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彤
歌劇是結合音樂、美術、舞蹈、戲劇為一體的綜合舞臺表演藝術,簡單來說是以歌唱和音樂來將劇情的內容表達出來,在不同的情感上,會以不同的方式,或是夸張,或是隱晦,來表現情感中的極端或是分裂的情感色彩。歌劇《再別康橋》敘述了林徽因徐志摩等人之間的情感羈絆。值得一提的是,這部歌劇是以小劇場歌劇的形式演出,是我國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小劇場歌劇,為我國的小劇場歌劇的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1]之后在國家大劇院里小劇場的演出中觀眾也感受到了音樂里的上個世紀30年代一批有理想有抱負的中國知識分子的形象。《一首桃花》最初是以詩歌的形式進入人們的視野,是近現代新月派詩人林徽因于1931年創作的一首新詩,后以歌劇的形式展現。作為《再別康橋》中的經典詠嘆調,這首作品將《再別康橋》中的情感和美的觀念很好的表達了出來。
這部作品是林徽因在北京香山養病期間再見故人觸景生情而創作的,詩詞柔美帶有濃烈的女性色彩。當詩詞與音樂相結合時,這首作品便被賦予了極強的藝術性,無論是委婉擬人的“桃花”,還是含蓄內斂的情感,都將《一首桃花》以嶄新的姿態帶給每一位觀眾。仿佛在感受林徽因的一生,“桃花”也被賦予了所有想要抒發的感情,而這份感情,也緊緊地被“桃花”包裹住不與人知。《一首桃花》不僅僅在情感上,在曲式和旋律等方面,也具有很濃烈的浪漫氣息。
《一首桃花》是單二部曲式作品,由引子、A段,B段和尾聲組成,樂曲主體是AB兩個樂段,A段為宣敘調,B段為詠嘆調。整首曲子都有著濃郁的情感鋪墊,主調是g小調,小調的進入為含蓄內斂做了情感的基調,速度為行板(Andante),節拍為4/4拍,使得曲子娓娓道來而又情緒熱烈。
引子為整部作品提供情緒,小提琴旋律線的進入,立于g小調憂郁的色彩,來營造出憂傷的氛圍。鋼琴伴奏緩緩跟進,將g小調的色彩著重描繪,來渲染整部作品的意境。作品的主體部分分為AB兩個部分,A部分為宣敘調,將曲子的情感娓娓道來。A部分分為兩個大樂句,依舊是以g和弦為主來訴說桃花的姿態和擬化春天的情感,在這樣的鋪墊下進入第二個樂句,是情感的進一步表達,在“吐息”的長音之后,進入宣敘調的收束。在一個小節的連接之后進入B部分詠嘆調,連接為B段的情感基礎,在不斷地推至高潮,也將調性過渡至bB大調,之后B段在大調上進入,歌詞也由靜至動,此時的情緒飽滿熱烈,節拍也變為3/4拍,跟隨“看”的字眼去感受桃花搖曳生姿,后又回到4/4拍,也是情感的回溯。接著反復至“看”,是更為堅定的“看”,最后緩緩收束,將欲言又止的感覺烘托的恰到好處。曲式結構也在演唱上體現出ABB的結構,但是由于大篇幅的引子,不僅使得曲子均衡,不顯得“頭輕腳重”,而且還很好的表現出了每一遍不同的心理情感變化,從桃花的動靜結合中去尋找曲式中的動靜結合,互補互支,使得整首作品顯得“意猶未盡”。
《一首桃花》以林徽因的詩為詞。“桃花,啊桃花”,采用g和弦中的主音和屬音奠定情感基礎,連續的下行五度的也將宣敘調展示出來。“那一樹的嫣紅,像是春說的一句話。”中小附點節奏的運用就像是在走路一樣不斷地向前走,給人以娓娓道來的感覺。“朵朵露凝的嬌艷,是一些玲瓏的字眼。”以八度的大跨度演唱推動著歌曲情感的宣泄,將作品的前半部分推至小高潮,隨后又逐漸平靜。“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勻的吐息。”在小高潮之后旋律的小幅度下墜,為了更好的推向下一個部分,“吐息”的弱高音也是含蓄內斂的,“含著笑”仿佛桃花在低頭笑,又仿佛是一個含蓄的女性角色,附點的節奏中也添了幾分調皮。“在有意無意間生姿的顧盼。”作為A部分的最后一句,旋律的又一次下墜暗示高潮的到來,“有意無意”的“生姿”也是桃花的婀娜多姿,是“搖曳”的前綴,也是詠嘆調中高潮的前綴。“看那一顫動在微風里”三拍子的加入,三連音伴奏的使用,都使得桃花“搖曳生姿”,好像是一位少女在春天舞動,與前面的桃花的靜態也形成了對比,動態的桃花更加擬人傳神,亦是情緒最熱烈飽滿的部分。“她又留下淡淡的,在三月的薄唇邊。”中“她”的使用賦予了桃花的“亦花亦人”四拍子下的三連音顯得從容隨和,淡然看待“三月”的春天,“一瞥,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跡”,下行五度和下行四度的兩個“一瞥”,配合伴奏的琶音,是回頭看時的淡淡的憂傷,也是釋懷。全曲句句不提情感,但是句句都在訴說自己的情感,她將自己的情感寄托于桃花中,在感慨桃花美之余也將情感藏于桃花中,被“一瓣瓣”的包裹著。整部作品旋律的上行推向高潮,下行收束旋律但是卻收不住溢出來的情感。
《一首桃花》的伴奏運用了鋼琴、小提琴、大提琴的結合,引子中小提琴作為旋律因素出現,鋼琴進入伴奏。小提琴的音色將作品憂傷的基調確立,鋼琴伴奏中左手為分解和弦織體,右手在分別屬音和主音的持續音中進行,和聲功能著重主和屬功能,在鋼琴的琶音和八度攀升的過程中也將引子的情感提升至高潮,隨后在華彩性的旋律線條之后旋律逐漸下墜,通過雙音的漸弱和漸慢緩緩進入主題。
主題中第一個樂句依舊建立在g和弦之上,而中又有一條屬音的持續音在伴奏中,左手持續分解和弦,從而更好地推動作品。在“朵朵露凝的嬌艷”,隨著旋律八度的演唱,伴奏聲部加厚變為和弦的行進,低音做線性化處理,使得“宣敘”也有了情緒的變化。之后的伴奏便又回到了分解和弦,在推向B部分的過程中,一小節的連接也具有著過渡轉換的作用,過渡了調性,轉換了材料,將宣敘調的后半部分很好的銜接到了詠嘆調。
B部分中一開始節拍變為3/4拍意為感受桃花搖曳的姿態,伴奏也采用連續的三連音的左手的低音柱式和弦,三連音的使用也將曲子的速度和性格轉向活潑搖擺。回到4/4拍之后,伴奏也轉為琶音,烘托“一瞥”,去感受驀然回首時“多情的痕跡”。在反復進入二房子之后,連續的琶音也將情感慢慢的舒緩下來,最終尾聲大提琴的出現使得曲子更加深沉,鋼琴在弱力度下的分解和弦加琶音中過渡至最弱,是全曲的收束,也是情感的收束。
歌曲《一首桃花》分為AB兩個主體部分,是敘述和感嘆的結合。演唱中技巧的運用也會更好的詮釋作品,技巧是氣息、音色、共鳴等不同方面來表達
前部分宣敘調是依著言語的強弱去說話一般的演唱,因為大樂句的關系,氣息的運用就尤為重要,或吸得飽滿,或吸得輕松,從而去展現字腹“滿”,字尾“輕”。音色中最關鍵的是連貫且平穩,要將“像是春說的一句話”以平淡和溫柔的方式敘述,中間也是連續不斷的演唱的,對中低音聲區的把握要好。“朵朵露凝”需要發揮共鳴的技巧,八度的演唱應該避免“滑”上去的高音,需要嘆出“wu”的母音出來,也需要“收”一點去演唱,去尋找內斂含蓄的感情。“又是些柔的勻的吐息”到“含著笑”中間是聲斷氣不斷的演唱方式,所以需要在“吐息”中間的空拍換氣,來達到最好的氣息效果,“含著笑”也是輕柔的弱高音,對于小附點的演唱要帶有一絲調皮的感覺,此時的音色應該是靠前的,要演唱出含苞待放之感。最后一句的“顧盼”作為宣敘調的結束,都是需要穩定的去演唱,不管是氣息還是音色還是共鳴,都需要做漸行漸遠和堅定的處理。
后部分詠嘆調中不再是說話似的演唱,而是以更富有感情色彩的抒情調去表達。氣息的運用可以使一首歌曲進入綿綿意境,在詠嘆調中恰恰是需要用好的氣息去支撐,以感嘆的方式來演唱和表達。“看”是第二段中的第一個字,是以高音的長拍來呈現的,演唱時需要把握好飽滿的吸氣,三拍的“a”母音的演唱也是悠悠的感嘆,不能過于用力,依舊是收一些的“嘆”,也可以是“拎”一些的去演唱,但是在“拎”的過程中要注意不能氣息上提,氣息是需要沉下去的,像是做拉伸一樣,將音高與氣息拉開,共鳴需要頭腔共鳴,是慢慢打開的。“她又留下”要以情帶聲的演唱,此時的情緒更加重要,需要表達出開放后又緊收的情感,此時也是桃花的動態描寫,要將每一個字句之間的呼吸和咬字都把握好,才能更好的將含蓄、豐富的情感表達出來。音色應是圓潤透亮的聲線,要“字正腔圓、以情帶聲、聲情并茂”。最后一句中的“一瞥”有兩個,兩個的處理要有對比,“多情的”三連音的演唱要精準,略微漸慢的處理會更好的詮釋回頭看時“只是當時已惘然”的情感。
全曲的演唱雖然是宣敘和詠嘆的結合,但是中間的過渡是不可以斷節的,前半部分的說話一般的敘述,后半部分的抒情性的感嘆,都是情感過程中自然而然的階段,前面的情感鋪墊也造就了后面的宣泄的高潮,而又不失訴說之感。
《一首桃花》作為林徽因養病期間的作品,描述的不只是當時的心態,是她本人回顧往事,發現了美好的桃花,所賦予的寄托。林徽因賦予的桃花,不似芍藥、牡丹的鮮艷,但卻有出塵絕世的品質。[2]“桃花”不是正紅色,是“嬌艷”的粉色。《一首桃花》從歌詞表面來看是在寫桃花的美好,實則是作者寄情于物,將自己的含蓄和內斂不張揚的情感借桃花抒發出來。從桃花的“一瓣瓣光致”到“含著笑”都是桃花的靜態描寫,傳神描繪出了眼前的景色,使一朵朵嬌艷的桃花躍然于紙上。林徽因善于發現美,也善于寄托情感,更特殊的是,她將兩者合二為一,在演唱者去表演的過程中,感受她所刻畫的美好事物,感受她所寄托感情的極致細膩,而“桃花”中又無不體現著淡淡的雅致。“顫動”、“她”、“一瞥”不斷地以擬人化的手法去描寫,表現了一個個性低調,在對待生活的態度上從不張揚外放,反而是謙遜卑恭,不卑不亢的女性角色。“看。那一顫動在微風里,她又留下淡淡地,在三月的薄唇邊,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跡”小調從大調的過渡中,也是情感的波動,或許是不再內斂,或許想要表達深藏內心的情感,但是“一瞥”又體現了最終還是想要將自己的真心埋藏于心底,具有少女的情懷但是又自制不與人知。全曲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看”字,我們看到的不僅是搖曳生姿的桃花,更是看到了愛慕,看到了欣賞,也看到了對生活的希望和向往。
這首作品運用了小提琴,大提琴,鋼琴作為伴奏樂器,大提琴代表著深沉的情感,來映射男主角的存在,但是又暗暗的沒有將大提琴的音色加以展示來反映情感藏于心底。小提琴代表著少女般的含蓄和細膩,委婉而又不張揚,鋼琴則是整個環境背景的渲染和烘托,加之女高音在演唱時所賦予的情感和技巧上的演唱,使得整個作品深情、舒緩,在情感方面帶有憂郁的感覺,也描繪出了藍天下,陽光照著桃花搖曳生姿的一幅畫,音樂的配合也是由高到低,使觀眾在欣賞的同時擁有更多思考遐想的藝術空間。[3]
《一首桃花》作為我國第一部公演的小劇場歌劇《再別康橋》的選段,它的創作無疑是成功的。無論是從詩歌還是歌曲,都是具有極強的藝術性。而聲樂表演的過程中也是對一部作品的二次創作,要不僅僅從作品本身的曲式,旋律,伴奏入手,還要從人物的性格、創作時所經歷的情感等方面作為新的切入點,結合聲樂中氣息、音色、共鳴、情感的運用,賦予整部作品以新鮮的血液。《一首桃花》作為小劇場歌劇《再別康橋》的代表曲目,既塑造了一朵“桃花”,也塑造了一首“林徽因”。我們要做的是從作品中去尋找演唱的“痕跡”,便是立足于作品本身去“抽絲剝繭”的從外至內的挖掘,挖掘作品的特點,挖掘情感的抒發,從而更好的演唱和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