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工作的難點和解決措施—基于山東省日照市工作實踐經驗

文│張黎鑫（山東省日照市畜牧獸醫管理服務中心）

我國畜牧業的快速發展推動了農村經濟發展，增加了農民收入，更保障了城鄉肉蛋奶等畜產品的供應，但隨之而來的畜禽糞污處理問題成了制約畜牧業發展的主要瓶頸。

畜牧業是民生產業，從業人員多，布局分散且偏遠，所以監督指導成本高。目前，多地還是以政府部門為主體，以強制性的行政手段和法律手段為主要措施，開展的主要工作有畜禽養殖污染的專項整治或集中整治，加強對養殖場戶的網格化監管等。

各級政府部門在整治和監管工作中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存在治標不治本現象，部分養殖場戶對糞污進行偷排直排的行為于整改和處罰后仍有發生。筆者結合工作實踐和實地調研，分析探討政府部門、養殖場戶、種植戶、畜禽糞污處理中心等主體面對的難點問題，并提出十條建設性意見和具體措施，以為各地建立健全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的長效體制機制提供參考。

一、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鏈條各主體分析

1.政府部門。畜禽養殖污染治理工作主要由農業農村部門、生態環境部門和屬地政府開展。以山東省為例，根據《關于明晰縣鄉職責規范屬地管理的若干意見（試行）》，縣級農業農村部門負責畜禽養殖廢棄物綜合利用與治理，監督指導養殖場戶配套建設糞污處理設施并保持正常運行。縣級生態環境部門負責畜禽養殖污染防治的統一監督管理，對在從事畜禽養殖活動或畜禽養殖廢棄物處理活動中造成環境污染的行為依法予以處罰。鄉鎮（街道）對轄區內畜禽養殖污染排放情況進行全面排查，并做好記錄，發現未采取措施亂排亂放等違法違規行為及時勸告制止，并按約定時限上報相關部門處理，配合做好執法相關工作。

近年來，農業農村（畜牧）部門在實際工作中履行職責，大力推動規模養殖場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設施配套建設，山東省規模養殖場配建率達100%。但對規模以下的畜禽養殖因無法律文件具體要求，配建工作只能逐步加以規范。生態環境部門更多將工作精力放在工業污染監管上，面對點多面廣、分布分散隱蔽的畜禽養殖場戶，客觀上執法力量不足，執行成本較高。鄉鎮（街道）雖對轄區內養殖污染承擔屬地責任，但受編制限制、人力物力等因素，難以長期開展有效的巡查和監管。

2.養殖主體。近年來，一些畜牧業上下游等工商資本進入養殖業，其投資建設了較大規模的養殖場。這些大規模的養殖場，因資金相對充裕，且具備專業人員和技術，所以在設計建造、養殖和環保設施技術配套方面標準較高，畜禽糞污處理能力較強。但大多數養殖主體規模較小，投資較少。規模以下養殖場戶普遍年齡偏大、文化水平較低，在建設幾間簡易的房屋或棚舍后就進行養殖，且畜禽養殖只是很多在家務農人員用于增收的副業之一。由于市場行情起伏較大，小規模養殖技術水平落后，養殖利潤普遍不高，甚至存在虧損的風險，導致養殖主體開展養殖時不愿投入資金建設相應設施。

養殖場戶在建設糞污收儲設施后，產生的畜禽糞污大多經簡單堆存發酵后直接還田，這些糞肥在作物有施肥需求的季節能就地消納，但過了追肥季節，產生的過剩糞污就容易無處堆放或造成外溢。隨著環境監管日益嚴格，因糞污外溢或露天堆放造成污染的養殖場，有的被群眾舉報或被政府部門查處，個別養殖場甚至被關停和禁養。糞污無處消納的問題成為畜禽養殖的潛在風險，所以被舉報、被處罰和被關停的擔憂一直困擾著小規模養殖場戶，造成其不能安心進行生產，不敢增加投入、擴大規模。

3.種植主體。養殖場戶多使用自有土地或附近農戶的土地進行消納糞污，而養殖規模越大，自有土地一般占比越小，畜禽糞污通過市場化交易的方式向外轉移，由周邊種植戶以糞肥的形式進行還田。種植主體在基于種養結合的養殖糞污資源化利用過程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根據實地調研，多數種植戶認可糞肥還田，認為糞肥和化肥配合使用，能夠避免長年施用化肥導致的土壤板結和肥效下降。但相對化肥，糞肥的體積大，處理運輸不便，施用過程繁瑣。一些茶葉、蔬菜、水果、花卉等種植基地對糞肥的施用需求較大，有較高的購買意愿。

4.第三方主體。2017年，國家發改委、原農業部印發了《全國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整縣推進項目工作方案（2018—2020年）》，提出自2018年起整合、優化相關中央投資專項，重點支持200個以上畜牧大縣整縣推進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基礎設施建設。為解決種養分離帶來的糞污不能及時消納問題，一些地方政府利用整縣推進項目，采取PPP（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等模式培育了第三方糞污收集處理中心和機構，收集養殖場戶的畜禽糞污，加工制作成為糞肥、沼肥、商品有機肥等產品銷售給種植主體，搭建了連接種養主體的橋梁，推動了畜禽糞污區域性治理。在實際工作中，大部分地區采取的是處理單位體積畜禽糞污，費用由財政補助一部分后，養殖主體、種植主體再承擔剩余部分。由于糞污處理和運輸的成本較高，加上種植主體對購買的肥料能否達到其預期施用效果還心存疑慮，銷售渠道不暢，一些第三方收集處理中心還處于虧損或勉強運營狀態，一旦財政項目到期，將難以獨自運營。

二、十招組合拳打通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全鏈條

1.“劃”，合理規劃養殖布局，科學匹配畜禽總量。畜牧業結構要與環境承載力相適應，畜牧業要和種植業規模和布局相匹配。根據原環保部、原農業部《畜禽養殖禁養區劃定技術指南》《畜禽糞污土地承載力測算技術指南》，結合當地畜禽糞污收集處理方式、種植業布局、土壤肥力、作物主要類型和產量、糞肥施用比例等開展調研，測算了當地的畜禽糞污土地承載力，合理劃定了禁養區和制定畜牧業發展規劃。

2.“摸”，開展全覆蓋摸排，逐場逐戶摸清現有養殖底數。以區縣為單位，深入養殖場戶，清點核查并登記造冊，重點摸清養殖規模種類、有無排污口、糞污收集處理設施配建情況、地理位置坐標等信息，為后續的宣傳、配建、巡查和監管工作打好基礎。

3.“宣”，宣傳環境保護法律法規，開展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技術培訓。加強《畜牧法》《畜禽規模養殖污染防治條例》《環境保護法》等法律法規和國家、省、市制定的相關政策宣傳，利用橫幅、宣傳車、微信等多種形式開展正面宣傳和反面警示，使養殖場戶明確環境保護主體責任、從事畜禽養殖應取得的相關許可以及造成環境污染應負的法律責任。全面開展技術培訓和進場入戶宣傳指導，幫助養殖場戶采取切合實際的糞污收集利用技術。

4.“建”，分類指導養殖場戶配套建設相應的糞污利用設施。參照原農業部《畜禽規模養殖場糞污資源化利用設施建設規范》，鼓勵有條件的較大規模養殖場通過生產沼氣、商品有機肥、墊料、基質等方式處理畜禽糞污。同時，要立足實際，在保證畜禽糞污全量收集利用的前提下，合理降低建設成本，指導較小規模養殖場和規模以下養殖戶配套建設雨污分流、儲糞棚、污水池等糞污資源化利用設施。一是實行雨污分流，污水管道采用溝墻磚混、上部鋪設水泥蓋板或鋪設PVC管道等方式建設暗溝，不得明溝布設，外排污水。二是配建符合防滲、防雨、防溢流要求的儲糞棚和污水池，儲存的糞污經過不少于2個月發酵還田利用。按照設計存欄量，1頭生豬儲糞棚存儲容積不小于0.12立方米，污水池存儲容積不小于0.6立方米。糞污暫存池（棚）根據暫存最長時間計算，其他畜禽按照一定比例折合。三是推廣生物除臭技術，養殖區內定期噴灑生物除臭劑，避免異味擾民問題。

5.“查”，依法嚴查嚴懲糞污外排現象。依據摸排情況，并結合配建工作，封堵排污口，禁止外排、直排行為。加強執法力度，保持打擊畜禽糞污外排行為的高壓態勢，對有直排現象的養殖場戶限期整改，逾期不整改和整改不到位的堅決依法嚴查嚴懲，并通報宣傳環保行政處罰的典型案例，倒逼養殖場戶落實環境保護主體責任。

6.“包”，開展四級包聯，確保配建、整改成效。在工作推進初期，整合各級各部門工作力量，開展畜禽糞污治理攻堅。進村入戶、逐家逐戶對養殖場戶開展全覆蓋指導、評估和督查，合格一個銷號一個，確保配建設施、整改措施落實到位，杜絕違法直排現象。工作進入常態化后，開展市、縣、鄉、村4級包聯，對養殖場戶實行網格化管理，定期開展巡查、抽查，同時引導村民將規范畜禽養殖行為納入村規民約，營造美麗鄉村建設和環境保護的良好氛圍。

7.“運”，鼓勵社會資本投資組建第三方糞污處理中心和糞污收運企業，構建糞污收集處理網絡。按照政府支持、企業主體、市場化運作的思路，根據養殖場及周邊耕地分布特征，及糞污產生量、收集頻率等因素，選擇交通便捷處籌建區域糞污處理中心，收集周邊畜禽糞污，通過制作沼氣、生產有機肥等方式集中處理。同時采用政府采取購買服務或給予補貼的方式，組建糞污收集企業，構建收運網絡，對區域內不能自行消納處理糞污的養殖場戶實行統一收集，集中處理。評估糞污處理和企業運行成本，合理設置政府前期補貼、養殖主體及種植主體付費、收集處理企業收費的合理比例，建立糞污收運利用付費機制，使收運處理企業為養殖主體、種植主體做好服務的同時得以持續運營。

8.“用”，推廣糞源有機肥替代施用。糞肥的還田利用主要有三種形式，一是傳統堆肥還田或墊料還田，二是工廠化高溫堆肥還田，三是沼液等液體肥料還田。要結合實際，因地制宜，分類開展推廣使用。傳統堆肥和墊料發酵對設施設備要求較低，適用于中小養殖場戶周邊農田作物的還田利用，但存在占地面積大、周期長、異味較大等缺點。工廠化高溫堆肥發酵時間短、能殺滅病原菌，但生產及運輸成本較高，適合近距離還田利用。例如，山東省日照市嵐山區，一是推廣墊料發酵還田技術，發展發酵床生態養殖場372家，發酵床面積4.52萬平方米；二是在嵐山區農業種植基地建設公用田間儲糞池1.5萬立方米，田間儲糞池由種植基地負責日常維護及糞污利用，并為周邊農戶免費提供服務；三是養殖場戶不能自行利用的畜禽糞污按照每立方15元付費，由3家糞污收運企業和2處區域糞污處理中心收運并高溫發酵處理后還田；四是建設液體糞污還田管網，依托日照鮮純生態牧業有限公司，建設管網還田面積3000余畝。

9.“補”，對糞污資源化利用關鍵環節給予適當補貼。畜禽糞污治理需要政府采取復合型的政策措施，既有登記備案、環評許可、排污許可、污染處罰等限制性政策，也要有先建后補、貸款貼息、財稅支持等激勵性政策。在財政補貼方面，應對糞污資源化利用涉及的養殖、種植及第三方主體進行充分調研，設立專項資金對養殖場戶配建設施、糞污收運處理、糞肥使用關鍵環節和費用較多的節點進行補貼，并明確補貼辦法、補貼范圍和補貼標準等，加強資金監管和使用。

10.“督”，暢通群眾監督舉報渠道。畜禽養殖量大面廣、點位分散，在政府部門開展日常巡查的基礎上，要廣泛發動群眾提供違法線索，參與環境保護。例如，山東省日照市開發推廣了“日照畜禽養殖一點拍”微信小程序，為公眾參與監督管理提供了新的入口，市民可使用小程序將身邊畜禽養殖污染等問題連同照片、定位等信息“一鍵傳送”，相關部門第一時間對上傳的問題進行甄別、調查和處置。同時，可以在養殖場戶門前設置含有小程序二維碼、印刷監督電話、包聯責任人等信息的環保監督牌，進一步提高養殖場戶環境保護的自覺性和群眾監督的便捷性。

三、建立健全體制機制

推進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工作必須統籌考慮，不能為了減少養殖污染就對養殖場戶“一關了之，一禁了之”，也不能認為養殖場戶都配套建設了畜禽糞污收集設施或實施了整縣推進項目就可高枕無憂。

筆者從布局規劃、宣傳教育、設施配建、日常監管、還田利用、市場運作、群眾監督等方面進行了初步分析和建議。在開展具體工作時，特別是在工作開展初期，涉及主體多，推廣難度大，要注重發揮政府的主導作用，加強黨的領導和頂層設計，既要加強法治監管，又要顧及民生實際，既要達到糞污利用的技術標準要求，又要采取措施合理降低糞污處理和運行成本。

糞污資源化利用的關鍵是要建立養殖主體、種植主體、第三方主體之間的持續運轉機制。讓養殖主體在主動開展糞污收集處理后安心發展養殖生產，讓種植主體在施用糞肥后農產品可以提質增收，讓作為種養主體間橋梁的第三方主體能夠合理盈利持續運營，在工作中不斷發現和解決問題，只有這樣才能建立健全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的長效體制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