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果,李姿蓉,趙 姣,陳其華
(1.湖南中醫藥大學研究生院,湖南 長沙 410000;2.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中醫外科,湖南 長沙 410008)
目前,乳腺癌(breast cancer)已成為全世界女性發病率及致死率最高的惡性腫瘤之一[1]。盡管借助外科手術、化學療法以及放射療法等在治療乳腺癌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但仍有很大一部分患者發生遠處轉移,生存質量及生存期限亦隨之明顯下降[2]。乳腺癌大多在早期隱匿,至癥狀凸顯部分患者已是癌癥中晚期,甚至發生遠處轉移[3]。現階段在臨床上乳腺癌患者在手術治療、放化療、內分泌治療以及靶向治療的基礎上進行中醫藥干預,對改善乳腺癌患者的生存質量,延長生存期限等方面具有一定優勢[4]。陳其華教授根據乳腺癌異質性高,侵襲性強,較易出現復發、轉移的臨床特征[5],認為正虛毒結為其具體病機,運用中醫藥進行疏肝理氣,補益脾腎,清消癌毒,使患者體內正氣得復,發揮中醫藥增效減毒,改善其生存質量,延長生存期限。陳教授還強調,中醫藥干預應運用在本病治療的全過程,可發揮中醫藥標本兼治的作用。現將其經驗總結如下。
乳腺癌在中醫古籍中便有所記載,如“乳巖”“石乳”“石奶”“翻花奶”等[4]。既往中醫典籍多認為本病乃機體正氣虛衰,邪毒趁機侵襲,正虛毒結,臟腑氣化功能減退,導致氣機郁滯、痰瘀互結、癌毒生成積滯于乳絡終發為本病[5]。歷代醫家對乳腺癌的臨床分型皆以本虛標實為基礎,但又有所差異,如唐代“藥王”孫思邈認為女子當以肝臟為主,肝主疏泄,氣機得暢,則諸氣血得通,積滯無憂矣。金元四大家之一朱震亨在其著述《格致余論》論述:“憂怒抑郁,朝夕累積,脾氣消阻,肝氣積逆,遂呈隱核,名曰乳巖”。南宋名醫陳自明在其著述《婦人大全良方》記載:“此屬肝郁脾虛,氣血虧損”[5]。陳其華教授遍覽群書,總結古今眾醫家之言,認為本病其病位在乳絡,發病與肝脾腎三臟密切相關,病因應責之于外來傷害、外感六淫、飲食勞傷、情志拂郁、癌毒結聚等,其最主要發病機制為“正虛毒結”,主要體現于肝脾腎三臟虧虛,正氣虛衰,失于溫煦,血瘀、痰濁、濕阻等膠結難解阻滯氣機,氣血不行,痰瘀互阻,終致本病發生。
2.1 疏肝理氣,條暢情志 女子以肝為先天,肝藏血而主疏泄,古人云:“乳巖屬肝脾郁怒”“肝氣橫逆,遂成隱核”。長期情志拂郁為本病發生的重要因素,陳師認為女性周身氣機暢達則氣血調和,情志拂郁,氣機不利,血瘀、痰濁、濕阻由生,積滯于乳絡,終為乳癌。故疏肝理氣,條暢情志是本病治療的重要治療原則,陳師臨證時多以逍遙散加失笑散加減,同時診療時強調身心同治,采取“話療”的方式激發患者生存渴望,樹立其抗癌自信。此外,情志肝氣拂郁日久,較易郁而生熱,出現痰瘀,因此亦需進行個性化治療。如夾雜邪熱,邪入心包者,酌加犀角地黃丸加減;痰瘀較甚者,酌加神效瓜蔞散或桃紅四物湯加減,諸如此類。
2.2 溫補脾腎,謹守元陽《難經》第五十五難曰:“積者,陰氣也”。《活法機要》有云“壯人無積,虛人則有之,脾胃怯弱,氣血兩衰,四時有感,皆能成積”。陳師認為脾腎分別為先后天之本,脾腎虧虛是正虛之主要原因。《景岳全書》記載:“凡脾腎不足及虛弱失調之人,多有積聚之病。”正虛與積聚之癌毒互為因果,癌毒結聚的癌瘤生長耗傷氣血,使虛者更虛,加之外科手術損傷乳絡氣血、術后綜合治療等攻伐氣血,終致元陽失固,癌毒生長無度。再者,女子乳頭歸肝,乳房屬胃,肝血須賴于先天腎精滋養,肝腎同源,因此疏肝的關鍵在于補腎。脾胃為表里臟腑,陽明為多氣多血之經,賴于后天脾化生氣血而潤養之,因此養胃的關鍵在于健脾。五臟六腑臟氣激發均有賴于脾腎,一旦二者不足,氣機失調,極易造成癌毒更發傳舍,因此溫補脾腎,謹守元陽為本病治療及預防傳舍的重要治則。陳師臨證時多用溫陽補腎湯合參苓白術散加減,脾腎雙補以防瘥后傳舍復發。
2.3 化瘀祛毒,注重“通”法《醫林改錯》論述:“氣無形不能結塊,結塊者,必有形之血也。血受寒則凝結成塊,血受熱則煎熬成塊”。陳師認為,乳腺癌患者遭受手術、放化療等損傷,其發生的瘀血不僅為疾病的發生病因,亦為其病理產物,痰瘀結聚生成癌毒,故本病在各個時期均需進行活血化瘀。《黃帝內經》中有言“……疏其血氣,令其調達,以至和平”提示五臟欲得平和,關鍵在于“通”。“通”,即通暢條達,無所阻礙,是保證人體臟腑氣血協調有序運行的基礎。本病患者常因癌毒留滯乳絡,脾腎虛衰、肝失暢達,痰飲、水濕、血瘀積蓄乳房局部。陳師在治療本病時,重視“通”法應用,主張“以通為用”。清代醫家高秉鈞有云“通則不痛……調氣以和血,調血以和氣,通也”。陳老亦注重“通”法的靈活使用,常根據患者不同疾病階段及辨證靈活選用溫通、清通、補通、消通、調通等法則。在臨證時,陳老多應用調通、清通及消通等“通”法。“調通”側重理氣疏肝,“清通”側重清熱解毒,“消通”側重散結除痰,調、清、消環環相扣,針對前列腺癌的病因病機,結合整體辨治,以平為期。
2.4 補益正氣,祛毒外除 陳老主張對乳腺癌分期分階段進行辨治。疾病早期注重驅邪外出、顧護正氣,及至中后期正氣已虛,則以扶正為要,“補脾腎、護正氣”應貫串本病辨治的始終。國醫大師周仲瑛教授創立腫瘤癌毒論,認為癌毒為人體正氣不足、臟腑氣化減退、氣滯血瘀寒凝痰濁膠結,同時在諸多內外邪氣刺激下產生,是引起惡性腫瘤發生的一種特異性的致病因素,其致病特征為隱匿、兇頑、善變、傷正及難消等。陳其華教授認為癌毒是本病的重要病因,又是本病的病理產物,互為因果。正氣虛衰為癌毒之促進因素,素問?評熱病論》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最虛之處,便是容邪之地。”《醫宗必讀?積聚》有云“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后邪氣居之。”癌毒入里痼疾難解,非攻不克,因此臨證時需應用性峻力猛之品猛攻之。同時在治療本病患者時需謹記辨明體質及病變階段,分別予以適量提升正氣之品,以期祛邪而不傷正,扶正而不助邪。乳腺癌患者多夾痰,因此,陳師除采取補益正氣,祛毒外除的藥物外,往往多添加化痰軟堅散結之品,如半夏、南星、半枝蓮、牡蠣等;活血化瘀多用三棱、莪術、全蝎等。
患者,女,68 周歲,于2018 年10 月于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國醫堂初診。因“原術口反復破潰,神疲乏力”就診,刻下:胸壁原術口潰破2 處,分別約2 cm、3 cm,創面紅黯無澤,邊緣翻起紅腫,未見膿液滲出,原術口周邊可見稍許瘀斑,自覺麻痹不仁,胸脅苦滿,時作噯氣,夜間盜汗,少活動亦自汗出,胃納一般,睡眠不安,溲赤,大便秘結,舌紅黯,苔少,脈沉澀。西醫診斷:①右乳浸潤性導管癌;②胸壁破潰;③遠處轉移。中醫診斷:乳巖。辨證:氣陰兩虛,氣滯血瘀。治法:扶正滋陰,疏肝理氣,化瘀活血。處方以養陰補腎湯合失笑散加減,具體為:黃芪30 g,熟地黃15 g,生地黃15 g,淫羊藿15 g,肉蓯蓉12 g,酒黃精15 g,柴胡15 g,合歡皮15 g,牡蠣30 g,龍骨30 g,黃芩10 g,五靈脂10 g,蒲黃10 g,牛膝15 g,半枝蓮12 g、玄參15 g,三棱10 g、莪術10 g、當歸15 g,赤芍15 g,大黃6 g,甘草6 g,共14 劑,水煎,日1 劑,分早晚飯后服。予外治法清創,礬冰液濕敷于破潰處,取破潰處組織行細菌培養及藥敏,同時囑其稍走動,規律作息時間,聽輕松舒緩音樂平靜情緒,來曲唑按照往常劑量繼續服用。
二診該患者破潰處明顯縮小,邊緣未見紅腫,內翻程度減輕,膿腐盡脫,創口紅潤光澤,瘀斑減少,麻痹不仁有所改善,盜汗、自汗情況明顯緩解,納可,寐安,二便和,舌紅黯,苔薄白,脈沉細。細菌培養及藥敏顯示為銅綠假單胞菌,陳師予慶大霉素注射液外用于創面,佐以白玉膏外敷,效不更方,以遣方續服21 劑,諸證皆除。
按:陳師認為,乳腺癌其病機應屬“本虛標實”,本虛主要體現于肝脾腎三臟虧虛,標實主要體現在毒結,正氣虛衰,失于溫煦,血瘀、痰濁、濕阻等膠結難解阻滯氣機,氣血不行,痰瘀互阻,終致毒結。本案患者根據其臨床表現辨證應屬氣陰兩虛,氣滯血瘀,治以扶正滋陰,疏肝理氣,化瘀活血,方以養陰補腎湯合失笑散加減。方中諸藥配伍動靜結合,靜中有動,肝脾腎同調,氣血雙補,陰陽兼顧,攻伐得當,病癥結合,相得益彰。同時中西醫并用,對于破潰局部之銅綠假單胞菌感染,選擇適當有效的藥物,在中醫藥提升正氣、去除毒結的基礎上,起到了藥專力捷之功效,靈活、適當地使用礬冰液、白玉膏外用,別出心裁,內外結合,標本兼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