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翻譯學角度分析《菊與刀》譯文
——以第十一章《自我修煉》為例

劉雨虹

（首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北京 100089）

一、《菊與刀》英文原著及譯本介紹

（一）英文原著

《菊與刀》由美國人類學家魯思·本尼迪克特利用日本電影、戲劇、小說、史料等多方面二手信息完成，通過“菊”與“刀”兩個意象表現日本人的矛盾性格與其文化的雙重性，并做出進一步分析，以便在二戰期間向美國政府設定作戰計劃提供參考。作者本人雖從未去過日本，但其研究結果獲得了很大的認可，成為研究日本文化的首選文獻。該書被譯為三十多種語言，足見其在翻譯史上的地位。

（二）譯本介紹

劉峰譯、薩蘇先生評注的《菊與刀》（2008 版）譯本最大的特點在于增添了薩蘇評注。薩蘇作為旅日中國人，同時具有美國生活工作的經驗，利用自己對兩國的切實了解，對原文做了評注，同時選取了百余幅插圖、照片，為譯者和讀者提供了很好的幫助。

二、生態翻譯學

由清華大學著名教授胡庚申提出的全新翻譯理論，從生態視角來看翻譯過程，以達爾文進化論中的“適應選擇”學說為基礎，認為譯者在翻譯中起中心作用，具有跨學科意義（胡庚申，2014:97）。生態翻譯學在翻譯實踐過程中體現在“三維轉換”上，即文化維、語言維和交際維。本文根據“三維轉換”進行譯例分析。

三、譯文分析

本文對第十一章“自我修煉”（Self-discipline）進行譯例分析。日本人自我修煉首先指“能力”修煉，其次是心智的修煉，他們認為精神第一，身體第二。更進一步的是“得道”，是人與行為毫無間隔的境界，讓人不慌不亂。通過“公案”尋求頓悟。作者將印度的瑜伽和日本的佛教做比較，講述了日本禪宗所說的境界。這一切都為了修煉到“無我”，強調“雖生猶死”，達到最佳的生活狀態。

（一）文化維

本章出現了很多佛教術語，屬于文化維的層面。如果沒有事先查閱資料很難翻譯正確，以下列舉出譯者出錯以及值得積累的佛教術語。

例1 原文：This does not mean that they do not achieve trance.

譯文：這并不是說他們不會入定。這里可以用“入定”，也可以用“三昧境界”。三昧境界：又稱三摩提、三摩地。意譯則是“定”，也就是止息雜慮，專注一境，這樣才能做到不亂不慌。

例2 原文：…or struck his knuckles with a brass rod…

譯文：或者用銅棒敲打弟子的指關節。

佛教中用的是銅如意，不能簡單地翻譯成銅棒。如意本來是用來瘙癢與備忘的，但后來成為莊嚴的法事用具。銅如意用作佛教法器，在講經、傳戒、升座和議論時都會用到。可以譯為：或者用銅如意敲打弟子的指關節

例3 原文：What they learn,they say,is,in the famous Chinese phrase,that they ‘were looking for an ox when they were riding on one’。

譯文：他們說，他們學的東西，借用中國一句有名的諺語就是“騎牛找牛”。

這里出現了中國特色詞，需要進行批注幫助讀者理解。可以加注譯為：他們說自己所學的東西，借用中國一句有名的成語就是“騎牛找牛”。（譯者注：騎牛覓牛，見《指見錄》，亦作騎驢覓驢。）

（二）語言維

語言維轉換就是指“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語言形式的適應選擇轉換。這種轉換發生在翻譯的不同階段、不同層面和不同方面”（胡庚申，2008：2）。譯者在翻譯時候需要注意中英文化之間的差異性，并靈活處理原文。

錯譯。例1 原文：When the observer belongs to a country which does not teach technical methods of self-discipline and is set down in the midst of a people who place great reliance upon them,the possibility of misunderstanding is at its height.

譯文：如果有些觀察家來自從不教授修煉方法的國家，當他們來到極度依賴修煉方法的民族當中時，是最容易產生誤解的。

主語單復數問題，原文中從句主語是單數“the observer”，但是譯者翻譯時變成了復數，不符合原文。可以譯為：有的觀察家來自從不教授修煉方法的國家，如果置身于極度依賴修煉方法的人民之中，極容易產生誤解。

例2 原 文：… In other cultures all those things a person does for other people at such ‘sacrifice’ in the United States are considered as reciprocal exchanges.

譯文：在其他文化中，凡是如此“犧牲”的代價為別人做事，美國人都認為是相互交換。

譯文理解有誤。此處是美國人認為是一種“犧牲”，而譯文寫反了，曲解了原意。可以譯為：一個人為其他人所做的這些在美國人看來是“犧牲”，而其他文化視為相互交換。

例3 原 文：The idea of nirvana,too,not only means nothing to the general public but the priesthoods themselves modify it out of existence.

譯文：一般民眾更不懂得何為涅槃，僧侶們也對它進行修改，以至使其絕跡。

“means nothing”為“毫無意義”，譯文則是“不懂”，曲解原文，而且原文要表達的是普通民眾對涅槃思想無所謂的態度，而非理不理解的問題。可以譯為：此外，涅槃思想不僅對普通大眾來說毫無意義，而且還經僧侶擅自修改，以至不復存在。

翻 譯 腔。例1 原 文：Why voluntarily hang yourself from hooks,or concentrate on your navel,or never spend your capital?

譯文：為什么自愿地將自己吊在鉤子上？為什么全神貫注于丹田？為什么從來都不鋪張浪費？

“spend your capital”這個詞組并沒有褒貶色彩，原文表達的意思是不想花錢，如果處理成“不鋪張浪費”則感覺這種做法值得贊揚，是一種美德，違背了作者意圖，應該用無褒貶色彩的詞組表達。可以譯為：日本人寧愿將自己吊在鉤子上，全神貫注于丹田，永遠一文不花，原因在哪里？

例2 原文：The American theory of discipline——whether imposed from the outside or introjected as a censoring conscience——is that from childhood men and women have to be socialized by discipline,either freely accepted or imposed by authority.This is a frustration.The individual resents this curtailment of his wishes.

譯文：美國人對于修煉的理論是，男女自兒童時期都要經過訓練才能夠社會化，不論這種訓練是外部強加的，還是意識所形成的；也不論是自由接受的，還是由權威強加的。這都是一種挫折，被訓練者對其愿望受到剝奪感到憤慨。

首先，“frustration”這個詞在本段中四次出現，而譯文將其翻譯成“挫折”和“壓抑”，并不統一。根據上下文語境，處理為“壓抑”更合適。“Socialized”翻譯成“社會化”讓讀者沒法理解清楚，這里是名詞轉換成了形容詞，表示的意思其實就是“逐步進入社會”。“freely accepted”直譯處理成“自由接受”，中文中沒有這樣的表達。根據后文的“受權威所迫”可知，這里應該對應成“主動接受”。“curtailment”表示“縮減；縮短；緊縮”，譯文處理成“剝奪”，語氣過重，不符合原文。可以譯為：美國人對于修煉的看法是：不論這種修煉是外部強加還是意識所致，男女自幼都要經過主動或者外界強加的訓練才能逐步進入社會。這是一種壓抑，被訓練者因其愿望受到限制而悶悶不樂。

例3 原文：“What do you wish? Some training is necessary to savor life.If you give this up and do not train yourself at all,you will be unhappy as a natural consequence.And if these natural consequences should occur,I should not be inclined to protect you against public opinion.”

譯文：“你的希望是什么？要體會人生，必須接受一些訓練；如果你放棄修煉，不進行訓練，你今后自然不會感到快樂。如果這些后果發生了，我是不會保護你免受社會輿論批評的。”

“give this up and do not train yourself at all”相似語義在文中兩次出現，直接翻譯會感到重復多余，需要整合處理成一個信息。其次，“免受……的”翻譯腔太重，需要重新處理。可以譯為：你的愿望是什么？要體會人生，訓練在所難免。如果你完全不做訓練，以后就苦惱了。真有那么一天，別人有意見，我也不會幫你。

交 際 維。原 文：He may accept a Stoic regime in order to play on a football team,or give up all relaxations to train himself as a musician,or to make a success of his business.

譯文：為了成為一名足球運動員，他可以忍受嚴厲的管理；他可以放棄一切娛樂活動，將自己培養成為一個音樂家，或者取得商業上的成功。

“Stoic”表示“斯多葛派學者；禁欲的”，直譯為“斯多葛派的”會讓讀者不知所云。而譯文這里只翻譯出“嚴厲的管理”，和原文意思有差別，所以需要意譯。可以譯為：為了做足球運動員，他可以接受禁欲生活；為了把自己培養成音樂家或者取得事業的成功，他可以放棄一切娛樂活動。

四、反思

《菊與刀》是研究日本及其文化的重要學術著作，其多個譯本說明該書更要匹配高質量的譯文。閱讀過程中發現，譯者刪去了原文中的“Acknowledgments”“Foreword”以及“Glossary”。筆者認為這些是原文作者方便讀者理解所加，對不熟悉佛教或日本文化的譯文讀者友好，刪去不妥。其次，本章有很多佛教術語和文化詞，譯者在翻譯中要精通中日文化的背景知識以及貼切表達。最后，翻譯并非簡單逐字翻譯，而是在文化維、語言維以及交際維上采用一定的翻譯策略，避免逐字譯而造成翻譯腔乃至錯譯。必要時添加譯者注，讓譯文在表達原文信息的同時滿足譯文讀者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