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璐嬌
(同濟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092)
理查德?福特(Richard Ford,1944- )是美國當代文壇具有重要影響的后現代主義作家。《體育記者》(The Sportswriter,1986)是福特的第一部自傳體小說,被《時代》(Time)雜志評為1986年美國最暢銷五部書之一,其續篇《獨立日》(Independence Day,1995)被授予普利策獎和福克納小說獎。著名南方文學評論家弗萊德?霍布森認為《體育記者》“是一部關于新澤西州的作品,同時也是一部關于南方的作品,”這是“一部在南方傳統下的南方小說”[11]57。他認為福特仍像“南方文藝復興”作家那樣遵循南方的傳統思想,試圖從不同的截面傳達他的地方情結。然而,福特本人對此持否定態度,“他并不認為自己是‘南方’作家,他的故事沒有以南方為背景”[8]14。
曾被稱為“新福克納派”的福特另辟蹊徑,擯棄了對南方文學經典主題如歷史感、地方感、家庭觀念的闡釋,開始關注個體的普通生活,重新定義當代價值觀。“麥卡錫、漢納、克魯斯、福特等人的作品較為鮮明地體現了后現代主義在南方文學的出現。他們的作品在創作藝術、形象塑造、行為準則等方面不同程度地融入了后現代主義的元素。”[2]29后現代主義質疑被中心化、一統化、等級化的封閉體系,其小說的結構情節不再是固定統一、連貫一致的,而是非連續的、碎片化的、不確定的、多元的。小說《體育記者》的碎片化、淺表化敘事策略構成的故事表層結構之下,卻清晰地傳達了福特的價值觀,體現了他對后現代社會中的生活方式、思維模式和消費理念的密切關注。
在中世紀的歐洲,人們向往“城市之自由”,因為城市使農民擺脫土地的束縛,帶來了人身自由和發展前景。19世紀末遭遇大規模的工業化和城市的擴張之后,人們開始陷入孤獨、焦慮的狀態。20世紀50年代隨著科學技術和信息技術的發展,西方社會逐漸進入后工業時代,人們重新看待城市化對生活的影響。后現代時期南方作家如理查德?福特和鮑比?安?梅森欣然接納城市生活,肯定其帶來的感官愉悅和精神享受。《體育記者》展現了多元的、非連續的后現代城市圖景,是流動性的美國生活的真實寫照。在《后現代主義指南》一書中,巴里?路易斯指出“后現代主義作家質疑傳統小說中的整體性和完整性,他們更喜歡采用其它敘事結構。”[12]116所謂“其他敘事結構”,是指為了情節的開放性和不確定性而安排的多種結局,或通過把空間、標題、數字等分離使文本分解為簡短的片段或小節,目的是破壞故事的完整性,呈現碎片化的結構。新馬克思主義理論家詹明信(又譯杰姆遜)認為后現代主義具有零散化、碎片化、去中心化等特征。一方面,碎片化導致個體“無法使自我統一起來,沒有一個中心的自我,也沒有任何身份”[1]156。另一方面,它引導人們創造多元的自我。
在福克納的筆下,地方超越了單一、表層的概念,被賦予多維、深刻的文化內涵。他刻畫的人物昆汀?康普生與南方有牢固的聯系,對他來說,密西西比不僅是地理層面上的存在,更是人的精神家園和歸宿,承載著傳統的道德觀和價值觀。《體育記者》中的弗蘭克?巴斯克姆與昆汀?康普生形成強烈的對比,巴斯克姆既不關心歷史,也沒有家族觀念,密西西比州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出生地,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于他而言,城市代表人生的多重可能性,是尋求機遇和自由之地。他在不同的城市先后從事了三種職業,足跡遍布紐約、新澤西州、密歇根州和馬薩諸塞州。
城市為巴斯克姆提供了事業發展的機會。在紐約時,巴斯克姆是位小有名氣的作家,寫作帶來的豐厚報酬讓他得以在新澤西州的哈達姆鎮買房安居。有評論家認為《體育記者》圍繞巴斯克姆在哈達姆鎮的郊區生活展開,實際上哈達姆鎮更像是一個被同質化的城市,那里有“定期垃圾回收服務、優良的排水系統、寬敞的停車場”[7]100,其生活便捷程度與大都市相差無幾。巴斯克姆在哈達姆鎮開始新的生活,他放棄小說寫作,選擇當體育記者,因為這個職業更具有發展前景。體育記者這一身份讓他體驗不同城市的生活。他去底特律采訪著名前足球運動員時,發現那兒到處都是奢華的酒店,炫目的汽車,連地鐵的空氣中都彌漫著工廠的氣味。底特律的景觀令他心馳神往,“這里是我樂意到達的地方。如果你在尋找美麗的半島,看看你的周圍吧”[7]109。他甚至想在底特律定居生活,“如果我沒有定居在新澤西州,我可以成為完美的底特律人。我可以搬到這兒來,融入密歇根州的生活,每年在工廠內買一輛新車。”[7]111巴斯克姆迅速被都市的繁華景象所吸引,對新的環境充滿好奇。到了大溪城后,看到高品質的餐廳、酒吧、咖啡廳和種類繁多的商店,他不由感嘆“人生的精華就在這里”[7]145。巴斯克姆沒有迷失在繁華的都市景觀中,他享受城市帶來的便捷,同時也思考城市生活對人產生的影響,在碎片化的生活場景中尋求適合自己的生存模式。“碎片”總是與斷裂、分離、不連貫等帶否定意義的詞相聯系,其似乎割裂了局部和整體,忽視了事物之間的普遍聯系。但對巴斯克姆而言,這種如同電影鏡頭中片段化的生活對他產生了積極的影響,給他帶來了無限的想象空間,激發了他對城市的好奇心。
城市生活場景的不連續使巴斯克姆的工作充滿不確定性,一切事物變得相對化,但這種不確定性卻讓他更加重視內心的選擇,把握當下的機遇。與其說做體育記者是他無奈之下的選擇,不如說他善于取舍。從事體育記者工作之前,他當過大學教師。一個偶然的機會,前小說經理人的親戚請他去伯克希爾大學教書。巴斯克姆感到很意外,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教師,驚嘆“沒有比這更瘋狂的了。”[7]212雖然伯克希爾大學在馬薩諸塞州,距離新澤西州的家很遠,但想到或許去那里事業會發展得更好,他當即決定要嘗試一番。“對于像弗蘭克這樣的后現代個體來說,新的地方概念形成了:地方感是表面的、簡單的、易感知的,”[10]123巴斯克姆不局限于在一個地方發展,他選擇去城市探索新生活,并和不同的城市建立緊密的聯系。他并非被動卷入城市化進程,而是主動把握城市中的機遇,尋覓改善生存環境的機會,探求具有發展前景的行業。
對于《美國悲劇》中的克萊德來說,城市意味著自由,為他提供了發財、出名、成功的機會,但同時城市的繁榮景象帶來的巨大沖擊使他陷入精神困境,導致人性的異化。而在《體育記者》中,巴斯克姆以主動求變的思維方式在城市中發掘事業發展機會,尋求人生價值。福特認為巴斯克姆“并不是一個愚昧的樂觀主義者;我認為他是那種能看到還有選擇余地的人。正如他在書中所說,‘我們’所需要的是每時每刻的選擇。選擇。”[6]84從紐約、馬薩諸塞州、哈達姆鎮、底特律到大溪城,巴斯克姆生活的場所不斷發生變化,與某個地方建立的只是一種臨時、短暫、淺層的聯系,工作和生活充滿了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卻激發了他的冒險精神,對他來說,此時此刻的生活才是最真實可觸的現實。
在后現代主義時期,神話、歷史、宗教等宏大敘事所遵循的真理遭到質疑,關注焦點開始向微小敘事轉移。宏大敘事是法國哲學家讓?弗朗索瓦?利奧塔在《后現代狀態》中提出的現代特性之一,他對微小敘事和宏大敘事進行了區分,認為“我們的文化應該建立在前者之上,而非后者,因為微小敘事不像宏大敘事那樣,對個體施加控制。”[12]275利奧塔肯定微小敘事對個體自主性的鼓勵,否定宏大敘事制定的權威性、普適性的規則。波多蓋西認為“后現代狀況不再相信宏大的、中心明確的設計方案,不再迫切追求拯救什么,它在逐漸以視情況而定的小打小鬧的具體性取代確切的目標。”[3]82由此可見,宏大敘事向微小敘事的轉變引發了人們思維模式的變化,從追求深度內涵、目標明確朝著淺表普通、隨遇而安的狀態移位。與“南方文藝復興”作家從歷史中汲取力量來抵御現代化的腳步不同,福特質疑歷史闡釋一切的功能,沒有從過去的角度審視、總結現在,而從現實出發,重新思考歷史的規律。他筆下的巴斯克姆追求去神秘感、表面化、簡單化的生活,倡導當下時刻的體驗,試圖尋找新的思維模式來應對城市生活中的挑戰。
詹明信認為后現代文化的特征之一是新的平淡感,表現在幾種深度模式即空間深度、歷史意識、本質與現象、“明顯”與“隱含”、真實性與非真實性、異化與非異化、指符與意符的消失。巴斯克姆數次變換職業,豐富人生經歷的表層之下并沒有高深莫測的思維模式,他著眼當下,拒絕回望過去,試圖從短暫、有限的事情中尋找新的生存策略,以開放的態度過好普通生活。巴斯克姆關注當下的現實,這種淺表思維使他能夠應對工作和生活中的碎片化場景。他以淺表主義者和事實主義者為例闡釋自己的人生理念。二者都想在大鮭魚湖做釣魚向導,一人在欣賞完大鮭魚湖的風景后想留在那兒當向導,但另一人卻考慮在溫迪戈湖當向導的報酬可能更豐厚。前者不做過多的計劃,只遵從當下內心的選擇,他是淺表主義者。后者是事實主義者,他顧慮重重,取舍兩難。“淺表主義者更多地參與當下的時刻,更易于接受,思考得更具體。”[9]95換言之,淺表主義者注重此時此刻的現實,他們樂于接受眼前的選擇,傾向于關注有形、具體的事物,舍棄復雜、抽象的現象。
當連續的時間碎化成一系列片段后,富有哲理深度的思考已失去前提條件,應運而生的多向思維能有效應對充滿變化的城市生活。福特質疑“南方文藝復興”倡導的歷史觀,認為舊時的思想和理念已不能夠應對如今的挑戰,提倡在新時代發現一種新的價值觀。面對職業選擇和人際交往的問題,巴斯克姆遵循淺表化原則,即追求短暫、有限的當下體驗,關注普通、具體的現象。巴斯克姆放棄文學創作,從紐約去馬薩諸塞州當大學教師,然后去新澤西州的哈達姆鎮從事體育記者工作。他把握當下的機會,擺脫了歷史感、地方感的束縛,“那種深深的懷舊的個人情緒在后現代主義中完全轉變成一種新的永遠是現在時的異常欣快和精神分裂的生活”[5]236。在處理人際關系時,巴斯克姆也使用這種淺表思維。他注重個人的獨立性,與朋友交往時保持適當的距離。雖然在哈達姆鎮生活了十四年之久,但他與鎮上的人鮮有交集。雞尾酒晚會上遇到的伯特?布里斯克成為他在鎮上唯一的朋友,他們只是每周在去紐約的通勤列車上碰面聊幾句,對他來說,這是“現代友誼的本質”[7]41。巴斯克姆通過與他人保持聯系來建立安全感。他加入離婚男人俱樂部,“我們互相不了解,有時喝酒前聊天很難進行下去,”[7]76成員間既親近又疏離,但無助的時候總能找到朋友傾訴。巴斯克姆關注眼前的事物,追求簡潔的相處方式。
巴斯克姆享受城市帶來的便捷生活的同時,把握城市提供的機遇,以樂觀主義精神面對生活和工作的變化,調整自我與他人的關系,積極應對種種不確定性。福特把關注焦點從深奧的價值理念轉移到淺表的觀念,從宏大的理想轉移到平凡的追求,表面上看似偏頗、片面的敘事,卻揭示了一種具有普遍意義的生存狀態。巴斯克姆代表了后現代時期的普通大眾,正如他所言,“如果體育新聞寫作教會了你其它事,那就是生活中沒有超脫的主題”[7]14。與其投身于抽象、復雜的事物當中,不如發現具體、普通的現象。他不斷做出改變,選擇具有發展前景的行業。他專注個人世界,也和不同的群體進行交流。巴斯克姆對待工作和人際關系的淺表化思維打破了傳統的思維模式,折射出后現代時期人們的價值取向,即以短暫有限的當下體驗代替崇高永恒的感受,以即時化、表面化、簡單化的選擇取代深度、內涵、神秘的追求。思維的淺表化使人們從容地應對生活的變化,同時也更加開放、坦然地應對大眾文化、消費文化帶來的影響。
早在殖民地時期,美國南方就建立起以種植園經濟為中心的農業社會。受清教主義思想的影響,人們形成了崇尚節儉,反對過分享受的消費理念。進入20世紀以后,由于美國工業迅猛發展,南方受到了現代技術、工業化大生產以及城市化發展的影響和沖擊,消費觀念逐漸發生變化。如今人們生活在一個標準化的后現代文化之中,體現在各種媒介、電視、快餐、郊區生活和和高速公路等各方面,生產力的極大發展使得物質的大量消費成為可能。雖然“南方文藝復興”作家們如珀西、福克納、奧康納等對工業文明仍持保守甚至抗拒的態度,警惕消費主義文化在南方的蔓延,然而在后現代時期,城市生活改變了人們的思維模式,引起了消費觀念的轉變,人們開始重新思考物質和精神的關系,以開放的姿態迎接消費時代的到來。福特的小說呈現的并非對是對美國消費社會的批判,相反,他擁抱消費文化,展現了新的城市面貌。
消費不僅是一個交換系統,可以滿足個人的需求,而且是一個社會區分系統,在此結構中,物被“當做能夠突出你的符號,或用來讓你加入視為理想的團體,或作為一個地位更高的團體的參照來擺脫本團體。”[4]41換言之,物同時具有實用功能和符號功能,在消費物的使用價值時,人們也可以通過其指涉的符號來創造個性化的身份。一方面,巴斯克姆從商品消費中獲得物質欲望滿足,展現差異性和身份地位。他對城市中的一切都很著迷,大溪城種類繁多的餐廳、底特律的汽車工廠和奢華的酒店無不令他留戀,他贊美城市生活,“人生的精華都在這兒”[7]145。置身于繁華的城市中,巴斯克姆享受工業化發展帶來的豐盛物質生活。他重視生活水準的提升,在選擇住所時,強調哈達姆鎮有“定期垃圾回收服務、優良的排水系統、寬敞的停車場”[7]100,以此顯示自己追求極致的品味。巴斯克姆在小說中多次提到的哈雷摩托車和雪佛蘭邁銳寶汽車不僅為他提供便利,改善生活品質,而且作為一種符號反映了顯著的差異性和獨特的個性。20世紀福特主義的開創標志著新的工業生活模式的形成,大規模的生產使文化的商品化和大眾消費成為可能,汽車成為普及性商品。擁有一輛汽車表明擁有一種集體生活方式,滿足了巴斯克姆獲得安全感和集體身份感的需求。同時,邁瑞寶汽車成為巴斯克姆顯示獨特性的的工具,汽車顏色、配件、細節無一不表現物品的特性和使用者的身份。
另一方面,巴斯克姆從商品中尋求精神寄托。他遭遇困難時排解壓力的方式就是閱讀商品目錄,兒子拉爾夫去世后,他訂購大量商品目錄中的產品來緩解悲痛。消費是“溝通和交換的系統,是被持續發送、接受并重新創造的符號編碼,是一種語言。”[4]77商品目錄是在廣泛的消費群體內部交換的符號編碼,巴斯克姆對商品的選擇不是針對它的用途,而是針對不同的符號類型,商品目錄產品的價值就在于其具有精神慰藉的功能。他認為“從商品目錄中得到購物需求的滿足,這是適合我們和我們生存環境的生活方式,”[7]191只有順應消費社會的大環境,立足當下的價值觀,才能找到在新時代的生存之道。在得知沃爾特因婚姻失敗而自殺的消息后,巴斯克姆感嘆他本可以通過閱讀商品目錄避免悲劇的發生。對巴斯克姆而言,商品已經超越了傳統的使用價值,具有撫慰精神、支撐人生信念的符號價值。后現代主義社會充滿不確定性、無序性、虛幻性,在一個差異性符碼之間的交流體系當中,人們從消費中獲得特定的符號認同和精神寄托,以此尋找有意義的生存狀態。
消費主義的盛行影響了人們的生活方式、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雖然消費主義促進了經濟的發展,但是以物質為導向的符號消費可能會導致價值虛無、信仰缺失和精神荒蕪,甚至造成人與人、人與物之間關系的異化。如何走出消費主義帶來的困境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通過巴斯克姆在后現代城市生活中的經歷和坦然接受物質生活的態度,福特提供了這一問題的解決方法。消費是“當代社會關于自身的一種言說,是我們社會進行自我表達的方式。”[4]199在后現代社會中,人們不再擔憂物質潛在的危害,恪守精神高于物質的價值觀,而是享受城市帶來的豐盛物質生活,通過物質的符號功能達到個人實現的沖動,尋求集體身份感和心靈依托。人們更加客觀地對待物質的影響,它“從精神的對立面轉化為精神的撫慰者和守護者”[2]336。
新馬克思的后現代文化理論強調整體和過程的總體性范疇,即統一、相互關聯的總體性文化模式和歷史發展過程,推崇真理、規范、理性等普適性價值觀,對后現代主義呈現的重視局部、個體、零散、孤立的趨勢持懷疑態度,認為其不具有普遍性和可行性。福特反其道而行,顛覆整體性、歷史性的宏大命題,對后現代文化展現出不確定的、碎片化的、多元化的特征持樂觀態度,“我不認為現在被稱為后現代的60年代、70年代是一段糟糕的時光,也不為它目前似乎在衰落而特感欣慰。這一文學表現的是它所目睹的世界。我認為這樣好,這樣好。我對此持開放態度。”[6]91
小說《體育記者》明確地傳達了這一觀點,福特肯定微小敘事的模式效能,以獨特的都市體驗再現了一幅多元的美國后現代社會圖景。他在小說中呈現的后現代狀態是工業化發展帶來的必然結果,也是當代西方人所面臨的現實。他清醒地意識到工作場景的不連貫性、思維方式的不確定性和消費文化的盛行帶來的潛在問題,同時又闡明這些現象的相對性,因為這種不連貫、不確定性激發了人們對外部世界的向往,使其尋求新的生存之道。福特試圖以后現代思維方式緩解工業化和消費文化帶來的困境,旨在傳達主動求變、把握當下的思維模式,調和物質和精神間的矛盾關系,構建以多元開放、與時俱進的價值理念為導向的后現代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