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中的語言和聲調的體驗
——以陜北民歌《二月里見罷到如今》為例

楊 藝

引 言

世界上的歌曲中常見的三大類是美聲歌曲、民族歌曲和流行歌曲；又以其特點區分為創作歌曲、藝術歌曲、古典歌曲等；其中一大部分的歌曲又適合于不同環境下的演唱，比如適合獨唱的、以及部分少數民族的史詩歌曲……。而在這其中有一種“敘事歌曲”，它有著人物、地點、時間、故事等多種特征，有一部分甚至有歷史背景以及不同人物的精神世界。因此，它在演唱上需要有著強烈的張力。敘事歌曲有著很完整的敘事功能。它通過這個功能將人物特點和故事敘述出來。這首《二月里見罷到如今》即是以敘事歌曲的角度進行處理的歌曲之一。它對于歌曲的情感要求很高，細致入微的處理必不可少，然后運用正確的歌唱方法來抒發。因此，本文將以演唱處理的角度，去簡單地說明自己的淺見知識。

一、歌詞解析

首先，歌唱者要想演唱好作品，對歌詞一定要足夠熟悉，歌曲內容的表達中，真正要傳達主心骨的東西是歌詞，要知道它要傳達的是哪些內容。包括要樹立的人物形象，感情如何，這些都需要進行研究。然后將得到的藝術形象、感情等都印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使自己置身于情景之中進行歌唱，以求能夠唱出所表達的歌曲內涵。歌唱是一門藝術，是語言與聲音結合的藝術，尤其是在歌唱民歌的時候，感情是必須的，要不歌唱者只是一個可以發聲的機器，因此我們需要對歌詞進行藝術處理，以求歌唱者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唱出感情。

第一段牽牛兒開花羊跑青，二月里見罷到如今。第一句首先以花兒開花和羊跑青吃草為背景，說明了當時的時間為五六月，也表明了大致的地點在草原之上；二月里見罷到如今則說明了有人是在二月里見過之后即分別，其中間相距時間長，暗示著可能會有人的思念。

百靈子鳥兒滿溝里飛，看不見哥哥在哪里。這兩句瞬間將主人公、思念對象說明了出來，同時也照應了第一句的思念是姑娘為了哥哥回來的思念。而且劇中以百靈鳥滿溝里飛，說明了它們互相依偎一起聚眾飛行的美好場景，于是看不見哥哥在哪里便表明了女孩急切的心態。之后又以一句看不見哥哥在哪里進行反復，前句可能是女孩看不見內心焦急，后句就是女孩踮著腳般地望卻仍舊沒有男孩的蹤跡的迫切。這句可以視作將百靈鳥的聚眾飛行的熱鬧場面同女孩孤獨一人站在山坡上的場景對比，也是一靜一動之間的對比，更加突出了女孩的孤單一人和內心的寂寞。于是引出下一句對面山里流河水。

第二段對面山里流河水，遠遠看見好像是你哥哥運用了比喻的手法，女孩遙望山澗，希望能夠看到自己愛人的身影，但是始終不能夠看到。情感如此急迫，直教人眼花繚亂，甚至將山澗中流動的河水看成了自己心愛的人兒。因為河流往往在陽光之下映成黑色，看起來就像男孩子在走一樣，所以姑娘將河水誤認為了哥哥。因此表現出女孩對哥哥的思念。因為在以前走陸路的時候多是以沿著水走，人物情緒由看見山澗水的流動而變得緊張，女孩的情緒被提起到極致，又急轉直下，表明沒有哥哥，突出女孩的落寞。

你是那哥哥招一招手，不是那哥哥揚長走。女孩將水流看成了哥哥，但是她此時多么希望哥哥能夠給她招個手報聲平安，她心里就會得到莫大的喜悅。但是此時哥哥依舊不歸，幻影始終是幻影，女孩的心里多么的失落，對哥哥離開就有多么害怕。所以，在這個青春青澀的女孩心中，極其害怕、恐懼哥哥的離開。她害怕哥哥的離開成為永恒。也因此女孩對哥哥的喜愛便溢于言表。

第三段前溝里有雨后溝里無，看不見哥哥走的哪條路。根據此句判斷，哥哥的離開應該是前溝，但是回來的路卻不確定。雨水沾濕了前溝的泥土，淹沒了哥哥留下的足跡，女孩原本聊以自慰的用來心里慰藉的哥哥的腳印沒有了，使女孩心中無限彷徨，后溝的路也可以回家，但是后溝沒有哥哥的腳印。如果走前溝，前溝雨這么大，又這么危險，摔一跤可咋辦？女孩心中充滿擔憂。她想知道哥哥的路徑，但是又因為這些原因不得而知。內心的焦急只好化作一句“看不見哥哥走的哪條路”反反復復一直延續。

牽牛兒開花羊跑青，二月里見罷到如今。現在花開了，羊兒依舊再跑，可是你哥哥自從二月里分別后杳無音信，妹妹的心中是何等焦急。是何等焦急啊！

整首詞的風格帶有著作為民歌特有的淳樸，鄉下隨處可見的牽牛花再給女孩報信，羊群自然也是草原的產物，這種種事物無不體現著時間、歡快的氣氛，同孤身一人的妹妹形成鮮明對比。而情竇初開的女孩也仿佛受到了這種孤獨的暗示，而變得越發思念哥哥。但是與粗獷的豪放的風格不同，女孩性格中帶有著平常女孩的拘謹羞澀，她不敢騎著高頭大馬追趕心上人，只能通過看著河水流動和陰晴變化來默默地擔心著哥哥。想讓他回來陪她，還甚至有點“多此一舉”地擔心哥哥回來的是前溝還是后溝，前溝的話就還要小心雨天路滑。農家樸素女孩的形象刻畫的非常好。相同處理方法的看不見哥哥在哪里和二月里見罷到如今的雙重反復則是女孩再三思念的見證。詞從一開始就從現實入手，直抒胸臆表達思念之情。中間的景物描寫和聯想只是類似于幻想的一個過程，最后又拉回到牽牛兒花開羊跑青的現實，更合理地再現了一個普通女孩對于心愛男子的思戀。

二、音樂分析

《二月里見罷到如今》是作曲家向音根據陜北信天游改編而來，具有敘事歌曲的主要特征——人物、場景、時間、故事。這首歌曲即是以妹妹的第一人稱展開，將一個質樸美麗專情的陜北少女呈現在面前。它刻畫了一個陜北少女立在山頭，遠遠地望著期盼心上人的歸來。她甚至開始用手用力地揮舞，幻想著遠方的哥哥也能給她揮一揮手，但是沒有。少女只好放棄幻想，將思緒又帶回現實。以此描述了一個似小非小的完整故事。雖然簡單，但是不可歌唱時將其簡單化。

這首歌的歌詞以互相輝映式為主，采用著ABA 帶再現的三段式結構。調性上以民族D 徵調式到C 宮調式再到D 徵調式。運用這近關系轉調使其色彩得到對比，調式的交替使用使作品出現回憶和遞進，以此來增強作品的敘事能力。

第一段帶清角的d 徵六聲調式。第一句運用比興手法“牽牛花”等景物來象征一片夏天到來的景色。用“二月里見罷到如今”點題，可以推測出姑娘已經和她的情哥很長時間沒見到了，并勾起姑娘對情哥哥的思念之情。第三句與第一句同頭換尾，也是比興手法“百靈鳥”滿溝里飛，說明一片團圓熱鬧的景象，姑娘卻“看不見哥哥在哪里”，表明了姑娘盼望看到情哥哥的急切心情。

第二段轉到帶變徵的g 六聲調式，速度稍稍比前段快一點，鋼琴伴奏模仿潺潺流水，又一次運用比興手法“流河水”，姑娘看到對面溝里湍急的河水，仿佛遠遠看見她的情哥哥從對面走來的模樣。此時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對情哥哥熱切盼望的感情——“如果你真是我的情哥哥，你向我招一招手啊；你如果不是，就走你的路吧！”這一段和陜北民歌《趕牲靈》有著相似的情節：“你若是我的哥哥喲，招一招那個手，你不是我的哥哥喲，走你的路！”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姑娘那種對待感情有含蓄、有急切、有熱烈、有灑脫的形象。

第三段又轉為第一段帶清角的d 徵六聲調式。此時此刻天氣驟變，天空下起了細雨，前溝里的水急匆匆流向后溝，可見雨勢越來越大。姑娘從熱切盼望情哥哥向自己走來變為擔心，她望眼欲穿，可就是看不到自己的情郎走的是哪條路，最后一句，又回到第一段第一句的一片美好景色，這說明姑娘對情哥哥日復一日強烈的思念之情。

三、演唱分析

第一段第一樂句平和緩慢，如果不能夠把握語言的聲調和主人公的情緒，便會唱的沒有味道。因此，在演唱第一句時，我們要把握個別字的聲調以及咬字，例如“牛”我們要唱二聲，而不能因為單音2 而唱成一聲，那樣就很平淡，假如唱成二聲，“牽牛花”這個景物立馬會活起來，且歌唱情緒也立馬到位。第二個字“開”對應兩個八分音符，因此唱這個字我們要尤其注意歸韻，歸到i 母音上，不僅歌唱語言非常到位，下一個“花”字也更好唱。下一個字“羊”，也是單音節字，但不可唱成一聲，會立馬失去味道，而是和上一句但“牛”字一樣都唱二聲，且因為這個“羊”字在節拍重音上，因此演唱時更要氣息飽滿，“跑”這個字和上句的“開”字都作為動詞，而“開”為一聲，“跑”為三聲，且對應兩個八分音符，因此更需要我們在演唱時咬好字。下句“二月”兩字讀起來都是四聲，但是演唱時這倆字卻要稍微收著唱，如果真全都唱成標準的四聲，反而破壞掉樂曲的美感。“百”字讀三聲，也唱三聲，更加顯得百靈鳥這個景物更加生動活潑，也顯示出民歌的婉轉動聽，“滿溝里飛”，這幾個字音比較高，句對氣息支持的要求也相對高，因此演唱前我們要吸好氣，第一個字“滿”打到頭腔上，聲音送遠，且這個“滿”字雖然只對應一個短短的八分音符，卻要唱成三聲，因此對演唱者的高音有稍微高的要求。下一句“看”，本為四聲，強調“看”的這個動作，但在演唱時，我們把它唱成三聲，更顯女主人公對待感情的那份真摯急切的心情，還有“哪”這個字，也唱作三聲，顯得更有畫面感，更加突顯了姑娘等待情哥哥那份揪心的感情。

第二段節奏稍快，我們在演唱時，一定不能拖拍，而且要唱的很連貫，尤其注意第一句第一個字“面”，首先它的時值為兩拍半，一定要嚴格按照節奏時值來唱，其次，在“面”的最后半拍要記得歸韻到“n”上，然后把“溝”這個字打到頭腔里，“里”字要繼續保持前面“溝”字的高位置，唱最后半拍時切不可提氣，“流河水”這三個字要唱得像潺潺的河水一樣流動起來，注意“水”字一共有兩拍半，像前一句的“面”一樣，在最后半拍時要注意歸韻到“i”母音上，“遠遠”中的第二個“遠”字，要注意歸韻到“an”上，看同樣需要歸韻。“好像是你哥哥”中的“好”字和“你”字的節奏型都是小附點，演唱者要注意這句的節奏，女主人公仿佛看到了情郎哥哥快要歸來的激動場景，切不可脫離氣息，同時要把姑娘快見到情郎的那種歡呼雀躍的心情表達出來。下一句是女主人公內心的獨白，非常考驗歌者的唱功，例如第一個字“你”開頭就是一個高音g，而且“你”字唱作三聲，更增加了點難度，在這一句使用了偏音#f，因此我們在練習的過程中要注意音準，“哥哥”這一小節的音從全曲最高音a下行唱到d，首先我們要有強大的氣息支持，其次“哥哥”兩個字e 母音比較難咬，歌者需要依靠上顎把字咬住。第一個”招“字，雖讀作一聲，但是在這里我們可把它唱作三聲，這樣更增添女主人公焦急看到情哥哥的形象以及此時此刻內心的心理活動。“揚長走”的第二個字“長”要注意歸韻，氣息保持下沉。這三個音我們可以作減慢處理，這樣可以更好的表現出如果對面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情哥哥，姑娘失落的心情，這樣處理更加貼合第二大段前面的鋪墊，使人物形象更加生動、貼近生活。

第三段第一句又運用比興手法“大雨”、“河流”和第一段第一句的晴朗天氣形成對比，女主人公的內心活動也從之前的盼望變成擔憂，因此我們在演唱這一句時，一定要從內心深處抒發自己的真實情感才可打動人，下一句“后溝里流”的旋律要記住是高音旋律，切不可唱錯，“流”這個字本來讀作二聲，在這里唱作三聲才更加能表現出姑娘的擔憂的心情。下一句“看不見哥哥走的哪條路”和第一段的處理一樣，只不過心情比之前第一段更加沉重，不只是沒見到情哥哥的盼望之情，更多了一份擔心與牽掛。這個“路”字大跳音小七度，因此唱這個字把喉嚨打開聲音從眉心打出去，氣息放下，才可唱好。最后一小段與開篇第一小段幾乎一模一樣，因此在呼吸，咬字，聲調，語言，氣息等方面依舊可以采用之前的歌唱技巧，但是情緒上要比第一句更加多了一份憂愁，歌曲創作者之所以再重復這么一小段，民歌故事內容更加完整，歌曲更加有結束感，因此我們演唱者在唱最后一段時要把自己當作女主人公，想象自己日復一日思念自己的情哥哥，最后一段的感情才能表達完整。

結 語

《二月里見罷到如今》作為陜北民歌的典型之一，具有強烈的情感表達；同時，作為敘事歌曲，它也擁有者一般歌曲不及的情景描述力和故事敘述力。陜北民歌中許多歌曲都有著很強的爆發力，同樣少數民族歌曲的蒙語歌和藏歌等類型，都是以強烈爆發力為代表，這首歌擁有著不可多得的柔情，使其更具特色。包括這首歌的咬字頗具難度，故需要歌唱者下一番苦功。最后，對于歌詞的意境以及手法都是要拿捏的關鍵，只有各項都兼具了，才能配合良好的唱功唱出優美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