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舒
(中國石油大學(華東)文法學院,山東 青島 266580)
在互聯網與自媒體的時代大潮下,每個人都可以行使自己的言論自由權,但這種權利行使的邊界在哪里、如何保證自己權利不會越過法律和道德的保護范圍,在當今社會是必須討論的。互聯網的普及使得每個人都有可能被動成為網絡搜索的熱點,網絡暴力案件層出不窮,動機和形式五花八門,有人不了解事情真相即進行“輿論審判”,有的甚至是有組織、有目的地對他人進行網絡施暴,因此對網絡語言暴力進行法律規制尤為重要。
學界對“網絡語言暴力”的定義存在多種觀點,但目前對“網絡暴力屬于侵犯名譽權的行為”已經達成共識(雖然在某些案件中由于網絡語言暴力而造成多種形式的侵權,但仍然以名譽侵權為主要表現)。網絡語言暴力可以概括為典型的兩種:一種是捏造型網絡語言暴力;另一種是泄憤型網絡語言暴力。雖然在形式上是不同的,但這兩種網絡語言暴力的本質都是“宣泄式的惡意攻擊,是始于情緒宣泄和網絡輿論所進行的純惡性攻擊,也稱為網絡欺凌”。[1]正因為互聯網的交換性、傳遞性等特點,網絡中的語言暴力與現實中的語言暴力不同點在于其可以突破時間與地域的限制,惡劣影響以指數級爆炸式擴大,使得被網暴者在極短時間里便遭受難以承受的精神痛苦。
總體而言,網絡語言暴力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網絡語言暴力行為實施者的隱蔽性。與現實社會中的語言暴力不同,網絡語言暴力的實施者一般是難以得知其真正身份的。這種隱蔽性在加劇被侵權人的精神痛苦的同時,也加大了被侵權人的維權成本,被侵權人很難通過自己的力量找到施暴者,而通過網絡平臺進行維權效率低、成本大,無形中又削弱了被侵權人的維權能力。
二是網絡語言暴力的傳播速度極快。網絡社交平臺以數字化為基本特征,一旦出現針對某人的惡劣言語,持有相同意見的網友就會不加求證而肆意附和。而這種暴力言語又會不經過濾地暴露在所有網絡用戶空間中,以極快的速度進行傳播,促使網暴加速升級。整個過程或許只需短短幾個小時,卻足以使當事人以毫無防備的姿態處于輿論漩渦中,這種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輕則導致被侵權人短期內出現沉默、恐懼等狀態。重則導致被侵權人心理崩潰、精神抑郁。
網絡語言暴力現象愈演愈烈,究其原因大致有以下幾種:一是部分現實社會矛盾在主觀層面的體現。根據《第43次中國互聯網發展狀況統計報告》可知,我國網民大約為8.29億人。我國網民屬性在年齡結構上,10-39歲群體占網民總數的67.8%;在學歷結構上,小學及以下、初中、高中/中專/技校三部分的占比總和為81.4%;在收入結構上,月收入在2000-5000元的網民占比最大。[2]由此可見,中國已有半數以上公民互聯網用戶,其中以中青年、中低層次受教育程度、低收入人群為主。該部分人群在現實社會中處于較為劣勢的地位,其存在感較低,可能會被人輕視。因此會形成失落、壓抑等負面情緒,于是網絡環境成為他們發泄不滿的工具。同時,由于相同層次的網民受眾較多,在網上看到此類言論時,甄別能力較弱的他們往往會不加考究地盲目跟隨附和,隨即以相當快的速度形成一股壓倒式力量。
此外,部分網絡語言暴力行為的出現是出于利益驅使,包括為雇主進行網絡造勢的直接牟利者和通過網絡暴力的吸睛行徑賺取流量和粉絲,進而通過廣告或代言進行牟利的間接牟利者。
網絡語言暴力現象勢頭兇猛的另一個原因則是網絡空間的獨有特點。網絡社會的交往方式不同于現實社會,網絡用戶之間屬于毫無關系的陌生人,彼此沒有情感聯系,所以絕大多數網民在發表言論時欠缺充分的思考,認為隔著電腦屏幕就可以肆意放縱自己的言語。
在討論對網絡語言暴力進行法律規制之前,必須討論的一個問題是公民的言論自由權。當今社會信息化、網絡化急速發展,社交網絡成為公民發表言論的主要陣地。網絡社交平臺的易操作性使得其門檻相當低,對于用戶基本無限制,決定了公眾的言論自由處于可以無限延伸的狀態。筆者認為,保障公民言論自由與規制網絡語言暴力是基于兩種考量的不同維度,網絡語言暴力實質上是一種超限的言論自由,那么對超限的言論自由進行規制即為應當。
自《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實施以來,《網絡安全法》等文件均指出互聯網賬號需要進行實名認證。但是目前社交平臺通常采用的實名認證方式是給新注冊的用戶發送手機驗證碼進行認證,而不是采用認證身份證號等具有唯一性的證件號碼。這種實名認證存在著漏洞,這給行為人留有規避的空間,比如通過盜用、冒用身份證件而虛假申領手機號,使用未進行實名制登記的國外手機號碼驗證注冊等,導致難以直接認定網絡用戶的身份。同時,對于已進行實名制認證的網絡用戶而言,如果發生網絡語言暴力事件,維權較為困難。因為采取不嚴格的實名制,所以網絡平臺能提供的信息僅為網絡用戶的手機號碼和IP地址等,想要確定行為人承擔相應責任存在難度。[3]針對此種困境,我國應細化網絡實名制度,網絡平臺應要求用戶在注冊時完善其真實的姓名以及身份證號碼,從源頭上規避網絡用戶利用實名制漏洞所做出的違法行為。同時此項措施需要其他技術支持以保護用戶個人信息的安全。
要加強釋法宣傳工作,讓網絡用戶清楚并明白網絡并非法外之地,在網絡上發表言論仍要受到法律的制約。網絡語言暴力屬于侵權行為,侵害了他人的名譽權,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同時《信息網絡侵害人身權益規定》也對網絡侵害名譽權的情形作了特殊適用規定。將此類法律文件中的有關內容以普法的形式向廣大網民傳達,通過宣傳現有法律思想調整網絡語言暴力。
要在執法層面提升監督管理的能力。首先,要推動行政監管與網絡充分融合。由于網絡語言暴力的數字化、信息化特點,[3]要求監管人員熟悉相應的軟硬件操作。因此也應當完善軟硬件設施與提高監管人員操作能力并舉,為切實提高監管能力保駕護航。其次,要針對實施網絡語言暴力的行為主體即網絡服務提供者、自媒體和網絡服務使用者制定多元化監管機制。第一,應當對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責任進行細化,[3]不得對網絡語言暴力采取放任態度。因此,應當以《侵權責任法》和《網絡空間安全法》中規定的網絡用戶服務提供者的責任義務為基礎,對網絡用戶服務提供者的責任進行細化。第二,自媒體時代人人均可成為話題制造者與發布者,應當對自媒體的言論行為進行規制。平臺在發布自媒體的相關視頻、圖片、文字等內容之前,有必要對內容的真實性進行一定審核,防止虛假、造謠、污蔑事件的傳播;對于污穢言論進行過濾,避免可能對行為相對人產生不利精神損害的言論的出現與散播。第三,對于基數最大、最難監管與控制的網絡用戶,應當從最基本的凈化人心出發。盡管法律不調整人的思想,但也應當從引導思想出發,以最根本的方式消除其相關犯意。當然,針對網絡語言暴力已經發生甚至已經造成嚴重后果的情況,應堅決依照現有法律對其規制,按照《侵權責任法》的規定要求其進行民事賠償,嚴重者追究其刑事責任。只有形成數管齊下的監管與規制模式,才能真正減少網絡語言暴力案件的數量,營造健康有序的網絡環境。
信息化、網絡化大大提高了公眾生活的便捷程度,但網絡不應成為助長肆意發表言論的工具。在享受網絡帶給我們的方便的同時,必須保證自己權利的觸角不會延伸至公序良俗和法律的保護范圍,在全社會形成文明使用網絡的良好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