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煒
近日,一位自稱取得保研資格的學生在網上發帖吐槽北京大學數學學院某博導的“第一學歷”,發帖稱“無法相信北大會有這么差的師資”,引發網友熱議。而此前,教育部在回應“第一學歷”相關問題時,曾強調國家教育政策文件及管理過程中從未使用過“第一學歷”概念。然而,在社會文化中“第一學歷”現象由來已久,且難以消除。
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有美國學者提出“教育為一種篩選裝置”的理論。因此學歷似乎成了“學習者能力的證明”,成了雇主擇優選人的篩選利器。根據用人單位和招生單位的慣常表達,“第一學歷”通常指個人在高考后獲得的首個學歷。為什么我們如此看重“第一學歷”甚至到了“第一學歷”歧視的地步?可以看到,這種歧視往往高發于大城市、大企業及名校。正因為在這些地方名校求職者或升學者扎堆,導致“最終學歷”篩選機制失靈,“第一學歷”篩選機制隨之啟動。
盡管“第一學歷”歧視并非普遍現象,但卻是嚴重損害社會公平的惡劣現象。且這一現象在國家明令禁止的情況下,依然暗潮洶涌,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其歧視陣地已然從就業市場前移至升學領域。如在研究生招錄中,隨著學術型研究生名額壓縮,非名校生與名校生的升學鴻溝進一步拉大。因為推免名額與學校層次掛鉤,即學校層次越高,推免名額越多,普通高校可能連名額都沒有。當普通高校畢業生白熱化地競爭有限的考研名額時,名校畢業生則可以申請推免直升。在學校考核指標的作用下,無論復試、調劑、推免,根據“第一學歷”優先錄用似乎已成“潛規則”。而當升學領域的“第一學歷”內卷已成,馬太效應初顯,教育公平便面臨挑戰。因此,我們必須摘下“第一學歷”這副有色眼鏡。但現實證明,僅靠強制的行政命令甚至法律規定收效甚微,要想解決問題,必須追根溯源。
追問一:用人單位和招生單位,可以不“卷”第一學歷嗎?如果將用人單位和招生單位視為“理性經濟人”,面對海量的求職求學者,其根據“有限理性決策模型”將“第一學歷”作為能力信號進行擇優決策,這本身無可厚非。但擇優決策背后的影響因素值得深思。如果這一決策反映的是用人單位、招生單位對“學歷”所屬名校教育質量的信任和對普通高校教育質量的不信任,那么僅靠國家的三令五申難以填平信任的鴻溝。社會上的“名校情結”“職業教育污名化”非一日之寒,唯有依靠高校自身的教育轉型與改革才能慢慢扭轉大眾的觀點,即對外找準戰略定位,對內強化內涵式發展,深挖自身特色,優化師資、改進教學、培養學生,踏踏實實做好教育事業。與此同時,對于用人單位、招生單位而言,一刀切地用“第一學歷”篩選人才與唯出身論無異,是一種典型的懶惰行為,不僅錯過了潛在優秀人才,也破壞了教育公平。因此,破除“第一學歷”歧視,還須驅動用人單位、招生單位開發多元化選人工具,給予所有求職者、升學者平等的機會。
追問二:求職求學者,可以不參與第一學歷的“卷”嗎?于青年人而言,廣闊天地,大有可為,美麗鄉村需要人才,中小企業需要人才,中西部更需要人才,青年人重在認清自己,提升自己。但反過來講,求職者看似從眾非理性的抉擇背后是對差距的理性權衡。目前,我國城鄉分化依然明顯、農村環境仍需改善、中小企業不夠穩定、中西部開放度仍需提升,這些因素勸退了許多優秀求職者。若要從根本上消解“第一學歷”歧視,則須優化就業市場,創造更多的優質就業崗位,讓求職者有更多可選項,才是更深意義上的就業公平。
不論“第一學歷”起點高低,它都不應成為等級化求職者與求學者的標尺。無論是企業、高校,還是個人,都應摘下唯學歷論的有色眼鏡,不拘一格“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