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樂,李小琦
(1.山西師范大學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山西 太原 030031;2.山西師范大學現代文理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4)
反奸清算運動是抗日戰爭勝利后,中國共產黨領導廣大農民在解放區開展的以反奸、清算、減租、減息、退租、退息為內容的群眾運動。就性質而言,反奸清算運動是在民族主義旗幟下針對漢奸而發動,而減租減息運動是在階級話語建構下針對以地主和富農為主的封建剝削者而發動。但從領導層面而言,動員與組織群眾是二者的共同特征。因此,反奸清算運動是減租減息運動的準備與過渡。目前,學界已有成果主要從歷史背景、開展過程及評價等方面對某一區域的反奸清算運動加以探討,對運動的開展方式尤其是動員農民的策略鮮有論及。①本文以太岳解放區高平縣為考察對象,綜合運用檔案、報刊等史料,從興起、開展方式及效果等方面窺探反奸清算運動在一個縣域開展的歷史實相,進而透析中國共產黨土地政策演變的復雜性。
全面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的土地政策由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打土豪、分田地”即激進式的土地革命轉變為漸進式的減租減息,以適應建立和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需要。1940年12月,毛澤東在《論政策》中指出:“必須向黨員和農民說明,目前不是實行徹底的土地革命的時期,過去土地革命時期的一套辦法不能適用于現在。現在的政策,一方面,應該規定地主實行減租減息,方能發動基本農民群眾的抗日積極性,但也不要減得太多。……另一方面,要規定農民交租交息,土地所有權和財產所有權仍屬于地主。不要因減息而使農民借不到債,不要因清算老賬而無償收回典借的土地。”[1](P766-767)抗戰勝利初期,中國共產黨并沒有立即改變減租減息政策,仍將之作為組織、動員群眾的重要手段。在1945年8月11日刊發的《中央關于日本投降后我黨任務的決定》中指出:“今冬明春,必須在一萬萬人民中,放手發動減租(已經減好的照舊),在一切新解放區一律減租,放手發動與組織群眾,建立地方黨地方政府與提拔地方干部,以便迅速確立我黨在基本群眾中的基礎,迅速鞏固一切新解放區。”[2](P229-230)11月7日,毛澤東在《減租和生產是保衛解放區的兩件大事》指出:“只有減租和生產兩件大事辦好了,才能克服困難,援助戰爭,取得勝利。”[3](P1172)12月15日,毛澤東在《一九四六年解放區工作的方針》中再次強調:“各地務必在一九四六年,在一切新解放區,發動大規模的、群眾性的,但是有領導的減租減息運動”。[3](P1175)至此,不難發現,中共中央已經決定以群眾運動的方式進行反奸清算以期推動減租和生產工作的進一步開展,進而實現和平土改。
與中共中央上述指示相呼應,太岳解放區于1945年11月8日至12月2日在士敏縣郎壁村召開由各專區、各縣農會干部和農民代表共40余人參加的全區群眾工作會議(通稱“十一月會議”),指出:“把普遍性的、群眾性的反敵偽人員、反惡霸、反貪污斗爭,提高到減租減息斗爭的高度”。據此,會議提出在新解放區要“從反頑偽人員和惡霸的敲詐勒索入手,發動群眾開展反奸清算斗爭,直到減租減息斗爭”。[4](P232)這次會議實際上是太岳解放區開展反奸清算運動的動員大會,為運動的開展指明了方向。
高平縣位于山西省東南部,澤州盆地北端,太行山西南邊緣,東與陵川縣接壤,西與沁水縣毗連,南鄰晉城縣,北接長子縣、長治縣。該縣境內“山巒綿亙,河道縱橫,地形破碎復雜”。[5](P7,P29)由于地處山區,土地分散,封建經濟不太發達。據抗戰勝利初期對該縣6個區的統計,60.3%的村莊沒有地主,14.7%的村莊沒有富農。再從各階層占有土地情況來看,地主占有土地總數的6.24%,占人口總數的2.06%,每人平均土地7.6畝;富農占有土地總數的12.04%,占人口總數的6.15%,每人平均土地4.91畝;富裕中農占有土地總數的15.05%,占人口總數的10.11%,每人平均土地3.79畝;中農占有土地總數的46.9%,占人口總數的44.1%,每人平均土地2.68畝;貧農占有土地總數的18.45%,占人口總數的32.9%,每人平均土地1.4%;赤貧占有土地總數的1.32%,占人口總數的4.68%,每人平均土地0.71畝。但是,在抗戰時期經過頑偽七八年的掠奪性統治,農村經濟發生了很大變化。據1946年5月統計,該縣3個區的斗爭對象曾借頑偽勢力,采取訛詐、沒收、貪污等手段增加其土地即占原有土地總數的32%。另據對2個區781個積極分子的統計顯示,在同一時期喪失土地占原有土地總數的23.2%。在政治上,以地主、惡霸、漢奸、特務組織成了四位一體的統治集團。尤其是國民黨特務殘殺群眾為數甚多。據不完全統計,國民黨特務以“漢奸”的名義即殺害了群眾3000余人,僅在侯莊村就殺了30余人。[6]
1945年五六月間高平縣完全解放后,群眾運動旋即開始。當時運動的開展以反貪污訛詐為主要內容,發展緩慢,廣大群眾尚未被發動起來。漢奸、特務對干部、群眾的威脅、恐嚇、拉攏等也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群眾運動的開展。在輿論上,漢奸、特務普遍采用散布謠言的伎倆,如說:“中央軍臘月要來”、“不要斗爭”等,企圖達到束縛群眾行動、瓦解群眾斗爭意志之目的。在政治上,采取多重手段操縱村政權和武裝力量。他們有的公開出頭擔任村級主要干部直接掌握村政權,組織假農會、主動建立民兵組織掌握武裝;有的利用其爪牙掌握武裝;有的收買貧苦農民讓其出頭騙取黨的信任。經此,他們一方面以假斗爭或不斗爭來麻痹干部和群眾,另一方面則封鎖村內真實情況,企圖以此壓制群眾。在社會活動上,漢奸、特務組建合法組織從事非法破壞活動或投機取巧逃避斗爭。他們不僅通過建立合作社、小學、劇團等拉攏青年學生以逃避斗爭,而且在合法面目的掩護下拉攏基本群眾制止斗爭,有時甚至故意詆毀進步團體以引發群眾對黨的不滿。如長坪村國民黨特務劉滿堂詆毀趙莊村合作社“賣料面、叫破鞋,無所不為”,致使其在群眾中的信譽掃地。也有的特務先將自己的家產拿到村公所表示“開明”、“慷慨”,以騙取群眾的信任。還有的特務則將自己的兒子送到革命陣營以掩蓋其罪行。[7]凡此種種,無不說明反奸反霸勢在必行。
(一)反奸反霸 在反奸清算運動中,群眾斗爭的矛頭首先對準在日偽統治時期為非作歹、罪大惡極的漢奸、特務和惡霸。為此,高平縣政府于1945年12月12日上午在縣城召開了有5萬名群眾參加的公祭抗戰死難烈士暨公審漢奸大會。首先,王縣長、安政委代表主席團說明了大會公祭烈士及公審戰犯的重要意義,并號召全縣人民,要以反特務、反惡霸等實際行動,為烈士復仇。接著,烈士家屬代表袁占魁激昂地說:“現在咱們一定要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把縣里罪大惡極的漢奸兇犯加以懲治。”隨即大會舉行公祭烈士,并于當天下午開始公審偽情報班長、偽特種工作隊軍事組長吳仁甫和暗殺抗日干部及群眾20余人的偽區長王鼎珠。在陳述戰犯罪行之后,群眾“要求政府嚴厲處辦漢奸”,2人被依法槍決。縣公安局長譚枝生主持了大會并講了話。會后,處決了等5個要犯。[8]公審大會對動員與組織群眾起了很好的激勵作用。
隨后,中共高平縣委于1945年12月底召開全縣干部擴大會議。會議決定立即從反貪污訛詐斗爭深入到反奸反霸、減租減息等群眾運動中,要求縣、區干部克服畏難情緒,放手發動群眾。[9](P97)之后,反奸清算運動在全縣范圍內普遍開展。
高平縣反奸反霸運動的開展主要采取了以下4種方式:
其一,揭發與檢舉。1946年1月,高平縣第六區北詩村干部及群眾向公安局揭發了該村特務劉瑞生的罪行。供狀稱:“該特務在民國二十九年間參加國民黨受訓二個月,目的是反共反人民。擔任第四區區分部書記,暗地組織特務三十余人專行惡霸,壓迫人民,其工作為調查八路及犧盟,如若查出即行處死。在(民國)三十一年,調查在我村抗日干部、農會秘書劉保成,抗日戰士劉喜樂及劉振邦、李順成、劉滿孩、王滿昌等。國民黨二十七軍占領我根據地到北詩村時,又報告我犧盟會村隊長劉尚志。又貪污老百姓糧食不計其數。自去年我抗日政府回村后仍然組織特務進行活動。……其不法行為擢發難數,因而群眾實難忍受,特此呈請。”[10]又如伯方村趙文軒也從外村教書回來,有人自動向工作同志報告:“趙文軒回來了,是國民黨,咱們追追他吧。”于是便把趙文軒叫來,讓他坦白,趙文軒怕吃苦,便坦白了,并牽扯出10余人。[7]這種方式宜于在群眾基礎較好的地區采用。
其二,引導群眾追根尋源,從經濟斗爭轉入政治斗爭。上沙壁村在反特務斗爭中,干部首先講明本村特務姬鎖魁在1939年“晉西事變”后以參加“犧盟會”為罪名殺害不少老百姓和張旺海曾是“犧盟會”干部不但未被殺害反而當了副村長濫用職權貪污浪費的事實。經此,在反貪污斗爭中,群眾便問張:“你為什么這樣厲害,你憑什么”?張做賊膽虛,無言以對。最后,他只好承認自己曾憑借副村長職權和姬鎖魁參加過國民黨的特務組織。在他的帶頭下,又有11個人坦白。至此,群眾讓他們寫坦白書,保證以后不再做壞事。[7]此種方式需要干部引導在啟發群眾政治覺悟的基礎上加以采用。
其三,從特務、惡霸對群眾運動的破壞活動入手反特務、反惡霸。這種做法也較普遍,如晁山村特務趁農會會員常永昌孩子滿月,要發動唱戲、送禮,并給村長掛匾,進行收買利誘。村長知道這是特務耍把戲,便堅決拒絕。因此特務假借民意說村長不實行民主,有“變天”思想,將村長扣押。在聯防大會上,特務用手槍威脅群眾,沒收村長家產。而村長卻沉著鎮定,向他進行說理斗爭,“別的民主我實行,掛匾的民主我不實行;別的事不獨裁,唱戲的事我要獨裁”。最后,村長在大會上把特務的陰謀揭穿。[7]又如許家村惡霸許胖孩在反霸斗爭之前,事先拿1匹白布去送區干部說:“抬高點手,讓我過去”。區干部不上他的當,把這匹布拿到群眾面前,揭穿了他的陰謀。當場的群眾很生氣,說:“他壓迫我們已有二十多年了,現在他還想腐化我們的干部,真可恨!”于是,馬上就對其展開斗爭。[11]這種做法也較為普遍采用,但前提是必須掌握充分的證據,對特務、惡霸要有清醒的認識和對其破壞活動進行嚴格的甄別。
其四,適當地進行“洗臉”。永祿村斗爭了7個大惡霸后,不少漢奸、特務有心在群眾面前低頭悔過,群眾也認為給頑偽干過事的人太多。在這種情況下,“洗臉”的方式被采納。全村先后在群眾面前洗臉的漢奸、特務共105人。有的群眾認為坦白即批準,有的不誠心企圖鉆空子,就讓其接連不斷地洗,直到第七次徹底坦白方才批準。第四區許莊村的做法是把基本群眾和漢奸、特務劃為兩個組,建立兩個冊子,一個好人冊、一個壞人冊。如漢奸、特務徹底“洗臉”坦白,就寫在好人冊上。該村用這種辦法爭取了許多人,收集了許多有關漢奸、特務的材料。[12]
通過以上幾種方式,高平縣掀起了反奸反霸斗爭的高潮。為了妥善處理反奸反霸過程中產生的果實分配問題,高平縣政府于1946年3月制定了沒收漢奸資財處理的7條辦法。主要有:(1)各地沒收的漢奸資財,除上交縣政府和縣財政部門處理外,其他機關或個人不得擅自處理;(2)沒收資財中的貴重物品,一律上交行署,其他物品可由政府拍賣,但國家干部不準購買;(3)沒收的糧食,除用一部分救濟難民,其余歸入公共糧;(4)過去已沒收之資財限20天內造表報行署,今后應每月底上報一次;(5)沒收的資財除用一部分救濟災民難民外,其余上交歸公;沒收漢奸資財,必須開列清單,由被沒收戶簽名蓋章;(7)沒收之資財,嚴禁私人隨便使用,私人已取用者,必須追回。[9](P98-99)隨后,反奸反霸進入分配果實和收尾總結階段。
(二)減租清債 1946年5月中旬,中共高平縣委召開擴干會。會議總結了全縣前段反奸反霸工作,提出在干部隊伍中要克服“發動群眾運動差不多了”的思想,號召各地群眾運動由反奸反霸轉入減租清債。
減租清債運動的開展主要采取以下3種策略:
第一,有意識地培養積極分子,以典型推動一般。在反奸反霸運動中,抓取提出租息問題的積極分子,以其為重點教育對象,啟發其階級覺悟,通過他們發現更多的租息問題,使運動由反奸反霸轉入到減租清債方面。第六區一聯村于1946年4月召開了全聯村干部、積極分子會議。在會議中討論了“怎樣使窮人能得到徹底翻身”、“咱們窮人到底是怎樣窮了的”、惡霸地主高利貸到底是怎樣富起來的”、“怎樣才能挖了窮根翻了身”等問題。在1.5天的討論中,大家思想打通了一致認為窮人要想徹底翻身,非挖窮根減租減息不行。緊接著又討論了怎樣下去領導群眾“找窮根”,又學會了減租清債等辦法。14日,會議結束。積極分子回村后,有的飯都顧不上吃,就找最受壓迫的人來“找窮根”,自己找著了窮根,然后再動員別人來找。有的積極分子回村后,召集積極分子、農會會員開會進行醞釀,在會上自己先找窮根,而后引導大家找。經過個別找、小會找、農會會員會議上找、群眾大會上找,以點帶面,層層推進,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據不完全統計,3天內經“找窮根”發現債務、租佃等問題500余件。之后,各村一面繼續“找窮根”,一面和地主展開說理斗爭,全聯村普遍的展開了減租清債運動。[13]
第二,啟發農民的階級覺悟。第一區龐村積極分子在區里開完會回村后,首先著手訴苦宣傳,口號是“天下農民是一家,有問題解圪塔”。之后,村干部召開各系統干部積極分子會議動員群眾團結起來進行徹底翻身。接著,將全村劃分了7個訴苦小組,每組推選1人組成減租清債委員會。經過1個月小組訴苦進行“找窮根”,共訴出了租息問題120多件,解了600多個“疙瘩”,又斗爭了地主8戶、富農4戶。[14]
第三,端正干部工作作風,提高其階級覺悟。第四區為了打破村干部、積極分子輕視減租減息怕發財的糊涂思想,于1946年6月召集了全區村干部、積極分子會議,討論減租減息與徹底翻身問題。剛開始一部分人認為窮根是惡霸而不是地主。當討論到“地主老財的錢是從何處來的?”有人說:“人家的財產是人家祖上給留下的”。農會干部就問:“為什么他祖上能給他留下,咱祖上就不給咱留呢?”又說:“你們好好找,那一個地主富人不是靠租息發財的?”這時一個積極分子就舉了他村地主在十余年中放債發家的例子。隨即有人就說:“沒窮人,就沒地主,沒地主我們也受不了窮,地主的土地是刮金板子,把我們的金子刮走了,我們要將我們的土地收回來,不讓他再說什么‘憑你有好手藝,不如二畝好田地。’”此話既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出了許多租息問題。這樣一來,打通了干部、積極分子輕視租息的思想,進而推動了減租清債運動的開展。[15]
由訴苦到斗爭,在“找窮根”、“解疙瘩”等使革命有了充實的內容,農民得以被動員起來參加革命。
從抗戰勝利到全面內戰爆發前,高平縣群眾在各級黨組織的領導下廣泛而深入地開展反奸清算運動,產生了較為明顯的效果。
第一,改變了農村權力結構。截至1946年6月,全縣開展運動的自然村占自然村總數的25.3%;[9](P98)參加運動的群眾已占總戶數的79%,占總人口的42.7%。[16]具體來說,在清算斗爭中,雇農占參加總人數的7.3%、貧農占60.2%、中農占29.5%、其他階層占3%;在反奸斗爭中,雇農占5.5%、貧農占67%、中農占26%、其他階層占1.5%;在減租清債中,雇農占3.3%、貧農占66%、中農占28%、其他階層占2.7%。與此同時,經過反奸清算運動,全縣農會會員增加到14885人,占全縣人口總數的21%。就其成分而言,雇農占3%、貧農占56%、中農占40.2%、富農占0.68%、其他階層占0.12%。[16]由此可見,反奸清算運動改變了運動前漢奸、特務、惡霸、地主等農村上層操縱村政權的舊局面。在充分發動貧雇農、團結中農的階級策略下,農村權力由上層向中下層轉移。以改變貧、雇農政治地位為契機,革命政黨將權力滲透到農村社會。
第二,促進了農業生產發展。全縣經過反奸清算得到的果實有糧食41736石、土地21798畝、房屋7360間、家具25793件、衣服57619件、銀洋5253元、牛361頭、騾21頭、驢201頭、羊2566只、豬12頭。[17](P159)這些生產、生活資料被重新分配后,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資源的合理與有效整合,進而推動了農業生產的正常、有序開展。
第三,形塑了新人。運動前,農民群體中的中下層被認為處于社會的底層。在政治上,受到各種反動勢力的壓迫,缺乏組織性、紀律性,斗爭力相當弱小;在經濟上,被租佃、借貸關系長期束縛,尤其深受高利貸剝削,過著“食不果腹”的悲慘生活;在思想上,自由、散漫思想根深蒂固,固步自封,不求上進。但是,在中國共產黨革命話語的建構之下,以“訴苦”為手段,啟發了廣大中下層農民的階級覺悟,進而通過合理斗爭從上層手中奪取物質資源,最終實現了權力置換。在這個過程中,中下層農民被高度組織化、政治化,逐漸被形塑為具有高度革命性的新人。1946年6月,晁山等村群眾在運動中把契約文書糊成紙塔用火焚燒,意為“火燒要命根”;從地主手中奪回土地,意為“收回養命根”。斗爭勝利后,抬著毛澤東的畫像在街上示威游行。[16]不難發現,群眾被動員起來之后,在革命話語的感染下,憎惡分明,革命熱情被充分釋放。
總之,反奸清算運動以“運動”的程式實現了對農村權力的轉移,推動了農業生產的發展,尤其是形塑了農民,使其成為中國共產黨革命話語建構下的為革命無私奉獻的新人。該運動不僅成為1947年解放區土地改革運動開展的前奏,而且為之后歷次群眾性、政治性運動的開展提供了重要經驗。
注釋:
①相關成果主要有:唐致卿:《山東解放區的反奸清算運動述論》,《聊城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年第5期;王曉霞:《解放戰爭初期中共城市反奸清算運動研究:以晉冀魯豫解放區邯鄲市為例》,河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0年;張明:《1945年-1946年磁縣反奸清算運動研究》,河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郭俊強:《翼城縣反奸清算運動研究》,山西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8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