材幾近于零。并且影片打造的重點和宣傳的亮點，也都放在了奇幻視效、香艷場面、血腥暴力等感官刺激層面，而一部優秀的電影作品所必需的人物塑造、故事邏輯、人性光輝等要素，網絡大電影創作者們似乎并不關注。

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源，是由于早期網絡大電影的主創以網生內容供應商為主，專業影視人員少有涉足。而以制作網絡產品出身的創作人員，懂網絡卻不太懂電影，在他們的理念里，一個作品是否擁有吸引眼球的“看點”，是衡量網絡大電影的唯一標準，而對于“電影藝術”的理解和把握，許多人是零經驗。這也就催生出了網絡大電影獨特的標準，和網絡大電影受眾這樣一批獨特的影迷，形成了制作方與播出平臺對“網絡大電影”認知的一種默契。這種制銷購的閉環一旦形成，想要改變是非常困難的。盡管后來的網絡大電影在視覺特效等技術層面呈現出了突飛猛進的質變，部分作品場面和特效堪比院線大片，編導演的水準也有了一定的改善，但在真正的藝術層面的修為，網絡大電影卻依然沒有太大提高。

資本密集投入，只有“視覺”卻沒有“靈魂”的網絡大電影鋪天蓋地而來，觀眾甚至看完就忘了講的什么故事，或者看了三四個都覺得講的是一個故事，這種現象持續一段時間后，網絡大電影影迷也漸漸無法忍受這樣無聊的自嗨，一邊在彈幕上發泄不滿，一邊陸續選擇放棄。

（二）過度迎合受眾

市場經濟中，顧客是上帝，這個法則同樣適用于網絡大電影市場。某位頭部網絡大電影公司的高管曾在交流會上說，網絡大電影只要牢牢把住“封建迷信、紅衣白衣、機關暗道、猛獸毒蛇、奇幻異術”這幾個熱度元素，就能立于不敗之地。也應了這位高管的話，幾乎任何一部古裝或者盜墓的網絡大電影里，必然見到只顧看點不顧邏輯的荒誕創作理念，從而導致低俗惡俗爛俗的網絡大電影作品層出不窮。

作為買方的網民喜歡什么，制片公司和平臺就要給他們什么，這本無可厚非。但網絡平臺同樣有著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義務。同時，網絡觀眾對于千篇一律的怪獸迷信、薄色撩情等要素真的有這么大的興趣嗎？答案是否定的，2021年春節后的票房反饋就輕易地擊潰了這樣的論斷。截至2020年11月18日，分賬票房過千萬的網絡大電影共計73部，而2021年春節后的網絡大電影票房過千萬的寥寥無幾，整體下滑嚴重。

（三）在新時期有關政策出臺后失去方向

正因為網絡大電影亂象的存在，國家出臺了諸多政策，2017年，網絡大電影和院線電影的審查制度已經趨同。并且去妖魔化、呼喚現實主義題材、弘揚正能量的要求也以硬性規定的形式送達了播出平臺和制片公司。這給網絡大電影內容生產帶來了巨大困惑，一方面國家政策的底線不能突破，一方面平臺和網民市場的需求又是安身立命之本，一度很多網絡大電影公司無所適從，陷入停拍甚至倒閉的境地。也就在這樣的情境下，一些能夠撥亂反正，過得硬叫得響的公司和創作者應運而生。這些公司和創作者，無一例外，都是把國家政策和市場需求完美結合的。可以說，網絡大電影觀眾的口味也逐步發生了改變，特別是2021年開始，票房的急劇滑坡說明了網絡大電影觀眾從“看到煩，從煩到罵，從罵到棄”。制銷購的閉環開始被打破，而能打破這一閉環的，只能是買家。

二、《興安嶺獵人傳說》對當下網絡大電影創作的現實意義

《興安嶺獵人傳說》，對當下正低迷唱衰的網絡大電影市場，是一劑強心針，它讓大家重新燃起了希望。而這部高票房電影在觀眾群中收獲的口碑也讓人頗感欣喜。2015年4月1日《道士出山》上線，算是真正意義上有了網絡電影，2021年4月1日《興安嶺獵人傳說》上線，六年的時間，網絡電影漸漸地變了，創作者學會了在故事內容上下功夫。

（一）用好熱度元素，為故事和人物塑造服務

市場元素終究是市場元素，網絡大電影部分觀眾的流失并非對市場熱度元素的不認可，而是對于胡亂堆砌熱度元素的反感。即便是好萊塢大片里美少女也是不計其數，驚悚恐怖的駭人場面比比皆是，觀眾不僅不反感，反而樂在其中。這充分說明相關元素出現的時間位置要恰如其分。所以熱度元素是葉，故事是本，邏輯是枝，本壯、枝繁才能葉茂，本末不能倒置。如何巧妙地用好熱度元素為故事和人物塑造服務，是當下網絡大電影創作者亟須提升的業務素質。

（二）從人民群眾中來，到人民群眾中去

同樣含有鬼神傳說元素，《興安嶺獵人傳說》比同時期其他很多片子更有吸引力，這種魔力就來自于影片中，大家耳熟能詳的民間鬼故事的強大基因。影片共分了四個章節，每一個章節都有一個“鬼故事”，它們分別是“狐貍大仙接生記”“大馬猴尋仇記”“吃手指頭的老太太”“怨女尋夫”，聽著這些名字，人們或多或少能夠想起小時候躺在奶奶懷里的某個瞬間，自然也就對影片產生了觀看的欲望。因此這部電影有評論戲稱之為“東北童年陰影大集”。

民間鬼故事，其實就是勞動人民在勞動的閑暇，生成的一種對于奇聞逸事的口頭演繹。這類故事，一般都會有一個原型內容，但在勞動人民的口口相傳當中，開始越發變得豐滿起來，甚至最終已經不是開始的內容了。這種口口相傳，多人創作，最終都會指向最為樸素的價值觀念。而這類故事的核心，都是懲惡揚善，都是教化聽眾，要多行善事。

文藝作品就是要從人民群眾中來，到人民群眾中去。無論時代怎么變化，思潮如何發展，這個基本原理是不會變的，《興安嶺獵人傳說》做到了，而且做得還不錯，所以它的成功也是一種必然。

（三）堅持正確價值導向，巧妙恪守創作底線

與各種爛俗的網絡大電影不同，《興安嶺獵人傳說》雖然披著光怪陸離的外衣，但它弘揚的是正確的價值觀。民間故事的優秀之處就在于它是弘揚真善美的，《興安嶺獵人傳說》的高明也在這兒。

而影片另一高明之處就在于，它巧妙地運用了羅生門式的敘事方法，講一個“鬼故事”，又用真相打破了“鬼故事”的存在，一如劇中人所言，“世上無鬼神、有的只是人”。如此結構，影片既保留了鬼怪視效和驚悚氛圍，又從故事邏輯上打破了怪力亂神的存在，反封建反迷信的主題和倡導做人行善積德、戒貪戒躁的大旗高高飄揚。同時，大馬猴和大蟒蛇這兩個“怪獸”的存在，也被賦予了人性光輝，而不再只是博取眼球的一個動物道具。

盡管細究起來，影片多少會有不足之處，但這樣的創作，可以說是回歸了電影藝術的根，又兼顧了網生內容的魂，總體來說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優秀網絡大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