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AI“換臉”

王宸

（哈爾濱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150025）

2019-09-03 由全盛時期電視臺和NBC 環球影城為BBC制作的6 集迷你電視劇《真相捕捉》在美國上映。當男主角因為有缺陷的視頻證據推翻謀殺罪名后而返回正常生活時，一個夜晚的監控鏡頭曝光后，他的生活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折。在這部電視劇中人們看到了又一個逼近生活的現實問題：AI 換臉。當實時監控都能被“PS”的天衣無縫時，人們的眼見還能為實嗎？

1 人臉識別技術及AI 換臉基本原理

實現AI 換臉的基礎技術之一，正是人臉識別技術。人臉識別，是一種生物工程基于人類面部特征捕捉一幅類似于相機捕獲的表情的圖像或影像，這些影像會被自動識別與追蹤，進而對檢測到的人臉進行臉部識別的一系列相關技術，通常也被稱為人像識別、面部識別。人臉識別系統由人臉圖像采集及檢測、人臉圖像預處理、人臉圖像特征提取以及匹配與識別四個部分組成。

AI 換臉正是基于人臉識別技術衍生出來的，其具體步驟如下：①對人臉進行偵測和識別。如果想成功替換人臉，人工智能首先需要進行大量的實驗與學習訓練，從而知道如何從視頻或者圖片中正確地框選人臉、識別人臉，以及將這張臉還原成正常光線下的正面照，并從中獲取核心特征信息，比如五官、表情等。②確定變換矩陣，得到轉換編碼。在上述的學習訓練中，人工智能會自動總結出一套如何將視頻或圖片轉換成核心人臉信息的編碼，也可以將其理解為一套公式，而人工智能正是基于這套公式進行人臉替換。③進行人臉替換，完成轉換。只需要將所選取的人臉套進這套公式，就可以得到一張“新”臉了，再將這張臉復原回圖片和視頻中，換臉就成功了。舉一個例子，如果想將自己的臉代入到電影《八佰》中為國效力，則需要讓人工智能通過學習與訓練得到“八佰戰士轉換公式”；讓人工智能可以順利提取到面部的五官信息，將五官套用到“八佰戰士轉換公式”中，得到一張擁有自己五官的戰士臉；將這張戰士臉還原到電影中，就完成了整個換臉的過程。

2 AI 換臉走進現實及其帶來的現實問題

換臉技術在美國好萊塢已經存在20 多年，其實并不新奇，如果運用得當，就可能會產生奇跡。2016年上映的電影《星球大戰外傳：俠盜一號》中還原了《星球大戰4》中總督塔金的角色，但是塔金角色的扮演者彼得·庫欣在22年前便已經去世了，特效團隊為此找來了一位長相酷似彼得的演員進行面部捕捉，然后用CG 技術將塔金“復活”。在電影《速度與激情7》中，因為演員保羅·沃克意外車禍逝世，劇組也是利用了類似技術將保羅的臉嫁接了上去。雖然技術不同，但所達到的目的都是換臉。可這并不代表AI 換臉技術就可以被廣泛地應用于電影領域，因為AI 換臉的技術難度大、成本高，并且演員的表演技巧和真情流露都是不能被人工智能完美復刻的。

AI 換臉真正被推向風口浪尖，其實是從2017年開始的。2017年年底出現了一個網名叫“deepfakes”的人，他在“美國版天涯+貼吧”的網站Reddit 上發布了一段成人視頻，但是視頻的主角卻從未參加過拍攝，一時之間受輿論影響的女星數量直線上升，可是她們卻發現好像沒有什么法律是可以對視頻發布者做出約束的，她們只能向網站進行投訴，后來網站迫于社會壓力與輿論直接封殺了deepfakes 的帳號，不過這次封殺卻讓他直接公布開放了其AI 換臉項目的源代碼。此后在2018-01，使用管理deepfakes 技術的簡易版AI 換臉工具FakeAPP 上線了。在2019年，ZAO 突然火遍全網，而它盛行風靡的原因正是因為這個軟件可以將視頻中的人臉，通過AI 算法“PS”換成另一個人的相貌。用戶只需要把照片上傳到ZAO 這個軟件當中，就能夠將相應的臉P 進心儀的視頻中，可以說是“傻瓜操作帶來了驚艷的效果”。簡單來說，deepfakes 技術的開源為AI 換臉視頻的流行打下了基礎，FakeAPP的誕生則讓AI 換臉視頻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爆款。而現在，ZAO 的出現，將AI 換臉視頻的風行推到一個新的高度。

但ZAO 的出現也帶來了許多問題，其中最重大的就是法律相關的問題。ZAO 與其相關用戶簽訂的用戶協議不僅一方面過度攫取用戶授權，另一方面涉嫌侵犯肖像權，并將罪名甩鍋給用戶。在最初的用戶協議中，第6 條第1 款規定：“在您上傳及/或發布用戶內容以前，您同意或者確保實際權利人同意授予ZAO 及其關聯公司以及ZAO 用戶全球范圍內完全免費、不可撤銷、永久、可轉授權和可再許可的權利，包括但不限于可以對用戶內容進行全部或部分的修改與編輯[1]。”這條規定的意思是用戶同意授權自身的肖像權給ZAO，如果有一天人們的肖像被使用或轉賣在其他地方，也是人們當時認可的。同時，協議第7 條第7 款寫明：“如果您侵害他人名譽權、肖像權、知識產權等合法權利的……ZAO 可以訴諸行政執法機構或司法機關，追究相應法律責任。如果因您違反本協議或ZAO 平臺的其他規則導致任何第三方損害的，您應當獨立承擔法律責任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ZAO 及其關聯公司遭受損失的，您也應當一并賠償[1]。”翻譯過來就是，如果有人使用了其他人的肖像，被起訴侵犯了肖像權，ZAO 表明自身技術無罪，并且可以追究玩換臉游戲的用戶。只有ZAO 可以隨意使用用戶肖像，其他人不可以，隨意使用即是侵權，被起訴也只能自己承擔責任，可能還要賠償ZAO 的損失，這便是ZAO 與其用戶簽訂的霸王條款。2019-09-03，針對媒體公開報道和用戶曝光的ZAO用戶隱私協議不規范，存在數據泄露風險等網絡數據安全問題，工信部就此對相關負責人進行了約談。雖然ZAO 馬上對協議做出了修改，但是根本性的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便不了了之。

3 AI 換臉技術引發的思考

現在的科技不斷發展，人臉識別被廣泛應用于各種場景，如利用人臉識別的門禁系統、對身份進行辨識與確認、進行網絡支付等。

ZAO 的出現，讓人們意識到了本應屬于自身的肖像權，有一天也可能不再歸其獨有。而且當人們使用AI 換臉技術時，不僅人們的肖像權可能不會歸其獨有，人們也可能已經侵犯了他人的肖像權。當ZAO 的問題無遺漏地展現在人們眼前時，人們擔心的已經不再是霸王條款和侵權，人們更擔心的是如今人臉識別已經在支付場景得到了應用，那么人們的面部信息便等同于銀行密碼般存在。如果人們的面部信息可以被隨意使用，則個人隱私信息安全如何保證不被泄露？在社會不斷進步的今天，從帶鎖的日記本發展到現在的手機屏幕鎖、軟件鎖，足以見得每個人都很注重對于自身隱私的保護。當人們開始在意如何保護手機里的秘密時，卻忽略了面部信息也是重要的隱私之一。在面部識別已經普及的今天，人們的面部數據如同一把鑰匙，與自己各個賬戶的安危高度相關[2]。人們的面部信息如此重要，可卻未將它的重要性放在心上。技術是中立的，但是使用技術的人卻是有立場的，所以對于使用技術所產生的后果關鍵還在于使用者的態度與目的。就像在法律上明確“不得以利用信息技術偽造的方式侵害他人的肖像權”，不是打壓應用新技術，而是劃清應用的合理邊界[3]。AI 換臉技術的發展，并不代表著這一類技術已經到達了巔峰，它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現在已經存在可以提供AI 變聲的網站，并且已經有人利用AI 變聲、換臉的技術合成了一段奧巴馬演講視頻，雖然整個視頻中無論是臉還是聲音都是假的，但是任誰都會信以為真。所以人們要防范的不僅僅只有“換臉”的威脅，還有“變聲”的危險。由ZAO 引發的輿論喧囂終將慢慢淡去，但關于倫理、隱私、法律、信息安全的討論卻不能止息。技術的邊界已經延伸至人類的道德倫理底線，擺在人們面前的最大的問題已經不再是生產出一種新的工具，而是如何在合理范圍內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更好地運用這個工具。人們對于前沿技術的探索值得鼓勵，如何明確技術的倫理邊界，應該有基本共識。在技術、市場和規則間找到平衡點，以“最小”與“夠用”的原則搜集信息，以“最大”與“最緊”的原則保護信息，才更有助于AI 技術向安全、可靠、可控的方向發展[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