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稱無房卻坐擁36套房

林達

2020年7月23日，內蒙古自治區國防科工辦原主任、經信委原副主任（正廳級）文民因犯貪污罪、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隱瞞境外存款罪、濫用職權罪，數罪并罰，被內蒙古通遼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8年。

其諸多違紀違法事實中，最引人關注的是他坐擁36套房產，卻對外謊稱無房，靠租房度日。令辦案人員既瞠目結舌，又啼笑皆非！

斗膽藏匿房產36套

1961年出生的文民是山西文水人。他從基層一步一步經過歷練走上領導崗位。他早期曾任內蒙古自治區包頭市團市委書記，白云礦區區長、區委書記，青山區委書記等職。2004年以來，文民先后任阿拉善盟委組織部長、行署副盟長，內蒙古自治區發改委副主任，自治區經貿委副主任，自治區國防科工辦主任（正廳級）等職。

隨著職位越來城高，文民并沒有珍惜人民賦予的權力，而是大搞權錢交易。經查，文民自1995年擔任包頭市白云鄂博礦區區委副書記、區長期間，從利用職權索要礦區地稅局職工福利房開始，便走上了貪腐之路，直至2018年落馬，時間跨度長達23年。

在大多數國人看來，有了房子，才有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家。然而，在少數領導干部眼中，卻因房產價值高、易升值、可變現，遂將手中的權力異化成了“炒房”斂財謀私的工具。內蒙古自治區國防科工辦原主任、經信委原副主任文民，就是在這方面一個十分典型的官員。

文民腐敗案源于一條舉報線索。2017年10月的一天，內蒙古自治區紀委接到群眾反映，文民在任自治區發改委副主任期間，為鄂爾多斯一家企業申報項目提供特殊關照，收受巨額賄賂。辦案人員經過初核發現，該企業存在弄虛作假、偽造環評材料等問題，且與文民往來密切，企業負責人主動交代向文民行賄30萬元。

很快，紀委監委發現文民有兩大疑點：“一是文民家庭主要關系人資金流水異常，數額特別巨大，與家庭收入明顯不符;二是發現大量房產，雖然在他家人名下并不多，但在其小姨子、連襟等親屬名下則多達十幾套。”辦案人員說，當時初核時還掌握了一個情況：文民曾擔任阿拉善盟盟委委員、副盟長，其間分管某部門工作。當年，該部門為解決職工住房問題，興建了一批集資房。文民也要了一套，房款卻長期拖欠。不僅如此，他還讓該部門花費十幾萬元裝修了一番。最終，這套房被他“空手套白狼”脫手出售，凈賺82萬元。

2018年6月28日，內蒙古自治區紀委監委對文民正式立案審查調查。“剛開始，有時一天查出一套，有時兩天查出一套。文民的交代像‘擠牙膏’。”隨著專案組深挖細查，加上文民自己的供述，辦案人員陸續發現其擁有大量房產。文民實際擁有的房產竟有36套，分布于海南、珠海、青島、威海、包頭、呼和浩特及國外的澳大利亞等地。其中，其在包頭任職時購買19套，在阿拉善盟任職時購買5套，在自治區政府任職時購買12套，購房支出3700余萬元。

在文民的幾十套房產中，除了少部分來自直接索要，大部分房產都有一個共性特點，那就是“利用其職權通過他人運作，低買高賣獲利，中間還摻雜著索要、放貸、頂賬、更換、裝修、他人代付款等問題，調查難、取證更難。”

辦案人員舉例說，文民調到呼和浩特后，也動了買房子的念頭。但他當時在自治區發改委任職，對當地的房地產商“無力制約”，就找門路通過其他領導從中協調，以低價買房。文民曾看上一處高層住宅，通過上述手段運作，拿到了每平方米6000元的內部價。等到定好房后，他又要求直接調換成市價每平方米9000元的洋房。更有甚者，即便他不分管這個單位，只要聽說有相對便宜的集資房，就要動用各種關系“湊一腳”。

除了熱衷于房產投資，搜羅奇石也是文民的一大愛好。名義上是收藏，實際上無非是借機斂財或附庸風雅而已。只要在下屬辦公室或者家里看中了哪塊石頭，他基本就是直接搬走。房子也就成了安置奇石的倉庫。他不在房子里面藏現金，而是石頭，案發后，紀檢部門一共搜羅收受奇石258塊。目前這些石頭正在阿拉善博物館藝術中心展出，用以警誡為官之人要清正廉潔。

文民對手表也頗為青睞，共收受40余塊手表，其中有增值潛力的世界名表，最貴的百達翡麗價值30多萬。辦案人員在文民家中還發現，未穿過的高檔西服、襯衣、褲子、鞋各有數百件之多，鞋就幾乎裝了一車庫。“他就是‘摳’，到哪里都愛索取，遇到一些需要去下面盟市出差公干的情況，就故意不帶西服、襯衣，等著人家給‘安排’。十幾年下來，就慢慢攢了這么多。”

案情表明，文民任阿拉善盟行署副盟長期間，甚至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將個人購買禮物、衣服、煙酒等費用讓分管部門予以報銷，將本屬于國有資產的車輛據為己有后變賣獲利。

阿拉善盟某商業銀行申請土地出讓金返還一事，因不符合規定，上級一直沒有回應。當2010年該銀行董事長找到文民，明確表示返還土地出讓金的意圖并承諾給其好處時，文民未經集體研究便讓其向盟財政局打報告并予以審批，事后收受該行價值50萬元股權。

2011年，某城礦公司所申報的中央預算內投資，多份材料有篡改、造假等問題，因為該公司負責人和文民關系密切，文民明知材料不符合規定還簽批上報，最終使不符合國家投資條件的某城礦公司非法獲取資金1000萬元。該項資金大部分被揮霍，致使國家蒙受重大損失，無法挽回，文民卻從中收受“感謝費”100余萬元。

經辦案機關查實，除炒房外，文民貪污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隱瞞境外存款。近20年間，文民無視黨紀國法，以權謀私，并通過錢權交易，在承攬工程、專項資金、職務晉升、干部提拔、調動工作、拉近關系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索要或收受被管理單位、政府官員、企業經營者、個體工商戶等贈送的房產、股票、銀行卡等，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等犯罪事實多達30余起，涉案金額達687萬元。將手中的權力當作受賄的工具。

此外，文民家庭財產、支出明顯超出合法收入，共計5238萬元不能說明來源。他在境外有存款106萬美元。

隱瞞欺騙對抗組織調查

辦案檢察官說，文民不僅是“炒房斂財高手”，還是“演技派官員”。

事實上，文民前后擁有的房產遠不止36套，除此之外，他曾先后賣出14套，獲利近千萬元。這些房產分布于海南、珠海、北京等地，單靠出租就為其獲利達600多萬元！按說文民是個典型的“房叔”，其房產之多足以令許多炒房客望塵莫及。可是文民對外卻謊稱自己一套房子都沒有，平時都是租房子住。在公眾和組織面前表現出十足的“兩面人”！

翻開卷宗，文民的幾十套房產無一在他名下，均是親屬或朋友代持。后期文民對于買房投資幾乎陷入狂熱，身邊實在找不到可以代持的人了，他就索性交給一位相識的售樓人員。不僅如此，為了避免在房產交易登記系統留下痕跡，文民的大部分房產都沒有辦理產權證，甚至連網簽手續都沒有。只有到了準備出售時，他才會配合買家辦理相應手續。此外，考慮到女兒在澳大利亞留學，文民還特意通過地下錢莊轉出去一筆資金，在墨爾本購置了一套房。

為了逃避風險，確保非法所得財產的安全，文民絞盡腦汁，通過各種措施使違法所得“合法化”。比如，以其女兒名義，通過非正常業務流程將人民幣兌換成美元存入新加坡華僑銀行，用以規避名下財產;通過他人代持入股銀行投資獲利;將非法所得用于放貸獲利;以他人名義開設賬戶理財獲利。文民通過上述行為，既隱蔽處理非法財產，又讓手里的贓款增值獲利。

“對抗組織、心存僥幸”，是文民給專案組留下的另一深刻印象。早在正式立案前，文民就假惺惺地主動登門，表示想跟組織說明問題;但始終避重就輕。他深知自己的資金資產見不得光，也無法隱瞞，就統統推到自己八十多歲的老父親身上。

2015年，文民聽說組織要調查自己，仍然心存僥幸，跟組織玩起了“暗戰”。他主動來了個“負荊請罪”，寫材料向組織交代問題，但均沒有承認自己涉嫌犯罪，而且瞞報個人家庭財產。在組織初步核查期間，文民先后將涉及舉報線索的行賄款予以退還，以逃避法律處罰;并與親屬訂立攻守同盟，讓其親屬或朋友承擔其非法財產權屬，企圖蒙混過關。

頗為諷刺的是，2016年11月，文民還當選“中共內蒙古自治區第十屆紀律檢查委員會委員”。這就好比賽場上文民既做運動員，又做裁判員，神不知鬼不覺地為自己的腐敗行為披上保護外皮。

在接受組織審查調查前期，文民將房產證、購房合同、金條、首飾、手表、石頭、服裝等財物轉移到北京、呼和浩特、包頭等15個地方存放。到案后，他則表現出兩面派的行事做派，表面上“積極”配合組織、既誠懇又委屈;但在交代實質問題上，卻極力閃躲回避，全靠辦案人員提醒，“摳”出一星半點線索……

機關算盡，難逃懲罰。2018年9月，文民被“雙開”。內蒙古自治區紀委監委的通報稱：文民六項紀律全違反，理想信念喪失，毫無黨性原則，追求低級趣味，生活腐化墮落，貪婪成性，聚斂無厭，嚴重違反黨的紀律，構成職務違法并涉嫌犯罪，且在黨的十八大之后不收斂、不收手，給黨的事業和形象造成嚴重損害，性質惡劣，情節嚴重，應予嚴肅處理。

犯五宗罪一審獲刑18年

2019年9月15日，內蒙古自治區國防科學技術工業辦公室原主任、內蒙古自治區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原副主任文民涉嫌貪污、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隱瞞境外存款、濫用職權案，在內蒙古自治區通遼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公開開庭審理。通遼市人民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王彥春親自率三名檢察官出庭支持公訴。

庭審中，公訴人指控被告人文民在任阿拉善盟行署副盟長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非法占有公共財物人民幣82.6萬元。被告人文民于1998年至2018年3月份期間，先后利用擔任包頭市白云礦區區委書記、區人大主任，包頭市青山區委副書記、區長，阿拉善盟委組織部部長，阿拉善盟行署副盟長，自治區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自治區國防科學技術辦公室主任，自治區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副主任等職務上的便利，在承攬工程、職務晉升、干部提拔、調動工作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合計人民幣604.68萬元，數額特別巨大;其家庭財產或者支出明顯超過合法收入，合計人民幣5238.81萬元，差額特別巨大;隱瞞境外存款106.60萬美元，數額較大;故意違反規定，致使國家財產遭受重大損失合計人民幣1150萬元，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分別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條第一款、第三百八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三百八十五條第一款、第三百八十六條、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三百九十七條第一款的規定，構成貪污罪、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隱瞞境外存款罪、濫用職權罪。公訴人并出示了相關證據，請求法院依法宣判。

“買的房子越多，自己也被套得越深。”文民在庭審最后陳述時懺悔道。通遼市部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人民監督員、司法界相關人士以及有關領導干部與媒體工作者共200余人旁聽觀摩了庭審。

2020年7月23日，通遼市中級人民法院以貪污罪、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隱瞞境外存款罪、濫用職權罪，數罪并罰，一審判處被告人文民有期徒刑十八年，并處罰金180萬元。通遼市中院經審理，認定公訴機關的全部指控，對文民及其辯護人的辯護意見不予采納，并根據被告人涉案金額，犯罪情節與認罪態度，數罪并罰，法庭遂做出上述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