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多：源頭之歌

劉大偉

天鵝與湖

這湖面，由九只天鵝掌控——

藍色波紋，水中的鹽，以及它們的邊界

九只天鵝領受破冰的重任

湖有多大，美的鋒刃就有多遼闊

必須變作仙女才能撼動固化的冰層嗎

必須舍棄羽衣才能獲取浮世的漂木嗎

高歌，降調，將頭顱深深埋入水中

惟有滑動的紅掌，不斷碰觸尖銳的銀針

岸上白馬停止走動，傾聽著冰層碎裂之聲

九只天鵝：合力拉響春天的大提琴

十六頭牦牛默默連接起眾草的記憶

以便用隱形的草根，將最后的冰碴吸盡

瑪多：源頭之歌

回到瑪多，就回到了一條河的源頭

白馬止步的地方，時間剛剛開始

經幡獵獵，若聞史詩傳唱

水天相依，那是怎樣的悠遠呵

枉凝眉，收緊了珠牡的裙裾

惟有云朵的白，才能娓娓道出

——你的王，目含星光

任由江河從眉宇間流淌

而你還廝守著這份藍

像守著干凈的從前

從前多么緩慢，一滴水

住著一個不肯離去的秋天

山頂牦牛

一頭牦牛，將太陽送下山后

云朵越來越低

河水越來越涼

空曠，越來越集中

大地的皺痕，也越來越顯明

我將它拍進手機

設為屏保圖片

這樣一來，這頭牛的孤獨

就成了天峻山

恒久的孤獨

沙柳河

沙柳河的魚，是平靜的箭簇

它們越過一灣一灣的預言

把命運交給清淺月色

水鳥沒有趕來，輕盈的羽翅

被定格在鏡框里，再遠的飛翔

也抵不過一支蘆葦的想象

我在觀魚臺的走廊上，感到這樣的平靜

慢慢刺穿我。內心魚鳥翻動，交出閃電

大河正在隱沒時，月已遙遠

托拉海

只是藍色變成了土黃

只是液態凝作了顆粒

滄海已成荒漠，西風所到之處

托拉海依舊擁有波瀾

它一波一波走來，掩去了欲望的足跡

把干凈還給大地，把起伏留給天空

它的盡頭是隱約的樹冠

像是時間之上，突顯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