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洋 段麗麗 陳明珠
(河南科技大學人文學院,河南 洛陽 471000)
書院制度萌芽于唐,興盛于宋,延續于元,在明清時期全面普及。清末更是有書院兩千余所,近代將書院改為新式學堂,才使書院制度緩緩落下帷幕,但仍經久不息地影響著中國的歷史文化。古代中國的書院數量龐大、規模有大有小,曾盛極一時的書院不勝枚舉。書院作為一種獨特又頗具時代意義的教育機構,不僅對河洛地區的人文歷史有極大的研究價值,而且對于封建王朝統治的穩固與中華文化的延續也具有深刻意義。
麗正書院,又名乾元修書院、麗正修書院、集賢殿書院,有“集賢納士以濟當世”之意。書院的歷史悠久,在開元五年,唐玄宗于東都洛陽首創乾元修書院或乾元院,用以書籍的編校。開元六年,改稱麗正修書院,后又改名為麗正書院、麗正院,新增設檢校官,改修書官為麗正殿直學士。自此,麗正書院作為官方的修書機構正式成立。開元十三年,唐玄宗為慶祝張說等修撰的《封禪儀注》一書告成,攜群臣于集仙殿宴飲,大有感慨,遂將麗正書院改名為集賢書院。不久,唐玄宗又在京師長安創立麗正書院。縱觀麗正書院的創立與發展階段,唐玄宗對書院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它的設立開創了古代教育制度的嶄新道路,為古代書院的教育發展積基樹本。
伴隨書院制度的日趨成熟,麗正書院的功能也更加多樣。它既是典型的官辦書院,又是收集藏書和學術研究場所,在管理方面有鮮明的特點:1.由朝廷設置官職、任免官員;2.藏書種類豐富、管理規范;3.書院兼有舉薦人才、編撰典籍、參政議政等多種功能;4.書院經費有保障。[1]
書院在文化建設方面成績斐然,而它主要的幾個歷史功用之間也是環環相扣、緊密相連的關系。
據《舊唐書·職官志》所載,麗正書院“刊輯古今之經籍,以辨明邦國之大典。凡天下圖書之遺逸,賢才之隱滯,則承旨而征求焉。其有籌策之可施于時,著述之可行于代者,較其才藝,考其學術而申表之”。據此可知,麗正書院,在工作的過程中,也肩負著舉賢的任務。而在麗正書院改名為集賢書院時,統治者就已顯露出培養人才的心理,就如“集賢”有聚集賢人之意。而唐玄宗最初創設的麗正書院原本并無后世其他書院一樣具有教書育人的教學職能,然后人常誤讀史料才將教學功能加上。[2]在書院藏書的規模日漸龐大、種類漸趨豐富的同時,管理體系也愈加成熟,設置了一系列官職,如學士、侍講學士、修撰官等,在其基礎上每月終、年終對撰集文章、校理經籍的學士進行內、外考核,并依據個人業績進行褒貶賞罰。在其發展過程中,亦培育了一批人才,如唐玄宗時期,任張說充學士、知院事,康子元為侍講學士,趙冬曦等為直學士,候行果、敬會直為侍講學士;唐德宗時期,“詩豪”劉禹錫也曾在洛陽、長安的麗正書院中游學。[3]這些官員學士的任命均可充分反映朝廷對人才培養的重視與支持。此外,學者們在書院選評中同時負責將有真才實學、真知灼見的賢人向朝廷舉薦,體現其舉薦人才的功能。如通過書院舉薦、皇帝招納的賢士張果(老)。
麗正書院在創設之初,就已奉唐玄宗之意收藏了規模龐大、種類繁多的古今各類文獻資料、史籍典冊等,并任諸多學士進行收集、整理、校勘與考訂藏書工作。而玄宗對書院工作的鼎力支持,也鑄就了書院在藏書收集方面取得的極大成功。如《唐會要》卷35 有載:天寶十一年,玄宗命“秘書省與集賢書院藏書相互補缺填寫,以豐富彼此的藏書。”[4]既將藏書的質量與數量大大提高,又使傳統文化典籍得到有效的保存與傳承。在玄宗時期,長安、洛陽兩地的麗正書院收藏的圖書已達五萬余卷,藏書規模龐大,可見一斑。如史料所載,開元五年,玄宗“令于東都乾元殿前施架排次,大加搜寫,廣采天下異本”;《唐會要》卷35 中:開元二十四年,玄宗命“集賢書籍三分留一,貯在東都”。均可反映出麗正書院藏書種類豐富、規模龐大以及統治者對書院藏書、校書功能的重視。
朝廷通過科舉考試的方法選拔一批博學多才的文人學士在麗正書院進行校勘、編輯典籍文書工作,并負參政議政,為皇帝服務的職責。如《新唐書》卷46 中有記載:玄宗初年,設置“翰林待詔”,以張說、張九齡、陸堅等“掌四方表疏批答、應和文章”;既而又與集賢院學士“分掌制詔書敕”,號“翰林供奉”。[5]如史料所記,文人學士們需要在整理典籍的過程中,通過嚴謹細密的考證與探究,向朝廷申報有利于治國安邦、社會教化的政策或內容,為皇帝治理國家提供參考與依據,既能完善國家典章制度,又能將一些是非、曲直、真偽、正誤得到澄清和確定,使一些有益的結論、成果在應對皇帝咨詢方面發揮重要作用。[6]因此,麗正書院是文人學士參政議政的重要場所。
在統治者對書院工作的重視支持下,麗正書院既有學識淵博的文人學士,又有數目龐大的史籍典冊,為學者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學術研究基礎,也造就了一個開明開放的文化環境。它在功能逐步完善的過程中,不再單單以搜書、校書、藏書作為主要任務,也增加了議政參諫、學術討論等工作。這也是不可多得的一種提升途徑,學者們通過查閱文化典籍,不斷提高自我修養與知識能力,并集思廣益,為皇帝咨政提供參考與依據。還通過查閱史籍、合作探討等方式進行學術交流,豐富見解、增長學問,極大促進了書院文化的興盛。最終,麗正書院成為唐王朝一個人才濟濟、規模宏大、水平較高的國家學術研究場所。
綜合上述,麗正書院是一個相互聯系又互相影響的有機整體,它的歷史功用影響深遠,為后世歷代書院的功能開發創造良好開端,貢獻出巨大的文化價值與歷史資源,在中國教育、學術界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現代大學與古代書院,二者具有明顯差別。最根本的在于:當時的書院是替國家輸送人才的重要來源,而現代大學是以人為本,重點在于學生專業知識與社會能力的培養,通過社會實踐等多種渠道,實現自我價值與社會價值;但均為最高教育機構的它們也存在一定的互通性。因此,我們既要理清二者之間的關系,又要繼承精華、摒棄糟粕,不斷創新,將書院文化與現代大學相結合,最終實現書院價值的古為今用。而其對于現代大學書院制建設的借鑒意義有以下幾方面。
首先從該書院的內部架構上講,《新唐書·百官志》“集賢殿書院注”中提及:“開元五年,乾元殿寫書四部,置乾元院使,有勘正官四人以一人判事;……六年,乾元院更號麗正修書院,置使及校驗官,改修書官為麗正殿直學士。八年,加文學直,又加修撰、校理、刊正、校勘官。十一年,置麗正院修書學士;光順門外、亦置書院。十三年,改麗正修書院為集賢殿書院……”由此可知,麗正書院自身發展過程中不斷地壯大與完善,并具有了相當的規范與專業性,管理系統完備,人員各司其職。我們現代大學書院事實上也有對此進行借鑒,在組成結構方面設置專職,各領域分工明確,相互協調,共同為構建群體良好的學風與秩序而努力。
其次從書院的管理制度上講,麗正書院作為兼有“國家大型圖書館”與學術研究兩種功用的典型的官辦書院之一,它的管理人員由朝廷直接進行任免,擁有十分完備的管理體制。具體表現在如下幾點,第一,由于朝廷對圖書典籍和知識分子十分重視,麗正書院的歷任院長均由宰相擔任,書院內的各個職務也由官方設立和任免。供職于麗正書院的管理人員、修書人員,終生執著于編纂、整理、校勘典籍,為保存和傳播古代文化嘔心瀝血,這些都是專職人員。當然還有一部分同時兼有其他各種官職。第二,在圖書的收藏和管理上,麗正書院開創了以經、史、子、集四庫分類的方法,分別用紅、綠、碧、白等四色書簽來區分,各庫又分若干類。其后,各朝代整理圖書基本上都沿用了這種分類方法。第三,書院也具有參政議政,舉薦人才等功能。因為書院的院長由宰相擔任,官員均由朝廷任免,并同時擔任其他各種官職和工作,因此在收集各類書籍著作,整理校勘圖書的過程中,書院重視培養有經世致用之才的人。[5]這些都是現代大學及學院制度建設值得借鑒的地方。分類建設與管理是使具有相似性質特征的專業或學院的空間地域聯系更加緊密,但也并不意味著融合或混淆,而是分析其特點,通過各種方式來使相關專業同學拓寬知識層面,加強彼此之間的交流。但也不意味著不同類別之間是完全隔離的,學校管理工作者可以嘗試盡量合理排列類別間的時空活動或聚集范圍等。例如,設置共同的閱覽室、活動室,增進文理工藝幾大類別的互動與思想交流,讓類別之間的優秀思想及不同的思維方式可以得到交融,最大程度上的激活學生的學習活力。最終突破學院和專業的壁壘,培養多元復合型人才。
最后從該書院的學風及教學內容上講,古代書院的學者的交流事實上是不受地域、學院限制的。書院的學風較為自由民主,書院不定期邀請不同學術流派及名流等進行講學,各學術派別事實上是自成一家的。大家通過相互辯論交流,取長補短,共同發展,最終形成良好的學術研究氛圍。啟示我們,對于在現代大學或學院建設過程中,一定要建立良好的學風。學風本身就是素質教育的一環,學校的學風與學生思想素質的培養可謂有著密切的關系。教學內容方面,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師在為人處世與道德規范方面以身作則、生活中關懷學生,而學生尊師重道,也因此書院的師生在長期的交往學習過程中,感情深厚,關系融洽。甚至后期有部分學生自建書院去宣揚老師的學說。而當代教師則更多地注重學生的學術教育,為考試而學,不注重學生的深層教育。這是現代整個教育體系所產生的弊端,也一直都是教育改革的重點所在。路漫漫其修遠兮,責任相關的各方還任重而道遠。在經濟快速發展、精神文化需求日益豐富與擴大的今天,中國高校要更加注重對學校各方面的建設與學風及人才培養,以史為鑒,不斷反思學習,探索出一條符合自身發展的道路。
當代大學書院制發展時間總體上來說已經很長了,主要分為西方和中國兩種施行模式,西方的書院制相對成熟,例如世界知名高校牛津大學、劍橋大學、哈佛大學與耶魯大學等等。西方書院主要為住宿制,后又再細分為兩種模式:獨立書院與非獨立書院。兩者的主要區別在于財政收支來源及是否擔任招生與教學工作。而中國的現代書院模式,正在漸漸摸索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以全面發展為學生的培養方向與目的,整合學校與社會資源,努力為國家社會持續輸出擁有扎實基本專業知識功底,又有廣博知識面,且有健全人格、高度社會責任感與高尚道德情操的人才。
總體來講,我國現行書院建設有自身特色,但也存在一定的問題。例如在學校書院制改革中存在著改革意識不足、學生難以理解的隱患,而校方也存在迫于各種壓力死板照搬,難以經過長期籌備結合實際推進等實施問題,導致書院與學院協同難,難以發揮書院效用,無端增添管理及財政負擔。
綜上所述,不僅僅是河洛書院,中國古代書院整體是一個集學術研究、文化傳承、人才培養等效能于一體的教育組織,在培養人才、科學研究、傳承經典、開啟民智中展現出獨特的文化底蘊和精神內涵。[7]而這種葆有中國傳統特色的文化血脈的書院教育,在新的時期也在不斷傳承創新,始終煥發著自己獨特而有魅力的學術活力。由此,當代高等學府學院改革與建設中也需借鑒中國古代書院成熟的結果,既使其平穩推進,又要結合中西古今的經驗教訓,不斷進行揚棄,尋找屬于自己教學與建設的品牌與風格,從而建設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書院制學校,開創嶄新的書院教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