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珍
(北方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100144,北京)
物質生產決定人口生產是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主張,是馬克思主義社會發展理論的基石。馬克思通過批判馬爾薩斯“兩個比率論”及兩種“抑制論”,揭示了資本主義私有制度下人口增長與生活資料增長不平衡的社會根源。人口生產不僅是自然現象,而且是社會現象。工人人口相對過剩的形成是資本主義生產和再生產的基礎,資本主義生產的周期性是工人人口代際更替的直接推動力。
物質生產包括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的生產及其再生產,物質生產決定人口生產是唯物史觀的重要主張。馬克思通過批判馬爾薩斯的人口理論,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是決定人口生產的根本因素。
自然界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人類除了向自然界獲取現成的生活資料,還需要進行物質資料的生產和再生產,由此滿足不斷增長的人口需要,并促進社會發展。馬克思指出,社會的條件只能適應一定數量的人口。[1]人口運動受到相應的社會物質生產條件的制約,人口數量和人口質量等從根本上是由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所決定的。“人口究竟能超出它的限度多少, 這是由限度本身決定的,或者確切些說, 是由設定這個限制的那同一個基礎決定的?!盵2]這個“基礎”就是物質生產,這個“限度”指物質生產的數量、質量及其對人口基本生活需求的滿足能力。唯物史觀認為,社會物質生產與人口生產存在密切的關聯,物質生產是人口生產的基礎和條件;人口生產又對物質生產產生一定的反作用,即制約或促進物質生產。
馬克思從物質生產決定人口生產的唯物史觀出發,對馬爾薩斯的人口理論進行了批判。開始于英國的產業革命摧毀了封建生產關系,完成了工場手工業向機器大生產的轉變,創造出泉水般涌流的社會財富。與此同時,工人人口過剩的現象和無產階級的貧困化也日益加劇,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不斷深化,激起了英國工人階級反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早期斗爭。一些空想社會主義者如葛德文、康多塞提出在不久的將來實現社會平等,美國獨立戰爭和法國大革命的爆發更使英國的資產階級和貴族地主惶恐不安。在這種情況下,馬爾薩斯于1798年出版了《人口原理》,向葛德文等人發起挑戰。馬爾薩斯的主要觀點如下。一是“兩個比率論”。他認為,人口增長是按照幾何比率即1、2、4、8、16、32、64、128、256、512……進行,而生活資料是按照算術比率即1、2、3、4、5、6、7、8、9、10……而增加,“兩個比率”不平衡是造成人口過剩的根源。[3]二是兩種“抑制論”。馬爾薩斯認為,要保持人口增長與生活資料的平衡,只能依靠自然法則來抑制人口增殖力。[4]為此,要實行兩種“抑制”:預防性的抑制和積極的抑制。[5]所謂預防性的抑制,是指人們由于對養家糊口的憂慮[6],而以不婚、晚婚或抑制性生活來減少人口增長;但他反對以避孕的方式抑制人口增長,因為這有違基督教教義。積極的抑制,是指處于社會下層的階級,因貧困、戰爭、時疫等,不能給予子女基本的食物和照料,由此減少生育。馬爾薩斯在一定層面上看到了人口增長與物質生活資料增長之間的關系,但顯然是片面的。
其一,“兩個比率”的定性與實際情況不符。以法國、德國為例,1760年到1840年的80年間,法國人口僅增長60%,而食物數量增加2倍;在19世紀的100年間,德國人口增長2倍,而生活資料增長了3倍。[7]生物學家查理·達爾文認為,生物界中的生存斗爭是生物依照幾何級數高度繁殖的結果。[8]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口生產必然首先遵循生物生存及其發展的一般規律,同時遵循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規律,而不是簡單地由抽象的數字來決定。
馬克思站在19世紀自然科學發展的最前沿,從唯物史觀的角度批駁了馬爾薩斯的“兩個比率”論,指出:“人口是按照極不相同的比例增加的,過剩人口同樣是一種由歷史決定的關系,它并不是由數字或由生活資料的生產性的絕對界限決定的,而是由一定生產條件規定的界限決定的。”[9]人口因素是社會存在的主要內容之一,社會存在的客觀物質性決定了人口運動必然遵循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規律,而非數字化的“兩個比率”。
其二,馬爾薩斯的人口理論掩蓋了資本主義私有制度下人口增長與生活資料增長不平衡的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由此掩蓋了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斗爭。馬爾薩斯沒有看到資本主義制度下人口增長的根本動因在于資本積累及其增殖的需求,而是簡單地把人口增長及其限度歸因于生活資料的增長及其限度。馬克思認為,馬爾薩斯把經濟發展不同歷史階段上的過剩人口看成是一樣的,不了解它特有的差別,因而他把歷史上不同的關系變成一種抽象的數字關系。馬克思進一步指出,人口增長的規模本質上與資本增殖的需要是一致的,人口增長實際上是勞動力數量與勞動能力的增長,是由剩余價值資本化及其不斷擴大的趨勢決定的。勞動只有在它成為資本增殖價值的條件時才是必要的;剩余勞動也只有能為資本增殖價值時,才能實現自己的必要勞動。[10]由此可見,資本主義物質生產決定了工人人口的生產,造成工人過?,F象的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的雇傭勞動制度,而非“兩個比率”及其不對稱性。
人是組成社會有機體的細胞,人口運動是社會運動的基本形式。人口發展有其特有的規律,但從根本上看,它受到社會運動及其發展規律的制約。馬克思既看到了人口運動的一般規律,也深入分析了資本主義社會基于資本運動的人口運動規律,指出:適合于大工業的規律和適合于工場手工業的規律不是一回事,馬爾薩斯把一定數量的人口同一定數量的生活資料硬聯系在一起;而決定是否把工人列入過剩人口范疇的,是雇傭資料,而不是生存資料。[11]馬克思進一步指出,20年后資本會增加6倍,而即使按照馬爾薩斯的極端化假定,人口也只能在25年中增加1倍[12],這就暴露了馬爾薩斯人口理論的矛盾性。馬克思立足資本主義生產,從資本無限追求價值增殖的本性以及資本家對工人的極端壓榨,剖析了資本主義生產對人口生產的決定作用,揭露了馬爾薩斯人口理論對統治階級的無恥獻媚及其對無產階級的欺騙性與反動性。[13]人口生產包含在社會生產總過程中,物質資料的生產決定人口生產,人口生產的規律是物質生產規律的具體體現;資本主義雇傭勞動制度下的資本生產決定了人口生產,而非“兩個比率”決定之。
恩格斯也對馬爾薩斯的人口理論進行了深刻批判,他認為:人口過?;騽趧恿^剩是始終與財富過剩、資本過剩和地產過剩聯系著的;只有在整個生產力過大的地方,人口才會過多。[14]馬爾薩斯是資產階級的辯護士,以控制窮人生育或用殘忍的方法來消除人口過剩是其替資產階級掩飾剝削本質的理論伎倆,恩格斯痛斥馬爾薩斯的人口論是卑鄙無恥的學說。
人類自身的生產即“種的繁衍”,既是一種自然現象,也是一種社會現象;它體現了人類生命的生產是自然關系和社會關系的有機統一,并決定了人口生產和物質生產的內在一致性。
人類自身生命的生產不僅是自然關系的生產,而且是社會關系的生產及其再生產。[15]這是馬克思社會生產理論的重要主張,也是唯物史觀的立論基礎,反映了人類生命的生產具有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雙重性質。
人是社會運動的主體,是一切社會關系的承擔者,人作為類主體以能動的實踐推動社會發展。人口因素是人口數量、人口質量、人口結構以及人口運動等諸多方面的有機統一,是重要的社會物質生活條件。沒有人就沒有人類社會,沒有人口生產就沒有物質生產。人口生產是形成人口因素及其能動作用的前提,也是人的主體性實踐世代相續、進而推動人類社會不斷發展的重要動力機制。恩格斯從歷史唯物主義出發,認為歷史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結底是直接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而生產本身又分為兩種,“一方面是生活資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產;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產,即種的繁衍”。[16]人是自然界的組成要素,具有繁衍后代的本能和需要,“種的繁衍”就是人類自身的生產,這種生產是人類世代延續的自然形式,是人的物質性存在的具體體現。同時,人又是社會存在物,是組成社會的細胞,人口生產為社會有機體的形成及其發展提供了主體性動力機制。
一定數量的人口及人口密度不僅是自由資本主義時期工場手工業內部分工的前提,也是資本主義擴大再生產的物質條件。一方面,“資本主義積累不斷地并且同它的能力和規模成比例地生產出相對的,即超過資本增殖的平均需要的,因而是過剩的或追加的工人人口”[17];另一方面,“工人人口本身在生產出資本積累的同時,也以日益擴大的規模生產出使他們自身成為相對過剩人口的手段”。[18]由此可見,人口生產→資本積累→資本主義擴大再生產→工人人口相對過?!笠幠5馁Y本積累,這就是資本主義私有制度下人口運動的一般規律,也是資本運動與人口運動交互作用的歷史鏈條。馬克思指出:“每一種特殊的、歷史的生產方式都有其特殊的、歷史地發生作用的人口規律。抽象的人口規律只存在于歷史上還沒有受過人干涉的動植物界。”[19]這是對人口生產的社會性質的精辟概括,反映了人口生產及其運動、發展與相應的社會生產方式之間的辯證統一。
人口生產具有十分重要的社會歷史作用,人口生產本身就是一種自然力。[20]人口的增加之所以使勞動生產力增長,是因為增加的人口為資本主義生產條件下更廣泛的勞動分工與合作提供了人力資源。人是生產力系統中的首要因素和能動的因素,人口增長帶來的勞動力資源的增加必然在一定程度上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對于以手工勞動為基礎的前工業社會來說,人口增長具有極為重要的生產價值,因為這一時期以勞動密集型經濟為主,勞動力的增加是生產發展的一個基本條件,勞動力的充足供給及其所形成的人口推力對于技術進步和社會生產來說是一種十分重要的推動力?!斑@種生產第一次是隨著人口的增長而開始的。而生產本身又是以個人彼此之間的交往為前提的。這種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產決定的。”[21]“這種生產”指社會的物質生產,人口的增長擴大了物質生產的規模;反之,物質生產規模的不斷擴大能夠滿足更多人口生存所需,為人口的代際繁衍與更替、社會交往的擴大以及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提供物質基礎。
相對過剩人口的形成為資本主義生產及再生產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產業后備軍,相對過剩人口看似資本的“棄兒”,卻是資本主義生產的重要基礎。
在前工業社會,人口數量的增加意味著因人類共同活動而形成的生產力的提高,以及勞動產品的增多。然而,工業革命打破了傳統的“人口推力”論,以節約人力資本、提高勞動生產率為基本條件的剩余價值生產尤其是相對剩余價值生產催生了相對過剩人口,人口增長的“自然力”讓位于資本生產和資本積累的增殖力。馬克思指出:“過剩的工人人口是積累或資本主義基礎上的財富發展的必然產物,但是這種過剩人口反過來又成為資本主義積累的杠桿,甚至成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存在的一個條件。”[22]工人的增長伴隨著相對過剩的工人人數的增加,而相對過剩人口為資本主義生產及其再生產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產業后備軍,為不斷變化的資本增殖需要創造出隨時可供剝削的人身材料。產業工人及過剩人口組成的產業大軍創造了空前的資本和物質財富,卻絕對地從屬于資本;他們養活了資產階級,而自身卻像是由資本出錢養大的一樣。勞動力相對過剩是資本主義機器大生產初期最突出的人口問題,是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的集中反映。工業周期的階段變換與過剩人口的啟用、補充及其再生產是基本一致的;產業后備軍或過剩人口不斷形成,然后或多或少地被吸收,之后再形成,這就是與資本主義現代工業進程相伴隨的相對過剩人口的運動變化規律??傊?,不同的社會生產方式決定了不同的人口增長規律,資本主義私有制下的過剩人口增長規律決定了無產階級的赤貧。[23]只有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赤貧才表現為工人勞動的結果,表現為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發展的結果。“對資本主義生產來說,人口自然增長所提供的可供支配的勞動力數量是絕對不夠的。為了能夠自由地活動,它需要有一支不以這種自然限制為轉移的產業后備軍?!盵24]這里的“自由地活動”,是指資本家能夠最大限度地榨取剩余價值;過剩的工人人口是資本家自由地追逐剩余價值和超額剩余價值的必要條件。工人數量的自然增長,一方面不能滿足資本積累的需要,另一方面又超過這種需要。這既是資本運動的矛盾,又是資本運動的內在邏輯,它從根本上是由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決定的,是由資本主義生產的周期性決定的。資本主義現代工業獨特的生產過程,在人類過去的任何時代都不曾有。[25]
人口因素是社會存在的基本形式之一,人口生產的歷史和社會生產發展的歷史是緊密相聯的,人口運動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響社會生產;反之,人口因素及其運動又受制于具體的社會生產方式。相對過剩的工人人口反映了資本主義由自由競爭過渡到壟斷資本主義的過程中社會矛盾不斷加劇的深刻危機,是資本主義生產和資本積累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這正是馬克思提出“始終必須把‘人類的歷史’同工業和交換的歷史聯系起來研究和探討”的原因所在。[26]
年齡是工人作為勞動力的一個重要指標,資本主義生產需要的少年工人數量較大,尤其是在絲織業。資本對勞動力的消費非常迅速,以致工人到了中年通常就已經多少衰老了;他們被迫落入過剩者的隊伍,或者從較高的等級被排擠到較低的等級。[27]與此同時,過度勞動嚴重摧殘了工人的身體健康,縮短了工人的壽命,特權階級即資產階級的平均壽命比工人要長1倍以上。[28]馬克思雖然沒有專門論述人口年齡結構及其與社會變遷的關系,但他分析了年齡對資本消費勞動力的影響,看到了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平均壽命的差異性、大工業中工人階級壽命最短的事實,以及資本運動對童工的優先選擇性,并指出資本主義私有制是造成這種結果的淵藪。
積累的兩極化是資本主義社會資本運動的一般規律,一方面是泉水般涌流的社會財富在資產階級手中越積越多;另一方面是貧窮、愚昧、無知以及健康的每況愈下在工人階級身上愈發顯現。工人變成赤貧者,貧困比人口和財富增長得還要快。[29]這是一種社會性謀殺,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赤裸裸的戕害,資產主義社會每日每時都在發生這種社會性的謀殺。[30]這種不公正的社會制度已經喪失了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馬克思正是立足資本主義生產與人口生產的內在關聯,批判了資本主義生產的血腥本質,闡明了歷史唯物主義人口發展觀的根本價值指向,這就是:用暴力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促進人口增長、勞動者健康生活與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協調一致,進而實現全人類的解放。
人口的代際更替是人口運動的基本形式,是人類世代發展的重要條件,也是無產階級以新生力量推翻資本主義私有制的人力資本。人口繁衍及其代際更替為社會運動提供了一代又一代新生的社會主體,主體的能動實踐是推動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動力機制。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和資本無限追求價值增殖的本性,是迅速實現工人人口代際更替的根本原因。
生產的中常活躍、生產高度繁忙、危機和停滯這幾個時期構成資本主義現代工業特有的生產過程,約十年一個周期,資本主義生產就是建立在產業后備軍或過剩人口的不斷形成、或多或少地被吸收、然后再形成這樣的基礎之上的。工業周期的階段變換又使過剩人口不斷得到新的補充,并且成為過剩人口再生產的最有力的推動因素之一。[31]資本主義社會固有的矛盾是形成過剩的工人人口的根本原因,資本主義生產的周期性則是實現工人人口不斷更新的一種直接推動力。馬克思結合大工業中壽命最短的工人階級的實際情況,指出:工人階級迅速耗損,但其人數不斷增大。這樣就需要工人一代一代地迅速更替;而這個規律對人口中的其他階級是不適用的。這種社會需要,是通過工人“早婚”,并通過剝削工人子女以獎勵工人生育子女的辦法來滿足的?!盵32]資本主義生產與產業工人人口變遷的內在關聯,是馬克思主義社會發展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了人口運動與社會發展的辯證統一。
馬克思關于兩種生產的思想主要是結合自由資本主義時期資本主義生產和工人階級的實際狀況提出來的,反映了資本主義私有制度下資本積累與勞動力供需之間的關系。人口因素是社會存在的主要形式之一,對社會運動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但其作用歸根到底是由社會基本矛盾決定的。時代在變化,馬克思關于物質生產與人口生產相互關系的思想在當代仍然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物質生產決定人口生產,物質生產的數量、質量、規模對人口生產的數量、質量及規模等具有直接影響。物質生產離不開作為社會主體的人,人是社會生產的主體,人口數量的增減、人口質量的高低以及人口結構的變化等都會不同程度地影響社會物質生產及其再生產。因此,促進物質生產與人口生產的協調發展是當前我國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客觀要求。
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世界人口屬于年輕型,他們沒有也不可能對人口結構老齡化進行預判,但人口生產的歷史性和發展性是唯物史觀的一個基本主張。恩格斯在1881年致信卡爾·考茨基時指出:人類數量增多到必須為其增長規定一個限度的這種抽象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只有共產主義社會才能做到對人的生產進行調節。[33]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人口發展的歷程驗證了這個預見。
我國于2000年進入老齡化社會,老齡人口規模大、老齡化速度快,以及由“未富先老”轉向“邊富邊老”,是我國人口老齡化的基本特征。至2025年,我國老年撫養比將達到20.9%,低于當前發達國家老年撫養比平均水平33.5%,而高于世界老年撫養比15.9%的平均水平。堅持以人為本、科學發展;適度增加人口數量、全面提高人口素質、優化人口結構;以及由人力資源大國向人力資本強國轉變,推動人口生產與社會生產協同并進,是我國人口發展的戰略選擇。
馬克思、恩格斯深入考察了資本主義制度下工人人口的相對過剩、工人的短壽以及童工的使用等情況,批判了資本積累的殘酷性、資本權力對工人健康權利的侵害,以及資本主義制度下人口運動對資本運動的服從性。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實現人口生產與社會生產的協調一致,并以人民群眾健康生活和健康發展為價值旨歸,推動實現人類解放,是歷史唯物主義關于人口運動及其發展規律的本質要求。
健康權是我國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保障公民的健康權是實施健康中國戰略、促進民生幸福的現實需要。身體健康是主體全面自由發展的前提,馬克思關于物質生產和人口生產相互關系的思想內在地包含人的健康發展的道德要求,對于促進新時代國家健康治理仍然具有借鑒意義。健康是寶貴的生命資本,個體健康和人口整體健康水平的提升是極其重要的社會資本。新中國成立70多年以來,我國社會生產力不斷提高,人民健康狀況得到顯著改善,人口預期壽命逐年提高。人民健康是民族昌盛和國家富強的重要標志,保障人民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是我們黨治國理政的一項重要任務。人口健康發展是一項社會治理系統工程,其核心是尊重和保護公民的健康權利。為此,需要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在此基礎上不斷完善醫療保障制度,進一步提高人口預期壽命,由此促進社會的健康正義。
馬克思、恩格斯生活在資本主義發展的早期,他們通過考察資本主義生產,揭示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和社會主義必然勝利的歷史規律,但他們沒有也不可能預見老齡社會。老齡社會是生產力發展和人口結構變遷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產物,當前部分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和包括中國在內的部分發展中國家都處于老齡社會;所不同的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整體上已經從初級老齡化社會步入深度老齡化社會乃至超級老齡化社會,我國尚處于由初級老齡化社會轉向深度老齡化社會的過渡階段。老齡社會并不是一個獨立的社會形態,而是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的特殊歷史階段,它既可能產生于資本主義社會,也可能產生于社會主義社會。中西方社會制度具有本質區別,老齡社會作為一個超越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大社會形態的歷史階段,為中西方求同存異、共謀發展,為實現健康老齡化,進而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一個歷史的交匯點。
唯物史觀關于社會發展的動力系統、社會結構變遷以及人口因素與社會發展的辯證統一等主張,為解讀老齡社會提供了基本指南。社會基本矛盾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社會形態的演進及其發展正是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結果。不同的社會形態具有不同的經濟結構、政治結構和文化結構,而社會制度就是社會結構的具體形式。人口結構是社會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人口結構老齡化從根本上看是基于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人口結構變遷過程,它深刻地影響一個國家的經濟結構、文化結構乃至政治方略,由此,關于人口結構老齡化的制度倫理建構需要從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等諸多方面加以綜合考量。2020年我國已經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從“未富先老”向“邊富邊老”轉變這一基本國情是我國老齡社會制度倫理建構的出發點,也是促進人口健康發展和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協同并進的現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