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香縷縷在心田
一勺白糖,一把板栗,半碗清水,還有幾滴油,加以少許桂花和蜂蜜,就能烹制出,滿溢甜香的糖炒栗子來。
那栗子,個兒大、皮兒薄、肉厚,通身金黃金黃的,表面浸著層透明而又澄亮的結晶,呈焦糖色,凝而不化、稠而不黏,好似打了蠟一般的晶瑩剔透,賣相極佳。最讓人難以忘懷的,還是它那香而甜潤的味道,細膩著、柔和著,從遠處緩緩地迎面飄來,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那香,縈繞在鼻間,進而又傳進心脾,是舒暢而又愜意的感覺。我想,若將它拿到街頭一擺,估計要被搶購一空。
這可真是個好主意。但是,在還沒有開始行動之前,我就忍不住地將它們往嘴里塞,三個一小把,五個一大把,吃到盡興時,甚至連殼都不剝,直接丟進嘴里去,幸福地享受著栗子那獨具軟糯的口感,慢慢品味著它的香甜與可口。
據說,自宋朝起,每至秋來,大街小巷上,剛出鍋的栗子香味,都能飄到十里之外,上至貴族富商,下至平民百姓,都愛這一口小吃。而栗子,亦不曾辜負了眾位食客的期望,它可好吃著哩,集松、軟、香、甜于一身,咬一口,余香滿唇,吃一個,回味無窮。也難怪大家爭著買它來吃,也難怪大家贊美它:“堆盤栗子炒深黃,客到長談索酒嘗。寒火三更燈半灺,門前高喊灌香糖。”
予獨愛栗子,世人更甚。“栗香市前火,菊影故園霜。”這是清代描寫京城大街小巷,冒著寒風,排著長隊,等著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出鍋的場景,不可謂不壯觀。
一直到民國,一直到現在,每座城市的角落里,大多有賣炒栗子的。尤其是街頭、巷尾、火車站門口、市場等處,在初秋時節里,細細飄滿糖炒栗子特有的味道,浸潤著一份難忘的鄉情與甜蜜的回憶。
那回憶,遺忘不得,含著清香,縷縷飄逸在心田……
仍記得,是在五六歲的時候,我看到鄰居家的孩子在吃糖炒栗子,忍不住饞得流下了口水。可那時候,家里條件不好,加之家風頗嚴,我并不敢吵著讓父母給我買,倒是細心的母親察覺了我這一舉動,自個兒從山上摘來栗子,又和祖母借了油和糖,在爐灶旁,為我翻炒著那滿是愛意和甜蜜的栗子。現在想想,那或許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栗子了吧,含在嘴里,甜絲絲的,盡是溫熱,盡是香軟,伴隨著母愛,又一次煨暖了我的心扉……
后來,每次回家也好,外出也罷,母親都要親自為我炒好一袋栗子,她說我喜歡吃。語罷,我當即怔住,忍不住眼角濕潤。恍惚間,我看到了母親在爐灶旁翻炒栗子的身影,而那顆顆飽滿香甜的栗子,藏著她對兒子深深的愛……
風吹麥浪
秋來了,到田里去,妄想收割些留香的記憶。風兒一陣一陣的,颯颯作響,將遠處的蘆葦吹開了去,白茫茫一片,又染著微微的綠,似雪、似紗、似霰,搖搖擺擺的,一望無際。
來得巧,這一望無際的,在后頭呢。風再次撩撥開蘆葦的秀發,迅捷而不失溫柔,輕輕地,將它身后那畝麥浪,一覽無余地展現在我的眼前。
我的天,那畝麥浪,那畝隨風跳躍著的金黃色的麥浪,起起伏伏、滾滾落落,似一匹滿綴金絲的綢緞在飛揚,好看得很。
畢竟是鄉下孩子,自小常見的。看到這一幕,除了親切之外,內心可謂是歡喜到了極致,幾乎是跳著、跑著到麥子身旁去的。
才是初秋,那麥子卻大都成熟了,一穗穗的,飽滿晶瑩。光灑下來,匯聚一處,隨后又四面散開,碎金似的,這兒一點,那兒一點,灑在麥葉上,鑲在麥穗上,落在麥尖兒上,愈發顯得金黃燦爛、光華璀璨。時而有小群的麻雀飛過,它們瞧見了人,卻也不怕,小小一只,膽子倒挺肥,穩穩當當地停歇在跟前,撲騰著翅膀,然后慢悠悠地挑一株麥穗來下手。這時,是得拿根細細的竹竿來趕它們的,若趕得慢了,以它們的胃口,完全可以把這片麥浪給消滅掉,那可就真是顆粒無收了。
趕麻雀,卻又不忍心傷了它們,持著根竹竿裝裝樣子,把它們嚇走便也罷了。
雀兒們看起來膽肥,實際上,卻不禁嚇。當你小跑著過去時,它們便扇動雙翅,跌跌撞撞地飛遠了,留下個驚慌失措的影兒。有些吃得飽了,飛不遠,便只能低低地在這畝麥浪的上空盤旋著。風一吹,麥浪也跟著動,一波接著一波地動,起落,起落。雀兒們約好了似的,竟是同樣的節奏,上下,上下,活脫脫一幅好畫,真是絕!
畫呀,是看不厭,也看不膩的,哪怕是坐在田埂上,也要看,而且是要深情而專注地看。對的,看,看那麥兒們在空曠的田野里盡情舞蹈。
一舞傾城,有遺世獨立之風姿,令人神往、令人羨慕。藍天是它的背景,田野是它的舞臺,那四周的草木,正是它最虔誠的追隨者……一路飄揚、一路清香。
此間黃昏即至,風兒也似乎更涼了,呼——呼——呼,像在吹著永遠吹不停息的號角,聲音渾濁,卻叫人清醒。不但喚醒了我,亦喚醒了這原本沉浸在歡樂氣息中的麥兒們。驀地,它們停下了舞蹈,一改剛才的模樣,靜靜地站著,十足的乖寶寶形象。
原來啊,它們是在等,等著主人來澆水施肥。沒一會兒,主人真來了,擔著兩個木桶過來了。我遠遠地看,看著主人彎下腰,也看著麥兒們低垂著頭。很相似的行為舉止,不同的是,一個是在施,一個是在受。我在想,今天若換成是我們在接受別人的幫助時,是否也能以一種最為謙卑的姿態去面對呢?我不曉得,或許麥兒們是對的,為人處世,謙卑些,總沒錯。
天晚了,準備起身離開。再回眸時,風又來了,悄悄的,悄悄的,那一畝謙卑的麥浪,再次舞蹈起來……
窗外的三角梅
這些日子,天總陰陰的,像是浸在一潭褐色的池水中,風又急,常攜著幾枚枯葉,在半空中打轉,呼呼地吹。
透過窗,凝眸遠眺,那隨風搖曳著的一大片三角梅,很快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瞧,此時的她,臨風而舞,毫無畏怯的,恣意展現著令人奪目的美。首先是她的枝干,輕盈而不輕浮、纖細而不纖弱,一動一靜之間,盡是柔美、盡是嬌媚。
也正是這樣柔美嬌媚的枝干,撐起了那一簇簇的芬芳。
仔細看,枝干之上,憩息著無數根軟軟的枝條,它們或粗或細、或長或短,且交叉分列、縱橫交錯、蜿蜒曲折,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而枝條其間,略長著些小硬刺,尖尖的、彎彎的,仿佛代表著它銳不可當的威嚴。再瞧瞧,這數以百計的枝條間,還掛著它那橢圓形的葉,嫩嫩的、綠綠的、平平展展的,如一把把小扇子,悄然扇來了換季的訊息,亦扇來了一朵又一朵的花開娉婷……
它的花,紫紅紫紅的,呈三個細薄如蟬翼一般的小瓣,緊緊地聚攏在一起。瓣的中間,是三枚銀針似的蕊,蕊極白,又稍稍染著些淡黃色,將原本艷麗的三角梅點綴得更加好看了。
倚著窗兒,近乎癡迷地注視著不遠處的三角梅。它們在風中,愈發像一只只生機盎然的蝶兒,翩翩起舞起來。
恍惚間,想起唐朝詩人張若虛所寫的“含蕊紅三葉,臨風艷一城”,恰好描繪出三角梅盛開時的唯美之景。那一大片一大片粉撲撲的三角梅,仿佛就在眼前,不經意的,便驚艷了我的雙眸,亦驚艷了這一座院落,更驚艷了那一條老街……
猶記得,在劉爺爺家附近的老街上,亦遍植著三角梅,它們互相挨著,似一把把溫情的拐杖,密密地擎滿了綠葉紅花,高高地向上攀去,如瀑懸空。
每當它開得最是絢爛多彩的時候,劉爺爺便會用輪椅,推著他的老伴兒出來散步,悠哉悠哉的,一邊走,還一邊向老伴兒講起了三角梅的傳說和故事。就這樣,一講就講了二十年,在這一抹別具詩意的粉紅下,在這一剎閑暇而安寧的時光里。
有人說,三角梅的花語是熱情、頑強奮進、堅韌不拔;也有人說,三角梅的花語是沒有真愛是一種悲傷;更有人說,三角梅的花語是喜慶、吉祥,代表著好的運氣。
可我更愿意相信,三角梅所要告訴我們的,還遠不止這些。
有一天午后,我再次望向窗外時,三角梅依舊開著,開得裊娜、開得寂靜、開得高貴。你看,不管何時,不論何地,它都在用行動證明,愈是卑微平凡,愈要隨意內斂,要把愛和真誠開在心海,妝點心扉。
作者簡介:江利彬,系惠州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廣東省散文詩學會會員,《中華文學》簽約作家,河南文學雜志社簽約作家,出版個人散文集《背影》。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