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玲, 湯順莉, 劉華(李宜瑞)
(1.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學院,廣東廣州 510405;2.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廣東廣州 510405)
孤獨癥譜系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order,ASD)是一組以社交障礙、語言障礙、興趣狹窄和刻板行為為主要臨床特征的疾病[1]。目前認為本病的發生主要為遺傳、腦部結構發育異常及多種其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1]。對于本病,我國尚未進行大樣本的流行病學調查研究,據現有研究數據表明,我國ASD患病率約為0.24%,城市高于農村,男孩多于女孩[2]。隨著診療技術的不斷提高,近年來其患病率呈上升趨勢。在對我國0~6歲殘疾兒童抽樣調查的結果顯示,ASD為兒童致殘原因的第1位[3]。近年來對ASD的研究不斷深入,但尚未發現較好的治療手段。目前臨床治療ASD仍以行為干預、訓練為主,輔以精神類藥物,旨在改善患兒社交、認知、語言能力,提高患兒生活質量。
李宜瑞教授為廣州中醫藥大學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全國第五批名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李宜瑞教授從事中醫兒科臨床工作近50年,在治療兒童精神行為發育性疾病、呼吸系統疾病、消化系統疾病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李宜瑞教授推崇脾胃學說,認同“內傷脾胃、百病由生”的觀點。在治療兒童ASD時,李宜瑞教授基于小兒“脾常不足”及“脾藏意與智”“脾主四臟”“脾升胃降”的理論,提出“脾養神”的觀點,并運用該理論指導臨床治療,通過健運脾胃治本,輔以化痰、消積、調氣治標,以達到“脾健智增”之效。李宜瑞教授認為,“調理脾胃”這一原則應貫穿ASD患兒治療始終。在兒童ASD中醫證型分布及規律探討中,具有脾虛證表現的比例達70%以上[4],由此可見,脾虛在ASD發病中的重要地位。而嶺南地區氣候濕熱,飲食習慣喜食海鮮、飲涼茶,患兒常夾濕夾滯,則脾虛更甚。因此,對于兒童ASD的治療,李宜瑞教授均注重調理脾胃。現將李宜瑞教授基于調理脾胃治療兒童ASD的經驗整理如下。
中醫文獻記載中未見“孤獨癥譜系障礙”病名,但有關“胎弱”“癡呆”“語遲”“五遲”“獨語”“童昏”“無慧”等的描述,與兒童ASD臨床癥狀相似[5]。如《諸病源候論·小兒雜病諸候》記載:“數歲不能行候,四五歲不能語候”;《左傳·成公十八年》曰:“周天子有兄而無慧,不能辨菽麥,不知分象犬”。李宜瑞教授認為,本病病因為先天稟賦不足,或妊娠前、妊娠期疾病損傷胎元,圍產期損傷,或心、脾、腎、肝功能失調,或痰、瘀、食、火上擾清竅。本病病位在心、脾、肝、腎,心脾腎虧虛為本,肝陽偏亢、心肝熱盛、痰瘀阻竅為標。
臨床上ASD患兒常可見發育遲緩、形體瘦弱、智力落后等一派“虛”象,這責之于先天腎精不足、腎氣不充。《類經·藏象類》言:“四時五臟,皆不可一日無土氣也”;《靈樞·本神》言:“脾氣虛則四肢不用”。脾為后天之本,先天之精需要脾胃源源不斷化生的精氣的充養,小兒生長發育很大程度依賴于脾的運化。ASD患兒原本先天不足,若脾虛失調,氣血化生無源,先天之虛不能充補,后天之精化生無源,五臟六腑失養,不僅使得小兒生長發育遲緩、體質虛弱,更會影響疾病的預后。《醫宗必讀·虛勞》曰:“腎安則脾愈安,脾安則腎愈安”。脾腎兩者不論在生理還是病理上均互相影響,故在治療ASD患兒時,不僅需要補腎,更要著重調脾。
脾為后天之本,“倉廩之官”,為氣血生化之源。小兒生長發育蓬勃旺盛,有賴于脾的運化。脾胃功能失調,不僅影響小兒生長發育,更會影響疾病的轉歸預后。ASD患兒先天本虛,更需后天充養以補先天之不足,故在治療上應注重調脾,保證患兒氣血化生的根本是治療本病的重點。
2.1脾藏智智,即智慧,可表現為思考、學習、理解、記憶的能力。《靈樞·本神》云:“任物者謂之心,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因志而存變謂之思,因思而遠慕謂之慮,因慮而處物謂之智”;《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脾在志為思”。思,即思慮,即經過周全的思慮而做出決定的這個過程,稱之為智,由此可見脾與“智”存在一定相關性。《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脾為諫議之官,智周出焉。”《難經·三十四難》曰:“臟者,人之神氣所舍藏也,故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脾藏意與智,腎藏精與志也。”由此可見,“脾藏智”在古代已具有一定的理論基礎。
2.2脾主困我國宋代著名兒科醫家錢乙提出“脾主困”的學術思想,包括脾胃燥濕、升降、受納、化生等方面的失調引起的虛實變化。小兒具有“脾常不足”的生理特點,然而小兒發育迅速,在生長發育過程中需要較多水谷精微,一定程度上加重了脾胃的負擔。且小兒飲食不知自節,若乳食過多,或過食肥甘厚膩、喜食寒涼之品,可致脾胃受損;若少食,則氣血化生不足。嶺南地區居民喜食涼茶,易傷脾陽;加之氣候濕熱,內外濕相結合,濕濁困脾尤為突出,脾運更易受損。脾之運化水谷能力下降,則氣血化生不足,神失所養;運化水濕能力下降,水濕內停,聚而成痰。水濕痰邪為患,上則蒙蔽清竅、擾亂心神,下則水濕下注大腸。南宋·陳言的《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健忘論證》中曾提到:“脾主意與思……今脾受病,則意舍不清,心神不寧,使人健忘,盡心力思量不來者是也。”脾虛濕困則臨床可見少神、目光呆滯、情緒不安、少言甚至不言、學習及記憶力低下、胃納不佳、大便性質改變、睡眠欠安等表現。故李宜瑞教授在治療嶺南地區ASD患兒時,除注重健脾運脾外,同時兼顧化濕、消食。
2.3脾養四臟ASD并非為單一臟腑功能失調所致。除脾外,李宜瑞教授認為,本病與腦、心、腎、肝均相關[6]。氣血不足無法上榮腦髓,髓海空虛則元神失養,表現為精神異常;心氣不足、心神失養,則可見智力低下、不善言語交流、語遲甚至失語、不認親疏;腎精不足,骨髓失充,則可見五遲五軟,表現為體格、語言、智力發育遲緩;肝失疏泄,肝氣郁結,則可見脾氣暴躁、情緒焦慮、易激惹、睡眠欠安等。ASD與多個臟腑相關,但脾起著關鍵作用。“脾統四臟”理論首見于《素問·太陰陽明論》:“脾不主時,何也?岐伯曰: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時長四臟,各十八日寄治,不得獨主于時也……土者生萬物而法天地,故上下至頭足,不得主時也。” 后世醫家對此進行了進一步闡述:“在人則清濁之氣皆從脾胃出,榮氣榮養周身,乃水谷之氣味也”(李東垣《脾胃論》);“以天地物類論之,則形者,坤土也。人之脾胃也,乃生長萬物也”(李東垣《醫學發明》)。由此可見,脾為萬物化生之源,在人體則表現為化生氣血,所化生的氣血為精、氣、神之基礎物質。故培土健脾乃維持神志正常活動的重要基礎。
2.4脾升胃降,調暢氣機神志活動的基礎物質為精、氣、血,脾運化水谷精微,化生氣血散布全身,使神有所養、情志舒暢,這一過程有賴于脾胃氣機的調暢。古人認為,萬物的變化均源于氣的運動所產生的變化。脾居中焦,為氣血生化之源、氣血來源之根,脾健是保障氣機運行順暢的基礎條件。“脾胃居中,為上下升降之樞紐”(《醫碥》),在此基礎上,葉天士提出“脾升胃降”的觀點。“脾升胃降”理論有兩層含義,一則強調脾胃居于中焦,為周身氣機之樞紐,可影響全身氣機調節;二則強調氣機在脾胃病中的重要性。《醫學求是》云:“升則賴脾氣之左旋,降則賴胃土之右轉也。故中氣旺,則脾升而胃降,四象得以輪旋。” 脾氣主升,引導肝氣升發、肺氣宣發;胃氣主降,引導心火下降、肺氣肅降、腎氣下納[7]。故臨床在治療兒童精神類疾病如ASD時,應注重脾胃氣機的調節。
2.5“腸-腦軸”相關理論《黃帝內經》曰:“胃不和則臥不安”。《傷寒論》曰:“陽明病,其人多汗,以津液出,胃中燥,大便必硬,硬則譫語。”在中國古代,已經觀察到胃腸的不適會導致神志的改變。胃腸道障礙在ASD中非常普遍,是ASD最常見的共患病之一[8-9],胃腸道障礙兒童的ASD發生率比無胃腸道障礙兒童的ASD發生率高出4倍多,臨床表現以便秘、腹痛、腹瀉最為常見[10]。研究指出,自閉癥兒童的睡眠、行為、精神障礙往往與胃腸道疾病相關[11],如焦慮障礙(包括單純恐懼癥、廣泛性焦慮癥、分離焦慮癥、強迫癥和社交恐懼癥)則被證實與胃腸道障礙高度相關[12]。腸道菌群為近年來的研究熱點,以“腸-腦軸”理論最具代表性。研究認為兩者可相互影響。腸道菌群的變化可影響免疫調節等,通過神經內分泌系統將信息反饋至腦部神經系統,間接影響認知、情感等;腦部則通過自主神經系統、腸神經系統等對腸道進行調節。邱佳慧等[13]采用實驗研究的方式探究健脾益智法對AD大鼠海馬區、大腸區腦腸肽P物質(SP)表達水平的影響,結果表明中藥組大鼠逃避潛伏期明顯低于模型對照組和西藥組,說明健脾益智法可提升AD大鼠空間學習記憶能力;同時亦發現中藥組的大鼠海馬區、大腸區腦腸肽SP表達水平上調,推測健脾益智法改善大鼠學習記憶能力的機制可能與上調SP表達水平相關。鞏子漢等[14]運用四君子湯喂養脾虛證大鼠,結果表明高劑量四君子湯可明顯改善大鼠的學習、記憶能力(P<0.05或P<0.01),其機制為通過調控細胞的SP、一氧化氮合成酶(NOS)異常分泌進而下調c-fos基因和蛋白表達水平。
李宜瑞教授十分認同“小兒脾健貴在運”的觀點。基于以上的理論基礎,李宜瑞教授在臨床治療ASD患兒時尤其重視調節脾的運化,通過健脾益氣、化痰開竅、消積化食、調暢氣機以達運脾之效。
3.1健脾益氣《靈樞·五癃津液別》曰:“五谷之津液和合而為膏者,內滲于骨空,補益腦髓。”《靈樞·平人絕谷》云:“故神者,水谷之精氣也。”脾主運化,為氣血生化之源,精、氣、血為神的基礎物質。脾虛則氣血化生不足,神失所養,故見“神亂”。故健脾益氣為益智的重要治則,常用藥物為太子參、茯苓。太子參,又稱孩兒參,有健脾補氣、益氣生津之效,為小兒常用藥,作用較平和,尤適用于小兒稚陰稚陽之體,常用劑量為15~20 g,若患兒脾氣虧虛明顯,可更換為黨參以加強補中益氣之效;若兼有肺氣虛,如自汗,可加用五指毛桃以補脾益肺。五指毛桃又稱“南芪”,其益氣補虛功效等同北芪而不溫不燥。嶺南地區小兒心肝常有余,地處嶺南又常夾濕熱,若用北芪更易助火化熱,故選擇五指毛桃更為合適。茯苓,“主補脾氣”(《雷公炮制藥性解》),“調臟氣……益氣力,保神守中,久服安魂魄,養神”(《本草經集注》)。李宜瑞教授常將太子參、茯苓搭配使用治療ASD患兒,加強健脾益氣之效。
3.2化痰開竅在中醫理論中,痰既是病理產物,也是重要致病因素,故古人有“怪病皆生于痰”之論。脾主運化水濕,脾虛運化無力,水濕內停聚而成痰,痰濕內停則礙脾,兩者互為因果。痰隨氣機升降無處不至,上行可蒙蔽心神、清竅,擾亂神明,導致神志異常,在ASD患兒身上則表現為目光呆滯,與人沒有目光交流,少言甚至不言,精神緊張,易激惹等。在治療ASD時,除了注重治本,亦要注重治標,化痰開竅為其中重要治法之一。常用藥物有白術、半夏、石菖蒲。白術具有補氣健脾、燥濕利水之效。白術有生用、炒用之分,脾氣虛弱明顯者宜炒用,水濕明顯者宜生用。半夏性辛、溫,具有燥濕化痰、降逆止嘔、消痞散結之效。“無論火痰、寒痰、濕痰、老痰與痰飲、痰核、痰涎、痰迷,俱可用”(《本草新編》),由此可見半夏治痰功力之強。半夏配伍白術的祛痰功效更強。石菖蒲味辛,性溫,具有化痰開竅、化濕和胃之效。《玉楸藥解》載石菖蒲:“辛烈疏通,開隧竅瘀阻,除神志迷塞。”在治療精神行為發育異常疾病的患兒時,李宜瑞教授喜用石菖蒲化痰開竅。用于治療情緒易激動、學習記憶低下的患兒時,石菖蒲常配伍遠志使用。藥理學研究表明石菖蒲有鎮靜作用[15],遠志具有鎮靜催眠、增強學習記憶能力的作用[16]。
3.3消食化積小兒脾胃嬌嫩,易因飲食不調而傷,加之嶺南氣候及飲食文化特點,嶺南地區小兒之脾氣更易虛損,故嶺南地區患兒常夾有食滯,表現為胃納不佳、大便干結或稀爛,苔白較厚,此時需消食化積以助脾運。運脾常用藥物有山楂、萊菔子、炒麥芽等。山楂味酸、甘,性微溫,有消食化積、活血散瘀之效。萊菔子味辛、甘,性平,具有消食化積、降氣化痰之效。張錫純謂其“順氣開郁、消脹除滿,此乃化氣之品……蓋凡理氣之藥,單服久服,未有不傷氣者,而萊菔子炒熟為末,每飯后移時服錢許,借以消食順氣,轉不傷氣,因其能多進飲食,氣分自得其養也。”由此可見萊菔子在消食的同時亦有理氣開郁且不傷正氣之用,臨床上對于食積、有痰且合并有情緒障礙的患兒尤宜。用法上有生用和炒用之分,生用則升多于降,炒用則降多于升。取其化痰者宜生用,降氣消食者宜炒用,但無論生用炒用,皆能順氣開郁、消脹除滿。麥芽味甘,性平,具有消食和中、回乳之效。張錫純稱其“能入脾胃,消化一切飲食積聚,為補助脾胃藥之輔佐品。若與參、術并用,能運化其補益之力,不至脹滿。”除此之外,“麥芽生用,能升發肝氣,蓋人之元氣根基于腎,萌芽于肝,培養于脾……麥芽為谷之萌芽,與肝氣同氣相求,故能入肝經,以調達肝氣,此自然之理”(《醫學衷中參西錄》),麥芽對于合并情緒焦慮的患兒尤其適用。
3.4調暢氣機在治療兒童ASD時,多數現代醫家只注重臟腑功能調理,往往容易忽略脾胃氣機的調暢。李宜瑞教授治療ASD患兒注重調暢小兒脾胃氣機,善用枳殼、厚樸兩味藥,且常配伍使用。枳殼味辛、苦,有行氣寬中、消滯除脹之效,“氣味俱降,陰也”(《本草經解》)。厚樸味苦、辛,性溫,具有行氣燥濕、消積、平喘之效,“氣味升多于降,陽也”(《本草經解》)。李宜瑞教授常將兩藥合用,辛開苦降,一升一降,使中焦樞機運轉順暢,氣血之源生生不息。
患者莫某,女,5歲,于2018年10月19日因語言發育遲緩初診。家長代訴患兒出生至今仍不會講話,偶可無意識叫“爸爸”,不能表達其他字、詞、句,難以聽懂家長指令。平素好動,但無法與同齡兒童正常交流、玩耍,雙手重復刻板動作,呼之不能回應,無目光交流。行為、動作遲緩,落后于同齡兒童,學習能力低下,生活不能自理。易激惹,時會表現為尖叫。汗不多,喉中常有痰,納差,眠欠安,大便不規律,有時數日一行,質不硬,小便正常。舌淡,苔薄白,脈細。患兒為第1胎,孕36周+時自然分娩,出生體質量2 500 g。兒童孤獨癥評定量表(CARS)評分為40分,自閉癥行為量表(ABC)評分為88分。中醫診斷:孤獨癥(心脾兩虛證)。西醫診斷:ASD。治法:健脾益智,寧心安神。處方:太子參15 g,白術10 g,石菖蒲10 g,制遠志10 g,雞內金10 g,茯神15 g,厚樸5 g,熟地黃15 g,醋龜甲12 g,煅龍骨15 g,丹參15 g,郁金10 g,酒女貞子10 g,煅磁石12 g,合歡皮10 g。共14劑,每日1劑,水煎至150 mL,早晚分兩次飯后溫服。并囑患兒父母耐心對待,多予患兒鼓勵、溝通,對于不良行為應指出并適當糾正,積極參與康復訓練。
二診(2018年11月7日):家長訴患兒服上述中藥后,現于幼兒園上課能理解老師基本指令,胃納較前好轉,大便調,家長訴患兒喉中仍有痰,其余癥狀同前,舌淡,苔白根稍膩,脈細。于一診方基礎上去雞內金,加法半夏5 g、當歸5 g,續服14劑,煎藥、服用方法同前。
三診(2018年12月21日):家長訴患兒現偶可有少許眼神交流,可參與少許幼兒園訓練活動,但仍無與其他幼兒交流的意愿,不會用語言表達;仍多動,易激惹,夜間睡眠欠安,常翻身;舌淡,苔薄白,脈細。于二診方基礎上去煅龍骨、煅磁石,改為龍齒12 g,當歸量加至8 g,續服14劑,煎藥、服用方法同前。
四診(2019年1月6日):患兒刻板行為減少,脾氣、多動較前改善,但仍只會偶爾喊“爸爸”。其余癥狀同前,舌淡,苔薄白,脈細。于三診方基礎上去女貞子,加益智10 g、鹿角霜12 g,續服14劑,煎藥、服用方法同前。
五診(2019年2月22日):家長訴患兒現在家能聽懂基本指令,課堂上能理解老師簡單指令,可靜坐,脾氣較前好轉,呼喊其名字時可有眼神對視;睡眠欠佳,易興奮,中午不睡午覺,夜間睡眠時間短,常翻身;納差,舌淡紅,苔薄白根稍膩,大便質干,于四診方基礎上去當歸、益智、鹿角霜,改用酸棗仁10 g、何首烏藤15 g、萊菔子10 g,續服14劑,煎藥、服用方法同前。
2019年3月期間電話隨訪患兒服藥后情況,家長訴服藥后患兒現眼神交流次數較前增多,但語言交流仍較差,睡眠轉安,納可,二便調。后因其母親帶患兒回老家就讀小學,未再就診。半年后再次電話隨診,訴患兒回老家后未再規律復診,刻板行為、眼神交流及脾氣急躁情況恢復同服藥前。
按:本ASD病案患兒為心脾兩虛之證,方擬四君子湯合孔圣枕中丹加減。患兒病本為脾虛。氣血不化致腦髓不充、心氣不足、心神失養,故見語遲、無眼神交流、動作行為遲緩、納差、喉中有痰、大便不調;脾虛不能充養腎精,水不涵木則致肝陽上亢,故見好動、易激惹、眠欠安,舌脈亦均為脾虛之征。故在治療上以健運脾胃為主,輔以滋腎寧心、平肝潛陽。二診時因患兒痰證仍明顯、無眼神交流、失眠,考慮為血虛不能注目、養心,故在加強健脾燥濕化痰基礎上加用當歸補血。三診時患兒睡眠、脾氣未見改善,予龍齒加強鎮潛之力,當歸加量加強補血之功。四診時患兒因語言能力仍未見改善,考慮為腎精不足所致。腎主骨生髓,髓可分為骨髓、腦髓,腦髓充足則語言流利。腎藏精,先天之精源于父母,后天之精依賴脾胃化生氣血而成。腎精不足,髓化無源,則見語遲、語言不流利等;脾胃虛弱不能化生氣血滋養先天之精,則癥狀更甚。故加益智仁、鹿角霜補腎助陽,一則可補腎陽以溫脾陽,二則配合熟地黃、龜甲調和腎之陰陽平衡以加強益精填髓之效。五診時患兒理解能力、眼神交流、多動情況均較前改善,但仍納眠差,較興奮。考慮益智、鹿角霜、當歸較為溫燥,有傷陰助陽之疑,故予去除,改為炒酸棗仁、何首烏藤以加強養血寧心,加用萊菔子以消積兼下氣化痰。
縱觀整個治療過程,健運脾胃的原則貫穿始終。經過治療,患兒整體病情向好的一面發展,但語言及睡眠障礙較為頑固,經數次調理后患兒睡眠可轉安,語言仍無進步。細問家長,乃因患兒家長在家及老師在學校時未積極配合康復訓練,僅憑服藥治療。后患兒未再規律就診,癥狀又恢復同前。
ASD疾病的治療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且病情易反復,常常因感染、情緒變化、環境改變等加重。本病除了藥物治療外,仍需配合生活調攝、心理疏導、康復訓練及理療等綜合治療。故除了醫者外,還需要患兒家屬及老師配合,需付出極大的耐心和堅定的信心,堅持長期治療。本醫案的治療過程顯示中醫藥治療ASD的療效是肯定的,期望以后中醫藥在治療ASD上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增強患兒及家屬對戰勝疾病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