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春妹
(廣東拓安律師事務所,廣東 湛江 524000)
2018年10月份,《刑事訴訟法》予以了修訂,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得以確立。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傳統的對抗式庭審轉變為協作式庭審,從而證據的特征或者說證據規則特征將要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得以展現。
一部分實務工作者認為,認罪認罰從寬模式下的證據規則不過是以往證據規則的簡化。與傳統的證據規則對比,毫無新意。我們認為這樣觀點失之偏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采用的是定罪證明標準和量刑標準相互區分的雙階標準[1]。而量刑標準,又因為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在認罪認罰階段的不同而給予了不同程度的從寬,又稱之為階梯式量刑模式。
隨著訴訟階段推進,在偵查階段,偵查機關重點需要保障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權利,構建自愿供述的證據規則;在審查起訴階段,檢察機關需要重點突出達成量刑合意的證據規則;在審判階段,法庭需要體現出對事實認定和供述自愿性審查的證據審查規則,以及量刑適當性審查規則以及與之派生的認罪撤回的證據規則。
通過以上對比我們就能看出這樣的認罪認罰證據規則和傳統的證據規則存在顯著差異。因此,構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的證據規則顯得尤為必要。
認罪認罰證據規則通常涉及原則性規則和具體性規則兩個部分。
在這里我們著重討論在認罪認罰制度下的證據規則中的原則部分。
從法理學角度理解,法律原則往往具有統領該部分法律意志的作用,能夠更好地將立法者的意圖在具體規則中得以適用。因此,原則較之于規則,具有更大的靈活性和延展性。
2016年,兩高三部印發《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以下簡稱試點辦法),試點辦法文件中涉及的證據規則就包括證據原則和具體規則兩個部分。
就原則性規則而言,缺乏對認罪認罰制度的針對性,沒有引領認罪認罰制度證據規則的條文。
認罪認罰制度作為一項訴訟制度在刑事訴訟中得以確立,其必然是貫穿整個刑事訴訟程序的始終。反觀我國的刑事訴訟證據立法主要是正面性的規則,缺少排斥性或例外性的證據規則,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一定程度上軟化了這一現象。科學的證據規則立法必須是正面性的證據規則與例外性證據規則相互結合,相互協調。[2]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證據規則是缺乏例外性規定,無論原則性證據規則還是具體證據規則。
如何確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證據原則,筆者認為有兩個思維維度需要考量。1.證據原則性規則,是要對認罪認罰具體證據規定起到引領和標桿作用。2.體現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特質。
故在一般證據規則下,認罪認罰證據原則要突出我國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要求。突出法官對于認罪認罰證據的要求,兼顧被告人權利保護和犯罪控制等包容其他價值的需求。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基本特征是實體從寬,程序從簡。[3]犯罪嫌疑人在專業的律師意見指導下充分理解公訴機關的指控事實和指控罪名以及求刑種類、幅度、適用方式等內容的前提下,自愿簽署認罪認罰的具結書。這才是認罪認罰制度中最具有現實意義的基石。
因此,在一般證據規則立法下,關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證據原則,首要就確保犯罪嫌疑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愿性。
這種自愿性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方面當事人有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由;另一方面,有不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享有公平對待的自由。從而避免被惡意從重處罰的可能。
其次,要確立犯罪嫌疑人根據量刑幅度(包括確定型量刑建議)選擇對應訴訟程序的自由。訴訟經濟師現代訴訟程序的重要原則,其基本內涵是以簡單、便宜、迅速、合目的性且最少的花費,理性地形成訴訟程序。我國的刑事訴訟法規定了速裁程序、簡易程序、普通程序,當事人在認罪認罰基礎上擁有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程序滿足,和控方商榷具體適用的訴訟程序,滿足訴訟經濟的需要。
具體性證據規則一定是一個可操作性的規則,是原則性規則的具體體現。具體性規則制定得越具體、越明確,則越容易被執行,也更能充分體現認罪認罰制度的特征。刑事訴訟大體分為偵查階段、審查起訴階段、審判階段。我們分三個階段討論。
(一)偵查階段的具體證據規則。對照非認罪認罰案件,認罪認罰案件重點需要保障犯罪嫌疑人口供的自愿性。這里需要強化對犯罪嫌疑人口供自愿性供述的權利保障,對于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口供證據必須以更高位階的嚴格證據規則來保障犯罪嫌疑人口供的自愿性。除了正面通過權利告知前置,還可以設置律師在場權等規則。同時輔以負面清單,例如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認罪認罰制度中適用,尤其是防范在輕微刑事案件中,偵查機關以變更刑事強制措施或者減輕處罰等不恰當方式引誘犯罪嫌疑人采用自愿認罪方式來換取所謂認罪認罰。
(二)審查起訴階段的具體性規則。檢察機關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主導者,這種主導作用的重要體現就是根據認罪認罰情況與被告人、律師進行協商,進而提出從寬處罰的量刑建議。[4]犯罪事實發現職能交給了一般證據規則。量刑合意才是認罪認罰具體規則異于一般證據規則的具體規則。
這里的合意量刑不單單是指主刑,而是要包括具體量刑方式,比如緩刑以及附加刑、罰金適用等具體量刑。指導意見予以了明確。因此,在這一階段的證據規則應重點通過規制具結書來保證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以及量刑合意的結果。比如在現有具結書的基礎上,加上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的內容,配合前置權利義務告知,保證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同時就量刑區間、從輕或者減輕幅度予以明確,并對權利放棄、答辯后果、特殊案件的保密、法律救濟。最大限度體現具結書的自愿性以及量刑過程。
這里的量刑合意原則應當保持穩定性,否則合意的預期功能和法定性將不復存在。
(三)在法院審理階段的具體規則。如前所述,法庭通過讓渡部分審判權給檢察院。但這不是說明法院在審理階段就是橡皮圖章,法官不是對控方指控事實和量刑建議照單全收。這是我國法官區別于其他英美法系的法官的特色。我們的法官還需要對指控的事實進行實體審查,相關證據能力和證明力的適用、采信規則完全適用,對于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同樣適用法庭審理。同時法官還要在指控基礎上再次告知認罪認罰可能導致的后果,再次審查被告人對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因此,在這一階段,法庭除了承擔實質審查案件事實之外,更重要的是對認罪認罰自愿性的確認。同時對于量刑合意的合法性進行審查。因此,現行刑事訴訟法第201條同時保留了法院對控方提出的量刑建議的變更權。
所以,這一階段的證據規則,就是要保證法院實質審查的權利,以及通過對自愿性的審查,最大限度簡化訴訟程序。但訴訟效率的提升從來不是以犧牲公平正義為代價,因此,還要保障法院對指控事實和量刑合意,以及具結書的實質審查權。
通過上述認罪認罰制度規則的闡述,我們認為有必要在一般證據規則之外,制定單獨體現認罪認罰制度的證據原則規則和具體規則。當然,是通過單獨立法體例還是專門的立法體例,是個立法技術問題。筆者認為,體現認罪認罰證據規則的條文不會很多,不宜采取破壞現有證據規則的體例,完全可以分散嵌入現有的證據規則體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