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綜合

11月3日,2020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向獲得2020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的中國航空工業集團有限公司顧誦芬院士(右)和清華大學王大中院士(左)頒獎。(新華社記者 李學仁 攝)
11月3日,2020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向獲得2020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的中國航空工業集團有限公司顧誦芬院士和清華大學王大中院士頒發獎章、證書。
從無到有,他主持建立我國飛機設計體系,推動我國航空工業體系建設;無私忘我,作為我國飛機空氣動力設計奠基人,他始終致力于推動中國航空科技事業的發展;年逾九旬,他的心愿還是繼續奔騰在科研一線……
“誦芬”,父親為他選用這兩個字為名,除按中國傳統家族排輩“誦”字外,還取“詠世德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之意。名如其人,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熟悉顧誦芬的人都說,他心無旁騖,擁有的是從童年培養起來的專精、執著的愛好——對飛機設計制造發自內心的向往和著迷。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飛機的轟炸聲成了顧誦芬兒時印象最深刻的聲音。1940年,在民族危亡、外敵侵略之際,10歲的顧誦芬收到叔叔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一個航模,“這在當時是很難得的”,顧誦芬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沉浸在了飛機的世界中。
在戰爭年代,空襲和轟炸更讓年幼的顧誦芬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他曾暗暗發誓:“一定要搞出屬于中國人自己的飛機!”帶著這顆種子,從青蔥年少到意氣風發,顧誦芬毅然前往冰雪飄飄的北國。
1951年,正值抗美援朝的困難時刻,新中國航空工業艱難起步。這一年,21歲的顧誦芬便將自己的一生與祖國的航空事業緊緊聯系在一起。
1956年,我國第一個飛機設計機構——沈陽飛機設計室成立,顧誦芬作為首批核心成員,擔任氣動組組長,在徐舜壽、黃志千、葉正大等開拓者的領導下,開啟了新中國自行設計飛機的征程。
氣動力是飛機設計的靈魂。我國開始飛機設計之初,氣動力設計方法和手段完全空白。顧誦芬參加工作后接受的第一項挑戰,就是我國首型噴氣式飛機——殲教1的氣動力設計。他潛心學習研究國外資料,最終提出亞音速飛機氣動參數設計準則和氣動力特性工程計算方法,出色完成了殲教1飛機的設計工作。
像靜水深流,顧誦芬儒雅而沉靜。同事和朋友們說他博聞強記,像個“書癡”。年逾九旬,他依然堅持學習,總給大家說:“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看一點書,推薦給有關的同志,有時也翻譯一些資料,盡可能給年輕人一些幫助。”
似大象無形,顧誦芬謙虛而務實。在工作中,他跑遍了設計室各專業組、各試驗室,試驗工廠模型加工車間。沈飛部裝、總裝廠房,試飛站都有顧誦芬的身影,他與許多老工人都成了好朋友。
如利劍出鞘,顧誦芬執著而無畏。為解決殲8飛機跨音速振動的問題,他曾乘坐殲教6飛機升空觀察殲8飛機的飛行流線譜,兩架飛機飛行時距離保持在5米左右甚至更近……
1964年,我國開始研制殲8飛機,這是我國自行設計的首型高空高速殲擊機。顧誦芬作為副總設計師負責殲8飛機氣動設計,后全面主持該機研制工作。
1969年7月5日,殲8飛機實現首飛。但在隨后的飛行試驗中,飛機出現強烈振動,這讓所有參研人員都懸起了一顆心。
為徹底解決這一問題,顧誦芬決定親自乘坐殲教6飛機上天,直接跟在試驗飛機后面觀察振動情況!
據當時駕駛飛機的試飛員鹿鳴東回憶:“顧總那會兒已年近半百,卻絲毫不顧高速飛行對身體帶來的影響和潛在的墜機風險,毅然親自帶著望遠鏡、照相機,在萬米高空觀察拍攝飛機的動態,這讓所有在場的同志都十分震撼和感動。”
經過三次藍天之上的近距離觀察,顧誦芬和團隊最終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通過后期技術改進,成功解決了殲8跨音速飛行時的抖振問題。
顧誦芬的辦公室像一座“書的森林”,而他總能記得每一本書的位置,記起每一本書的內容。
在家人眼中,他無疑是一位“工作狂”;在同事和學生們眼中,他又是那個總能濟困解危的“大先生”。
如今的顧誦芬,身體患有疾病,經過兩次手術的折磨,他仍不斷思考著中國航空工業的未來。
“因為國防行業的特殊性,顧院士隱姓埋名近30年,舍小家為大家。他的格局、執著、敬業與忘我,深深影響著我。”航空工業沈陽飛機設計研究所首席專家、多型飛機總設計師王永慶欽佩顧誦芬的工作作風。對此,顧誦芬云淡風輕地說:“這沒什么,都是應該做的,共產黨員就應該是這樣的。”
90多歲的人生,70年的科研生涯,顧誦芬的經歷,見證著新中國航空工業從創立到強大的70載春秋。
在先進核能技術研發的征程中,王大中一干就是幾十年。王大中帶領研究團隊走出了我國以固有安全為主要特征的先進核能技術的成功之路。同時,王大中也是該領域的學術帶頭人、清華大學原校長,對我國人才培養作出了突出貢獻。
20世紀60年代,北京昌平南口燕山腳下聚集了一批年輕人。在當時起點低、基礎薄弱的困難條件下,這支青年團隊滿懷報國熱情地喊出“用我們的雙手開創祖國原子能事業的春天”的豪邁口號。就在1964年,這支年輕的科研隊伍,建成了我國第一座自行研究、設計、建造、運行的屏蔽試驗反應堆。這其中就有王大中的身影。
當時從北京市區到科研場地要一天的時間,王大中和同事們都把家安在了山腳下。作為我國第一批核反應堆專業的學生,王大中從反應堆物理設計,到反應堆熱工水力學設計與實驗,再到零功率反應堆物理實驗,在理論與實踐結合的奮斗中,逐漸成長為具有工程實踐經驗和戰略思維的領頭人。
1979年,世界核能事業陷入低谷。王大中意識到,安全性是核能發展的生命線。王大中帶領團隊瞄準這一重大難題,堅持發展固有安全的核反應堆。從關鍵技術攻關,到實驗堆,再到示范工程建設,堅持不懈,一步一個腳印,破解了世界難題,走出從跟跑、并跑到領先世界的自主創新之路。
王大中說:“克服困難需要有悟性、勇氣和韌性。悟性,指的是一種分析問題的能力。勇氣,就是要敢于嘗試,敢于選擇科技領域的無人區。韌性,就是在遇到挫折的時候,有百折不撓的勁頭。”
認識王大中的人都深深感到,他瘦弱的身軀充滿了非凡的智慧,謙和的外表蘊含著堅定的意志。在國家需要核能時,他毅然選擇了核反應堆專業;在核能發展陷入低谷時,他堅持初心不言放棄;在認定了固有安全的學術目標后,他持之以恒直至登上反應堆安全的高峰……
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院長張作義現在的辦公室正是當年王大中工作過的地方,房間里還陳列著當年王大中去國外調研的照片。
“對于一些關鍵技術,當時有人建議從其他國家購買相關技術文檔,王大中團隊經過科學調研,下定決心要在充分了解世界最前沿技術的基礎上,進行自主研發。”張作義說,這個決定影響深遠,從此開放條件下的自主創新成為團隊的研發主線。
翻閱王大中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不僅記錄著對課題的思考,而且把視野放遠到10年、20年、30年。核安全如何做?這一問題深深烙印在王大中心中。
20世紀80年代初,世界能源危機的陰霾仍未散去,國內社會發展迫切需要充足的能源供應。王大中敏銳地認識到核能的重要意義,積極投身到低溫核供熱堆的研究工作中。
從1985年開始,王大中主持低溫核供熱堆研究。他帶領團隊花費了近一年時間進行論證,其間專程帶隊去歐洲考察,最后確定殼式一體化自然循環水冷堆方案,并計劃先建設一座5兆瓦低溫核供熱實驗堆。
有國際核專家評價此工程:這不僅是世界核供熱反應堆的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同時在解決污染問題方面也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清華大學原常務副校長何建坤這樣評價:“王大中先生幾十年堅持一個方向沖鋒,從未動搖,這種堅韌也是其科學家精神的體現。”
在國家“863計劃”支持下,他帶領團隊開始了10兆瓦模塊式高溫氣冷堆研發。該項目于2003年并網發電,在國際上引起強烈反響。
從實驗室到工程化,王大中團隊繼續將中國自主創新成果推向世界前沿。10兆瓦高溫堆成功之后,王大中提出要實現實驗反應堆向工業規模原型堆的跨越。他多方奔走,指導團隊積極探索產學研合作之路,使多項先進核能創新成果獲得了重大應用。
核工程是一門交叉學科,需要融會貫通,且不能紙上談兵,要沉下心、耐得住。幾十年來,王大中帶出了一個能打硬仗的團隊,也為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1985年,王大中從老所長呂應中手里接過清華大學核能技術研究所(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的前身)所長的擔子,繼續堅持團隊攻關道路。
他的目標是解決國家重大需求,必須組織大團隊集體作戰。他與同事們一起克服重重困難,即使在核能事業陷入低谷的形勢下也堅持了下來,帶出了一支在國內外有廣泛影響、能夠承擔從理論研究到重大工程項目、充滿活力的創新團隊。
在團隊建設的同時,王大中也悉心培養能夠傳承團隊精神的接班人。在老一代科學家言傳身教下,年輕一代科學家已經成長起來。多名中青年科技人員相繼成為國家重大科技工程相關負責人。
如果說從事核反應堆專業是青年時期王大中的主動選擇,那么1994年他被任命為清華大學校長,則是他開啟的另一段精彩的人生歷程。
面向21世紀,王大中帶領學校領導班子提出“綜合性、研究型、開放式”的辦學思路,制定“三個九年,分三步走”的總體發展戰略,確立了“高素質、高層次、多樣化、創造性”的人才培養目標,完成了綜合性學科布局,為清華大學躋身世界一流大學行列和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科技創新就是我們最主要的愛國方式。我相信只要我們每個人都堅定信心,勇敢向前,我們的國家就會有無限光明的未來。”王大中說。