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

今年是仰韶文化發現和中國現代考古學誕生100周年,對山西而言,仰韶文化考古從1926年山西夏縣西陰村遺址發掘開始,95年間一路向北,不斷探尋文化起源。
11月20日上午,山西省考古研究院文博二級研究員薛新明在太原市博物館講述了山西仰韶文化的考古歷程。
仰韶文化因1921年首次發現于河南省澠池縣仰韶村而得名,1926年于山西夏縣西陰村發現的遺存屬于仰韶中期,這里是中國學者最早主持田野考古工作的起點。仰韶遺存的發現、研究與中國現代考古學的產生、發展具有一樣長的歷史,因此梳理近百年的山西仰韶時期研究理念變革與取得的成就具有很重要的意義。
仰韶時期的遺址幾乎遍布山西全省,累計發現達716處,經正式發掘的地點近50處。薛新明將山西省仰韶時期考古探索劃分為三大階段,在此基礎上梳理了各階段時代背景、主要工作、學術成果和面臨的問題,并總結了仰韶考古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幾大課題。
薛新明認為,從山西地區仰韶時期的研究來看,以1949年和1990年為界可劃分為以下三個階段。
從1926年李濟等發現并發掘夏縣西陰村遺址開始,一直持續到1949年,這是中國考古學的初創時期,這一時期,山西省還未建立自己的考古機構,工作由省外的學術機構和專業學者完成。這是中國考古學的拓荒時期,無論是田野資料的收集還是學者們提出的認知,對后來的學科發展都有著重要的啟示作用。
這期間山西先后發現了幾處仰韶時期的遺址,尤其是對西陰村遺址的發掘,以確鑿的資料更新了中外學者對中國史前史的認識,是當時研究中國史前文化的主要內容。雖然當時整個中國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員極少,也缺乏檢測和分析的技術手段及可供對比的資料,但無論李濟執筆撰寫的田野考古報告《西陰村史前的遺存》,還是梁思永寫成的英文單行本《山西西陰村史前遺址的新石器時代的陶器》,全都根據當時有限的資料對相關學術課題進行了研究與探索,分析專業,言之有據。
梁思永文章的附錄中收錄了西陰村出土陶片的化學成分含量,這應該是中國考古界最早采用科技手段分析陶器成分的實例,為中國史前考古學的建立作出了重要貢獻,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田野考古方法方面,李濟在西陰村遺址的發掘中嘗試使用了2米見方的探方法,留下了關鍵柱(土尖),并且已經關注到地層堆積中土質土色的變化,邁出了通往“考古地層學”十分重要的一步;遺存分類方面,李濟和梁思永對西陰村發現的遺存都進行了分類,并且與其他地點的器物進行了對比,他們是最早探索中國“考古類型學”的學者。
從20世紀50年代初到80年代末,雖然前30年和后10年情況有一些區別,但工作方式基本一致,收集田野資料、建立文化序列為這一階段最主要的目標,物質文化研究取得了較大成績。
20世紀70年代以前,在山西從事仰韶時期田野考古工作的主要力量是中國科學院(現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山西工作隊,芮城東莊村、西王村等重要遺址的發掘和晉南地區的大規模田野調查,他們都是主導者和主要參與者。
當時,重點發掘的地點是為了配合三門峽水庫建設,調查的主要目標是尋找夏王朝時期的遺存。田野考古的范式圍繞著探求物質文化面貌的思路開展,發現了大量仰韶時期的文化遺存,取得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提出了一些符合實際的認識,引領著仰韶文化研究的方向。受主要目標的限制,田野工作開展的不平衡,呂梁山區、山西中北部地區和晉東南地區的考古成果較少,文化發展線索比較模糊,而且社會生活研究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無人問津。
本階段前30年最大的進步是堅持以地層學與類型學為代表的理論體系,構建起了以晉豫交界地區為中心的仰韶時期文化序列和譜系,在主要特征、類型劃分方面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認識了各個考古學文化的特色,文化分期相對清晰,樹立了文化斷代的編年標尺,研究水平居全國前列,是其他地區對比研究的參照。
從20世紀90年代初期至今,以聚落考古和多學科合作為主要特色的考古學理論逐漸形成中國特色,日益完善的新認識與理念開始貫徹到實際工作中,考古發現和綜合研究都有新的進展。
1990年至1991年,臨汾盆地東部的翼城北撖遺址發掘中,一線的科研人員開始運用聚落考古的工作模式,揭示出這個遺址仰韶時期不同階段的聚落分布狀況。與此同時,在太岳山西麓、澮河上游進行了小規模的區域調查,發現了迄今山西新石器時代最早的“棗園文化”,填補了區域與時代上的空白。
2016年,臨汾桃園遺址揭露了一處廟底溝文化的聚落,了解了當時不同形制的房址、窖穴、陶窯及池塘等基礎設施,發現了完整的廟底溝文化陶器群,反映了仰韶最發達、最繁盛時期的文化面貌。
2019~2021年,夏縣師村遺址揭露了一個仰韶早期聚落,出土的幾件石雕蠶蛹暗示當時已掌握了養蠶繅絲的技術,這是繼1926年在西陰村出土半個蠶繭殼以后的又一個重要發現;位于鹽湖旁邊的這個遺址應該能為研究人類生活與重要自然資源開發之間的關系提供支撐。
“臨汾高堆、襄汾小王村、浮山南西河、絳縣周家莊、夏縣轅村、芮城桃花澗、稷山郭家棗園等遺址均取得新的信息。此外,呂梁山脈仰韶時期的工作有了突破,晉東南地區的史前考古工作也處于摸底階段。”薛新明說,“通過在各地開展的卓有成效的考古工作,仰韶時期的發展線索逐漸清晰起來。大小規模不等的聚落、建立大型公共建筑、墓葬缺少隨葬品構成了山西仰韶時期社會復雜化過程的顯著特點,與同一時期其他主要史前文化相比,具有樸素務實的特色,這一理念對后世的文明起源及其早期國家的產生、發展有重要影響。”
在演講的最后,薛新明希望年輕一代的考古工作者能夠繼承優秀傳統,勇于開拓創新,全面提升山西仰韶時期的研究水平,取得更加輝煌的成就,為重建有血有肉的中國史前史貢獻山西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