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穎
中國于1981年11月在湖南醫科大學建立了內地首家人類精子庫以來,至2020年底,我國經批準設置人類精子庫的醫療機構已有27家。在眾多的精子庫中,似乎經常聽到“精子庫告急”的傳聞,是什么阻止了捐精的腳步?除了招募宣傳困難之外,是否也有不少供精者對后代數量有所顧慮,后代之間會不會近親結婚呢?
通過供精出生的寶寶,數量在日益增加。大規模開展供精人工授精的同時,需要防范后代近親婚配的幾率。世界各國對此舉措不一:有的國家限制供精者受孕后代數目以減少近親婚配的幾率,有的國家不限制供精者受孕后代數目,但是公開供精者身份資料以避免血親通婚,等等。
由于政治、道德、文化和宗教的差異,各個國家和地區對于供精者后代的數量規定差異很大,從只能有一個后代(中國臺灣)到后代數量不設限制(加拿大、瑞典),而多數國家執行的是一個供精者的精液供10個左右婦女使用[1-3]。
美國是全球最大的精子輸出國,世界五大精子庫中,除了Cryos在丹麥,其余四個都在美國,其中以加州精子庫和費爾法克斯精子庫最大。
1964年,美國建立了精子庫,美國精子庫由食品與藥品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監管,設立精子庫必須經FDA審批許可、登記注冊,并由FDA隨時檢查監管。
美國FDA對于美國捐精者的后代數量沒有具體規定,可由供精者自己決定,但是多數精子庫將其限制在25個~30個。精子庫建立跟蹤報告制度,要求所有用精者一旦懷孕和分娩,必須向精子庫報告。一旦發現同一個捐精者的精子所生的孩子在某個特定地區超出一定比例,就停止外供該精子[4]。
關于供精者后代數目的限制,丹麥原規定是25個[5]。供精者可以選擇是否匿名捐精。在發現一名供精者將其遺傳性疾病——神經纖維瘤遺傳給他所生的至少5個孩子之后,從2012年10月開始,丹麥衛生與藥品管理局規定,每個供精者的后代不得超過12個。如果對基因疾病有任何懷疑,丹麥的精子庫將立即停止該精液標本的使用[6]。
由于丹麥的精液標本可以銷往世界各國,而且供精者后代的數目限制只要符合所使用國家的法律規定即可,因此一個供精者是可以反復捐獻的,不存在供精者缺乏的問題。
1945年,英國首次使用供體精子進行受精,英國的精子庫由人類生殖和胚胎管理局監管,根據其發布的《人類生殖和胚胎法令》(Human Fertilization and Embryology Act),在英國一個供精者的精液最多可用于10個家庭。自2005年4月1日起,供精者資料不再保密,此后出生的孩子在他們長到18歲時可以知道供精者的身份資料,在18歲之前僅能知道一些非身份資料,如眼睛顏色、身高等。
荷蘭,每個供精者最多可有25個后代,在2004年之前,供精者身份信息是保密的,可以保持絕對匿名,2004年6月,荷蘭出臺了新的法律,供精者的身份信息不能絕對匿名,必須保證16歲以上的子女具有獲得供精者身份信息的權利[7-8]。
在加拿大,對于使用同一個供精者精液所致受孕的后代數是沒有限制的,供精者可以自主選擇是否需要匿名,若使用匿名供精者的精液標本,則后代無權知道其身份信息[9]。
比利時一共有13個精子庫,比利時的立法允許一個供精者最多使6名不同的婦女懷孕。而如今,比利時的精子庫面臨著精子短缺的問題。2013年,比利時完成的供體受精總數中約63%是用從丹麥進口的供體精子完成的[10]。
2003年,原衛生部對《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范》《人類精子庫基本標準和技術規范》《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和人類精子庫倫理原則》進行了重新修訂。規定供精者與受精夫婦保持互盲,受精夫婦及子代永不能查詢供精者真實身份,有效避免關系復雜化,易于為各方接受。但這不能夠避免后代近親婚配。按照原衛生部的規定,一個供精者的精液除了自己的后代,僅能讓5個婦女成功受孕,以防近親結婚。
有研究表明,在80萬人口的人群中,一個匿名的供精者最多可以擁有25個后代,不會顯著增加其后代近親結婚的概率[11-12]。根據計算得出,對于一個1 600萬人口的地區,如果每個供精者最多允許10個后代,其后代近親結婚的幾率是0.01%,如果每個供精者最多允許200個后代,其后代近親結婚的幾率會增加到0.2%。因此Serre等[13]認為,與現代社會中其他因素導致的近親結婚相比,供精者后代引起的近親結婚的影響微不足道。美國生殖醫學學會建議在80萬的人群中,一個供精者的后代數量不能超過25名[14]。
在我國現有法規下開展供精助孕,如果同一個供精者精子讓5名婦女受孕,供精者后代近親結婚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黃東暉[15]經過計算,如果5名妊娠婦女在同一個城市,按照某市生育人口160萬計算(占總人口的20%),第一代近親婚配的最大幾率為兩千萬分之一;第二代近親婚配的最大幾率約五百萬分之一;第三代近親婚配的最大幾率約為萬分之一。由此看出,供精助孕子代近親婚配的概率非常小。如果同一供精者的精液供應在不同省份或者同一省份的不同縣市中,那么所生子女近親結婚的幾率就更低了。
據調查,在我國近親結婚率,城市約為0.7%,農村為1.2%,有的地區高達2.8%,某些山區農村、海島由于交通不發達,近親結婚率更高[15]。而使用供精助孕所致后代近親結婚的幾率遠比我國平均近親結婚率要小得多。
我國現行《人類精子庫基本標準和技術規范》中對供精標本的存儲年限及使用年限沒有明確規定,5名受孕者初生的供精后代有相差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的可能性,無形中減少了供精者后代“血親通婚”的可能。且我國的人類精子庫設立時間比較晚(1981年中國首個精子庫成立),相對于我國13億的人口基數,精子庫總數共27家。而相對于一些人工授精發展比較成熟的國家,如美國,1964年就設立了精子庫,目前全美的精子庫已有上百家。目前面臨的這個問題并不是十分嚴重。
2012年,國外曾經成立一個來自歐洲不同國家和不同專業背景的專家工作組來研究供精者的后代數量問題[16],該工作組由實驗室專家、醫師、社會心理專家、科學家、倫理學家等組成,他們認為,對于供精者后代數量問題,除了要考慮遺傳學因素(防止供精者后代之間婚配)以外,更需要考慮供精者的社會心理因素,后代數量限定后實施的可行性(生殖中心對于供精的需求),道德上的考慮(社會倫理學)等方面。
后代的數量對后代之間的近親結婚及遺傳疾病的傳播都有潛在的影響。從理論上說,每位供精者標本可以提供給100個家庭使用,不會顯著增加同一位供精者后代之間相遇并通婚的幾率;而對于遺傳性疾病,供精者比隨機選擇的人群在遺傳上更健康,因為供精者需要詢問病史及家族史,進行健康檢查,有時還要進行基因檢測等篩查。當某一供精者子代出現異常時,該供精者的剩余標本會被停止使用,從而避免更多的子代出生。
有幾個后代對于供精者來說比較容易接受?作為一個匿名的供精者,他期望的是自己、自己的后代與供精后代之間沒有任何聯系。在多個國家,如丹麥[17]、瑞典[18]、德國[19]、英國[20]和荷蘭[21]等的一系列研究中發現,盡管供精者對其后代數量的可接受值從5個到100個不等,但大部分的供精者認為其標本提供給10個家庭是更容易被接受的。
對于供精者后代的數量,要考慮到精子庫運行需要的合理成本、輔助生殖中心對于供精的需求,減少病人的等待時間。當對供精者后代數量規定過少,會導致精子庫運行成本過大,無法支撐,而病人則需要等待過久的時間,出現精子來源短缺的問題,如比利時已經發生這樣的情況。
供精者希望后代數量控制在一定范圍內,他們會擔心今后后代是否會來尋找其生物學父親,盡管這一問題在我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對于使用供精者精液的家庭來說,也是希望對同一供精者的后代數量進行控制,避免后代出現近親結婚。
由國家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婦幼保健中心牽頭的國家輔助生殖技術管理信息系統已經正式投入使用,使得人類精子庫供精者可以在源頭上實現身份查重,不會出現供精者在多個精子庫供精,后代數量超過規定值的情況。
對于開展供精助孕的機構,要建立完善的登記、管理制度;對精源嚴格管理,防止非法精源提供,尤其是不明出處的鮮精提供;加強醫療人員素質等。嚴格掌握每一位供精者所捐精液的婦女妊娠情況;人類精子庫要及時搜集外供精液的反饋信息,記錄每一份精液的受孕情況和子代信息[22]。
在歐美國家,使用配子捐贈助孕的家庭中,有相當一部分會告知其后代配子捐贈助孕的事實。由于特殊的國情,我國家庭對待這一問題非常謹慎,但仍然建議在醫療機構中,對于使用供精助孕的家庭,受者夫婦應充分了解讓后代知曉自己遺傳來源的重要性,并建議他們最好在適當的時候告知后代其遺傳來源[23]。
隨著基因檢測技術和互聯網的快速發展,所有的供精者都能夠建立起個體和家系的基因庫,其后代就可以通過基因檢測技術實現遺傳學查詢,那么精子匹配、后代婚前排查以及鑒定供精者基因的同源性等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
限制供精者后代數量的,遺傳學因素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主要是社會心理因素。對大部分供精者來說,其標本提供給較少數量的家庭使用,心理上比較容易接受。
在中國比較保守傳統的社會思想下,中國的供精者身份信息的保密尤為重要。在供、受雙方身份信息互盲時,人類精子庫和輔助生殖中心就要承擔起更大的責任,做好信息登記、后代跟蹤、遺傳咨詢,最大限度地杜絕供精助孕后代的近親結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