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海軍
“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星流。平明發咸陽,暮及隴山頭。”唐代詩人岑參的《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一詩出神入化地描述了關隴道的運行情況。流騎相接、驛站相望,西出長安的西行之路有了驛站的點綴,也就不那么漫長了。悠悠絲路,曾經驛站無數。至今,西出關中,翻越隴山,隴右和河西依然有很多鄉鎮使用著過去的驛站名稱,比如張家川張棉驛、隴西通安驛、會寧青江驛、安定西鞏驛、永登武勝驛、古浪黑松驛。
絲綢之路翻越隴山的隘口眾多,僅東段南道就有五個隘口,分別形成了五條翻山通道,由北向南分別是南掌上至略陽道、隴坻主干道、秦家源道、隴關道、咸宜關道,這些通道如同水流,完成翻山使命后又都匯于一處,繼續延伸。
秦漢時期,前三道使用頻繁,唐開通秦家源道后,日漸衰敗。明開通咸宜關道之后,其它道路基本廢弛。咸宜關道開通前,前四道在隴山東麓翻山的前哨基點一直在固關鎮,至今未變。而西麓的關城或是驛站多有變遷,且不在一處,尤其秦漢隋唐時期的歇腳點已經很難推定。咸宜關道暢通后,長寧驛成了翻越隴坂漫漫累途抵達西麓至關重要的第一個驛站。
咸宜關道始修于元朝。史載,明成化九年,陜西右副都御使馬文升疏言:其時的關山一帶盜匪橫飛,不派兵員、不設驛館,正常的交通運輸、公文傳送根本無法保障。于是,原本設在關中武功的長寧驛挪到了隴山西麓的石嘴。另據《明史》記載,成化七年,“癿加思蘭入居河套”。到了成化八年春,“癿加思蘭犯固原、平涼。”癿加思蘭是元朝滅亡之后的蒙古割據勢力,他多次進犯河套威脅關中。
固原、平涼處在蕭關道,漢文帝時期,匈奴曾沿此道“馬踏長安”。如果癿加思蘭長期占領此地,則意味著關中西出的北通道被阻斷,咸宜關道就成了通往隴右河西的唯一通道。選在成化九年移置長寧驛保護咸宜關道,顯然非常必要,畢竟,隴右、河西之地,可是明將費了老大的勁才爭奪回來的地盤。
長寧驛在明清兩代,除了設置驛務人員,還有駐軍,專門用來守衛關山關隘,人數最多的時期,官兵一度達五百名以上。長寧驛驛馬多保持著五十余匹的數目,清順治時期,驛馬一度突破一百匹。
長寧驛雖然有自己的耕地,但是產出有限,驛馬、糧草,遠遠無法自給,一直要接受隴山兩側陜西隴州和甘肅清水兩縣及周邊縣的接濟。由于要翻山,長寧驛的驛夫比別處更辛苦,尤其押送重犯,格外辛苦。清末民初,隨著現代郵政業務出現,驛站漸漸失去功能,長寧驛也就湮沒在了歷史的煙塵里。
1934年,國民政府陜西省建設廳在關隴古道舊道上修建風隴公路,現代氣息的公路帶動了現代氣息的城鎮發育,長寧驛之西十公里的馬鹿鎮從此日漸繁華。險象環生的咸宜古道就此徹底失去通道作用。
如今,長寧驛只是一個三角路口,周圍散落著農戶。路口最顯眼的地方,開了一家回民飯館。因為唯一,生意一向不錯。多次途經這里,逼仄矮小的飯館蒙著塵污飄著腥膻,印象不甚美好。一直覺得眼前的景象無法匹配長寧驛三個漢字以及所負載的歷史痕跡。有一年,當地舉辦關山筆會,關隴兩地的文朋詩友齊聚咸宜古道附近草原游玩半日,中午就在三角路口的飯館里享用當地最負盛名的美食—“十三花”。十三種菜肴的烹飪毫不亞于城市里的高級酒店。從此,對這個小飯館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以后每每路過這里,小飯館迎風招展的字號讓這個岔路口有了豪義威風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